實習生不明所以,錢助也不可能主動解惑揭老板短,很快打岔道:“去再準備點吃的,這會八成要開到晚上。”
資深助理眼光毒辣,晚上六點,會議室果然燈火通明,沒有一點散場的跡象。
兩邊人討論起來不亦樂乎,爭執起來麵紅耳赤。
短短幾個小時,有用的字沒幾
個,反而人類情緒收獲頗豐,喜怒哀樂比普通人一年的變化還豐富。
會議和外人想象中的總裁一言堂不同,正式開會的時候,領導其實很少發話。
夏澈和裴燎今天就全程噤音,漠然看著這場沒有儘頭的鬨劇。
想過會很久,沒想到那麼久。
夏澈忍不住用掌心蓋住腹部。
中午沒吃幾口飯,真要餓死了。
桌子上有鄢東員工送來的小零食,但助理放太遠,胳膊伸直才能拿到,那麼激烈高昂的局麵,他也不好意思光明正大摸魚,隻能儘量轉移注意力,忽視饑餓。
無所事事晃了會兒,餘光驟然瞥見桌旁一截透明包裝袋。
旺旺仙貝?
好啊裴總,不務正業被我逮到了吧!
他在桌子下踢了踢旁邊人小腿。
裴燎偷拆零食的動作停下,抬起頭,無聲詢問:【怎麼了?】
這是鄢東的老營,方形會議桌的上位當然坐裴燎。
夏澈在桌子右側第一個,比麵對麵離得近,特彆方便交頭接耳搞小動作。
他指了指旺旺仙貝,又指指自己,示意他分享一塊。
裴燎挑眉:【你麵前不是有嗎?】
夏澈咬牙:【明知故問。】
明明裴某人自己也費好大力氣才拿到距離最近的旺旺仙貝。
但凡有的選,這嗜甜如命的棒槌肯定會挑更遠的奧利奧。
旺旺仙貝一拆開,能隱約聞到膨化食品專屬香味,夏澈又踹了他一腳,繼續暗示:【兩塊呢,大方點。】
這一腳大概給裴燎踹疼了,那貨眯起眼睛,自顧自咬走一塊餅乾,根本沒有同甘共苦的打算。
“……”
好得很。
夏澈懶得廢話,悄悄把椅子往那邊挪,直接上手搶。
裴燎動作不敢太大,隻能換手跟他周旋。
某人手勁兒很大,還很靈活,夏澈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搶到。
僵持片刻,他忽然靈光一閃,修長的手指順著對方手套邊緣往裡鑽,冰涼的指腹在滾燙的腕部劃過一串冷意。
裴燎瞬間就不動了。
夏澈眼疾手快搶走旺旺仙貝,借轉頭的功夫兩口塞進嘴裡,又把包裝袋偷偷塞進裴燎麵前的垃圾盒。
咬碎餅乾的聲音跟會議室吵架聲相比微不足道,不用遮掩。
夏澈心情不錯地在筆記本上畫了隻小醜遞給裴燎看。
裴燎垂眸,無聲比口型:【土匪。】
夏澈剛想畫王八罵回去,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
“夏總,您覺得呢?”
會議室一秒安靜。
夏澈停止了咀嚼。
……那麼突然的嗎?
摸魚不耽誤他聽這些人講話,聊的無非是下個月時間配合問題,有什麼好問的?
明顯是cue他的人吵不過對麵,狗急跳……
啊,好像是自己
人。
那就不腹誹得太過分了,重來——
明顯是cue他的人吵不過對麵,病急亂投醫。
夏澈心道造孽,想學八戒吞蟠桃硬咽,旁邊裴燎突然低笑了一聲。
聲音不大,剛好入耳。
眾人注意力立即轉移。
裴燎沒看夏澈,曲起食指抵著唇角,眼裡笑意藏都藏不住:“諸位的意思我了解了。鄢東會把KL的需求作為最重要的前提參考來安排項目進展,具體事項不再占用大家下班時間,各部門一一對接,彙總交給兩邊負責人,可以?”
聽出裴總話裡想散會的意思,下麵很快又熱鬨起來,拚命做著最後收尾工作。
夏澈兩三口就水咽下仙貝,接完剩下的發言,終於宣布了這場無用會議的結束。
裴燎接了通電話先一步離開。
錢助理負責招待的收尾工作,場麵話一套接一套,最後表示桌子上的東西可以隨意帶走。
夏澈多看一眼零食都覺得後悔,某人促狹的目光仿佛還有影子,他恨不得飛出鄢東。
臨出門前,有位鄢東員工拆開旁邊不顯眼的小禮盒,驚呼一聲:“我們公司……這麼富有?”
夏澈好奇地停下腳步。
怎麼個事?
還對自家財產驚訝起來了?
有了她開頭,很多人也紛紛拆開禮盒,露出驚訝的表情。
夏澈想走,奈何腳有自己的想法,慢吞吞回到自己位置上,挑開禮盒的封口絲綢。
裡麵赫然躺著兩隻包裝精美的唇膏。
一隻日用的清爽款,一隻晚上用的唇膜,還有許多配套精華。
logo是知名奢侈品品牌,一套下來價格過千,在場二十多人,人人都有。
唇膏送的太及時,夏澈甚至忘記了驚歎鄢東的富有。
指尖撚著日用那支轉了圈,似有所感般抬頭,目光穿過全透玻璃,和走廊倚靠著欄杆的裴燎對上。
鄢東室內暖氣足,體寒的夏總除外,會議室裡基本沒人穿外衣,裴燎更是隻身著單件襯衫,這會兒才把西裝外套隨意搭在肩膀上。
著裝不成體統,難得收斂華貴,顯出痞氣。
心臟驀地一沉,夏澈手上亂了規律,唇膏滑落指尖,掉在掌心。
頃刻間他意識到,自己好像總會不經意間和裴燎對視,次次都隔很遠,遠到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
近視散光還不愛戴眼鏡的人少見,不巧,夏澈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從前看到的裴燎隻是裴燎,隻有概念,沒有具象。
夏澈抿起唇,乾澀的喉結輕輕一滾,唇齒間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鼻梁上眼鏡不知不覺有了存在感,很沉,沉到鏡片必須抖落燈光,視野變得愈發清晰。
裴燎望著他,灰綠色瞳孔盛滿笑意,左側臉頰的梨渦分外晃眼,鮮明如墨,不講道理地在注釋頁寫下第一筆。
裴燎好像不能再隻是裴燎。
他開始好奇這人對自己的企圖和目的了。
門口傳來白奏的呼喚:“夏總?”
夏澈收攏五指,收好唇膏,若無其事從另一個門離開:“走吧。”
長得好看能怎樣?笑得好看有什麼用?
一瞬不瞬盯著他,肯定滿肚子的陰謀詭計,
臨走前,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夏澈又回頭看了一眼。
裴燎還站在那兒。
距離已經遠到戴眼鏡也看不清臉,隻能看到俊逸挺拔的身形浸在黃昏中,逆著光,比例完美得宛若動漫人物剪影。
他心不在焉地想:果然,就該少戴眼鏡。
某人身材顏值都像照著他審美點長的,這以後還怎麼心無旁騖地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