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2)

夏澈小時候並不是一個很活潑的孩子,反而比同齡人更內向。

如非必要交流,基本不會說話,也不會笑,整個人冷冰冰的,在孤兒院就被大家孤立。

不過他樂得一個人獨處,不怎麼在意。

一般有意圖收養的家庭不會選擇這種小孩,他們偏愛乖巧聽話的賣萌甜心,用精神滿足彌補血緣短板。

無奈夏澈長得是真好看,即便性格不討喜,也不缺人關注。

榮喜持有者夫婦原本要收養的是另一個孩子,都快確定下來了,女人無意間看到他,當即轉變主意,將他領走。

他們對夏澈不錯,吃穿用住不缺,女人像喜歡寵物一樣喜歡他,不算上心也不冷落,想起來了便逗弄幾下,讓夏澈過了段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人生突然之間有巨大起伏,對於小孩子來說太過夢幻,夏澈很惶恐,隻能靠學習充實時間,減緩不安的感覺。

他僅用兩年就完成了初中學業,自學到高一課本,還抽空學會了笛子和簡單編程。

後來家裡破產,他第一時間推掉所有興趣班,將能轉賣的東西賣給身邊人,默不吭聲陪著養父母。

那段時間每天隻睡兩三個小時,除上學外的時間,都在外麵發小廣告賺錢,回來幫忙整理滿地賬本文書、做飯、打掃家務。

可這些養父母沒有看到——或者說,他們不想看到。

多重壓力墜在身上,他們太需要一個情緒宣泄口了,隻能看到沒有血緣的兒子對他們破產無動於衷,連悲傷都沒有,像極了新聞報道裡反咬恩人的白眼狼。

於是在某天清晨,夏澈做好早餐剛準備上學,養父搶走了他的書包,把裡麵書本全部撕碎。

“沒良心的畜生!家裡都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情上學?我們當時怎麼就瞎了眼,倒黴催的,攤上你這種不知道感恩的死孩子?”

夏澈無措地看著他,不知道什麼叫“感恩”。

難道隻有虛情假意的哭、說著沒有用的安慰,才叫感恩嗎?

可他始終認為,不能解決問題的舉措都是浪費時間,時間是人最缺的東西,每分每秒都要利用起來,有哭的時間,為什麼不打工賺點錢?起碼不會為下頓飯發愁。

他試著解釋,得到的卻是男人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養父罵他:“冷血畜生。”

夏澈嘗到唇齒間的血腥味,並不生氣,也不委屈。

隻是清醒地意識到,預想中的事終於發生,一枕南柯夢。

養父母打他的時候他沒有躲——因為躲也躲不掉,與其無意義地掙紮,不如讓他們早早解氣,省時省力。

但夏澈沒想到養母會突然失控,握著水果刀亂揮,說要帶著他倆一起死。

砍向男人的時候,男人避無可避,情急之下推出夏澈,那刀就砍在了他頸肩,鮮血頓時湧出,泅濕衣衫前胸。

養母嚇傻了,還是男人的怒喝讓她回神:“醫院,對,去醫院…

…”

他們來回糾結踱步,到底舍不得出救護車錢,紗布胡亂綁在刀口上,用大衣裹住刺目的血跡,抱著夏澈往門口診所跑。

不正當的傷口處理方式很疼,路上顛簸也很疼,但夏澈全程一聲不吭,隻有嘴唇因為失血過多越來越白,到診所的時候幾乎休克,可能會落下病根。

麵對診所醫生的職責,養母慌了神,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男人也沉默著,大概在思考怎樣才能減少醫藥費。

所以夏澈隻能自己說:“我不聽話,去廚房拿刀,刀從櫥櫃上掉下來,砸到了。”

診所醫生把訓斥轉向了他,忽視了心虛不已的兩位家長。

最終,那道深可見骨的刀口隻縫了6針,縫針前男人還問能不能不打麻藥,被醫生罵了一頓才消停。

駭人的部分被粗糙針線拉扯著,動一下都讓人疼得撕心裂肺,夏澈卻沒有異議。

他始終有所準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給予,兩年已是幸運,沒了也不能怨天尤人。

這件事發生後,他沒再回去上學。

養父母都沒回家,應該是不敢麵對他。

五天後,養父母回來,給他帶了消毒水碘酒和紗布。

夏澈自己處理完,淡定發問:“您需要和我簽解除關係協議書嗎?”

男人沉默了很久。

最終還是把手裡拿了許久的文件放在他麵前,說:“你回孤兒院後,那邊會給你安排醫生。”

為了省醫藥費,也為了不對他身體後續負責,解除收養關係流程必須儘快走。

夏澈表示理解,熟練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按照法規,流程走完後,在沒有特殊安排的情況下,他需要被送還到原來的孤兒院。

從京城到申城的距離很遠,夏澈來的時候第一次坐了頭等艙,也是人生中第一次離開申城。

回去不比當初,將近三十小時的硬座讓人筋疲力竭,火車上東西貴,也買不起飯,剛出站看到院長,就昏倒在了火車站口。

萬幸他給自己傷口包紮仔細,沒有發炎。

“後來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被現在的父母收養,因為成績好,一中免了我的學費,還發放了助學金,足夠在學校裡生活開支。”夏澈不無得意地挑起嘴角,“你高一一學期七個競賽獎的記錄是我破的。”

生活享受建立在物質基礎上,尤其京城這個兩極分化的大城市。

他那時沒有在京城消費玩樂的資本,能接觸到最好的東西就是學校資源,兩年來幾乎沒離開過學校,所以對京城不熟悉,現在去的地方都是第一次。

“好了,聽也聽完了,能鬆開了嗎?你知道你今天犯了多少條例嗎?要不是看在生病的份上,你早被我連人帶行李扔出去了。”夏澈沒好氣道,“快鬆開。”

裴燎一動不動,跟入定了一樣,嗓音乾澀喑啞:“你說,解除收養關係是你先提的?你怎麼會知道這種流程?”

“因為那不是我第一次被收養

。”夏澈懶懶道,“我這麼好看,怎麼可能拖到九歲才被帶走?四五歲的時候就被領走了,因為性子太冷,他們覺得我養不熟,就不養了。”

裴燎指尖冰涼,呼吸的空氣過到肺裡,比綿密細針紮的還疼。

整個人都在發顫。

“可以理解,人嘛,收養無非為了好玩和養老,如果親選的孩子無法讓他們得到兩種滿足,還做什麼慈善?”夏澈漫不經心地歪歪頭,“你很冷嗎裴燎?在發抖,我手都要被你捏紅了。”

這一句仿佛解了裴燎的穴位,立即鬆手:“弄疼你……嘶!輕點。”

夏澈把人按到客廳毛絨地毯上,來了個標準的擒拿,屈膝跨坐在他後腰上:“輕點?你還有臉提要求?”

裴燎臉埋在地上的熊貓毛絨玩具裡,不吭聲。

什麼鬼?怎麼一副被欺負的模樣?

誰欺負誰啊?

夏澈無語:“你問完該我問了,老實回答就算扯平,可以?”

裴燎悶悶點頭。

夏澈雙膝跪在他身側,壓低身體:“為什麼會猜到這個?”

他俯身的時候,長發一掃而下,垂落在裴燎後背上,還有發絲順著衣領鑽進去。

裴燎動彈不得,拿不出讓人心癢的頭發,老實回答道:“你開車給我說施工場地的時候,路過紅綠燈,摸了鎖骨。”

“……”

還挺心細。

夏澈有些出神,到底還是鬆開他,把頭發攬到身後。

“今天這事就算了,以後再搞強製,咱倆就沒以後了。”夏澈從他身上跨下來,往臥室走去,“我下午要和總部那邊開視頻會議,沒事彆打擾我。”

臨進門前,他餘光無意間看到裴燎翻了個身,安安靜靜躺在熊貓上,很難受的樣子。

他猶豫一秒,沒有多問。

都是成年人,不舒服也能照顧好自己,哪輪得到彆人問?

“啪嗒。”

門關上了。

升職加薪後就這點不好,周末不比之前空閒,隨時要應付各種推脫不掉的交際和應酬。

幸好今天開會幾個大佬都是熟人,沒什麼爭執,很順利的完成了例會。

下線前,有個金發碧眼的帥哥笑著喊夏澈名字:“Christ,彆急著走。”

夏澈一頓:“Asher?”

Asher是KL創始人的親重孫,未來的董事長接班人,脾氣好沒架子長得帥,是個重度顏控。

夏澈剛入職一周,這位太子爺就開著一車玫瑰花堵在他小區門口,揚言要追他。

但很不幸,夏澈不吃金發碧眼那口,更彆提心裡還有個周奕歌,對他完全不感冒。

好在Asher隻是單純愛他的臉,在被99次拒絕後,頗有儀式感地放棄,退而求其次選擇做朋友,偶爾打打嘴炮,尚且在夏澈容忍範圍內。

Asher說:“親愛的,你玩的很野啊。”

“什麼?”夏澈愣

了下,“我玩什麼了?”

“你還裝。”另一個卷發男人也樂了,“剛開會我們就發現了,憋到現在才說。”

夏澈更茫然了。

Asher終於不再打啞謎:“Christ,你看看你手腕,下次不想讓我們發現,至少要遮一遮啊!”

夏澈低頭一看。

裴燎抓的指痕清晰惹眼,因為沒用力,並不駭人,有種曖昧的紅。

……好吧,確實很容易誤會。

更彆提他性取向早就在總部廣為周知了。

“你這麼難追的人,怎麼一回國就……哎,你們華國那四字成語叫什麼來著?”Asher用蹩腳的華文道,“火豬銀瓜?”

“……火樹銀花。”夏澈抽了抽嘴角,“但根據語意,你應該想說的是‘鐵樹開花’。”

“你懂我意思就好啦。”那人騷包地眨眼,“你開的花叫什麼名字?”

夏澈不想再糾正對方丟人的華文知識,敷衍反問:“你猜猜?”

“你這麼問,難道我們認識?”Asher說,“我想不到有哪個熟人跟你相配。”

其他幾人打趣說:“倒也不是完全沒有。”

“哦,確實有一個。”Asher表情誇張,“但你們覺得Christ會和Levi在一起嗎?他都恨不得把Levi殺了。老天,這要是Levi的傑作,我他媽直接穿丁/字/褲倒吊鋼管跳豔/舞!”

他說完自己都笑了:“哈哈哈哈哈怎麼可能哈哈哈……”

其他人也:“哈哈哈哈哈哈……”

夏澈:“。”

彆哈了。

還是想想看完董事長親重孫跳豔/舞後,怎麼優雅的自殺謝罪吧。

他麵無表情下了線。

小A總在國外跟裴燎相當不對付。

因為他站樓下表白那天,裴燎剛好跟夏澈整理了一晚案例,留宿補覺,被一嗓子吼醒,臉色難看如碳,直接開窗讓保安把人哄走。

打那之後,他們每次見麵都吵得你死我活。

——好吧,是Asher單方麵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