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他急聲呼喚,“有事相報!”
夏澈充耳不聞,手臂搭著外套往外走:“我要下班了。”
“老板,真的是大事!”白奏亦步亦趨跟著。
多大的事值得耽誤下班?
夏澈肅然:“我要被公司開了?”
白奏:“?”
他慌忙道:“不不不不至於……”
“那就不算大事。”夏澈一秒蔫回原狀,默默捂住耳朵,“除了被炒,什麼事不能等到燦爛的明天?下班時間,你給我發工資嗎?”
“夏總!”白奏乾脆直言,“我懷疑裴總有事瞞著咱們!”
聲音無孔不入,捂著耳朵都聽得一清一楚。
夏澈腳下流暢地拐彎,回頭走向辦公室:“細說。”
關乎裴燎,沒有小事。
那隻陰險的資本狐狸,一旦有想要的,手段比誰都狠,這輩子大概隻在對周奕歌的感情上克製溫柔過,那麼多年都不舍得動一下手。
夏澈自知沒有那種待遇,當然要嚴陣以待。
他從櫃子裡拿出兩罐可口可樂:“坐
() 下慢慢說。”
白奏懵逼地接過可樂。
辦公室儲備補充都是他負責,他不記得什麼時候買過可樂這種碳酸飲料,印象中,夏澈好像更喜歡喝無糖茶飲。
白奏喝了一大口壓驚。
他不會知道,這可樂出自即將被惡意揣測的裴總之手,不然打死他也不可能動一下。
“我進辦公室的時候,裴總手裡拿著東西,我剛進去他就特彆快的扔到了抽屜裡。”白奏說,“然後我去遞文件,裴總就用身子擋著,還故意蓋住了桌子上的文件,生怕我看到似的。”
他說的一驚一乍,感情充沛,聽起來倒真像那麼回事。
但夏澈卻眯起眼睛,覺得不太對勁。
裴燎在工作上很少出差錯,麵對白手起家的商業巨擘,都能麵不改色坑蒙拐騙,怎麼可能犯小助理都能看出的低端失誤?
要麼是他狀態不對。
要麼就是藏的東西無關正事。
夏澈手裡握著筆,無意識地在紙上亂寫亂畫,等反應過來,紙上已經出現了三遍“裴燎”的名字,還附贈一個卡通頭像。
“……”
有毒。
他表情古怪一瞬,聽見白奏說:“真的夏總,你相信我,我絕對沒看錯!”
夏澈抬起頭,想說不然先下班吧,不料目光觸及他身後,瞳孔狠狠一縮,“唰”地把桌上草稿紙掀過去,蓋在桌麵上。
白奏:“哎哎哎對!就是這個樣子!老板你學的太像了,他當時就是這樣——唔!”
夏澈來不及阻止,驚恐地拆開一瓣橘子,塞進他嘴裡。
白奏正納悶,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們公司企業文化那麼好?助理還能讓上司喂橘子?”
白奏兩眼一黑,咬著橘子僵硬轉頭——
“裴總。”
夏澈不合時宜地感到一陣欣慰。
受到驚嚇沒有結巴,果真是進步了。
“裴總以前又不是沒在這兒上過班,我們一向主張相親相愛。”夏澈招呼白奏去扔垃圾,“扔完直接下班吧。”
白奏知道他在給自己解圍,感激應好,又跟裴燎打過招呼,一溜煙跑沒了影子。
跑出去後才想起來:我操,裴總問的那幾個問題忘記告訴老板了!
不過他又很快釋然:幸好都是些廢話,老板聽了也不會在意。
屋內裴燎漠然瞥過他的背影:“以前我們有相親相愛?”
“以前不想順從主張,現在我選擇從眾。”夏澈把窗簾拉上,隔絕外麵加班人士的好奇目光,“你進來也沒人給我說一聲?”
“你們公司企業文化還有領導準點下班。”裴燎靠在門口道,“上司都走了,剩的幾個員工恐嚇一下就好。”
其實不是,他在門口遇到岑總打過招呼,才被放進來的。
夏澈知道他無法隨意進出,一陣無言。
就在他以為裴燎要恢複從前的正常德行
時,對方卻不再得寸進尺了:“走吧,一起去商場。”
“嗯?”夏澈沒跟上話題跳躍,“去商場乾什麼?”
裴燎反問:“雲城四月轉暖,白天很曬,走的路比較多,你有鞋和防紫外線的衣服?”
“那倒沒有。”夏澈說到一半,忽地反應過來,“一起?”
“隻許你去,不許我去?”裴燎緩步走近,“給你發的郵件沒看吧,我的出差行程表都在裡麵了。”
“我以為你發的騷擾信息。”夏澈心想好不容易得兩天清閒,沒了。
他認命歎氣,起身繞過桌子:“知道了,走——”
裴燎:“你手裡按著什麼?寫了裴?”
夏澈低下頭。
自己爪子還遵從潛意識,死死拿著那張草稿紙。
……完蛋,被看到了會很難解釋。
兩人無聲對視幾秒。
下一刻同時出手。
裴燎單手去搶那張紙,夏澈五指驟縮,將草稿紙死死抓在掌心,裴燎握著他手,不給他毀屍滅跡丟垃圾桶的機會。
交手之間,椅子無數次撞到桌角,幾十萬的辦公桌發出“哐當”響聲,慘遭無視。
外麵的人聽不見,裡麵的人不在意。
裴燎把他困在書桌前,眯起眼睛:“寫了什麼?商業機密?你要背刺我?”
“不是,沒有,彆瞎說,怎麼可能?跟你沒關係。”夏澈反駁,“隱私,懂嗎?彆瞎說。”
“‘彆瞎說’你用了兩次,你慌了。”
“是我忘了。”
“是嗎?”裴燎手腕稍稍用力,“那為什麼有我的姓?”
夏澈順著力道被迫朝他靠近兩步:“你親爹眼,看什麼都像自己名字。”
“真的?”
“不假。”
他們挨得極近,鼻息間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呼吸,但除了手,沒有任何肢體接觸,誰也沒退步。
裴燎靜置片刻。
“五秒內眼睛眨了三下,你撒謊。”
夏澈不可思議道:“你顯微鏡嗎?”
他正絞儘腦汁找借口,猝不及防的,手被放開了。
裴燎拇指擦過他手腕被攥紅的地方,纖長的睫毛蓋住眼裡一閃而過的心疼和懊惱,主動退步:“我不看了,走吧。”
說完當真直接轉身,留下一臉懵逼的夏澈。
不是,什麼情況?
都做好殊死鬥爭的準備了,裴燎竟然選擇了做人?
好煩。
又開始彆扭了。
夏澈三兩下撕碎手裡的草稿紙,扔進垃圾桶:“裴燎。”
裴燎轉身。
夏澈彎起漂亮的眸子,笑意不達眼底:“今天那麼好說話?”
“不是你的隱私嗎。”裴燎淡聲道,“你說沒有背刺我,我信。”
言下之意:我想看隻是怕你損害我的利益,對你的隱私也不感興趣,既然相信你沒做,當然就
不用看了。
夏澈搓搓冰涼的指尖,將桌上的沙漏翻了個麵,流轉的時間重新來過。
他問:“你有我不知道的事嗎?”
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裴燎怔忡幾息,沒有回答。
夏澈從沉默中明白了答案,又問:“和正事有關嗎?”
這回,裴燎不假思索搖頭否定。
夏澈想:真好,不用擔心了。
裴燎在這種事上不會坑他,他還愁什麼?私事與他無關,總不能把人當成祝億鵬噓寒問暖。
夏澈關掉辦公室燈,室內隻餘下昏暗的自然光:“知道了。走吧,辛苦你今天開車了。”
裴燎愣了下,快步跟上,不遠不近綴在他身後半米處。
如果夏澈這些年把目光多放點在裴燎身上,就會發現一個規律——
相安無事或氛圍和諧時,裴燎會走在他身邊。
反之,氣氛不好或者感覺他不開心,裴燎就會像現在這樣走在後麵,方便安置不著痕跡的目光。
可惜一路走到停車場,裴燎都沒有看出對方為什麼不開心。
某人一直在打電話,上車前還怕他聽到,獨自去了角落。
現在不在一個公司,工作再默契,也不可能沒有隔閡。
夏澈掛斷岑總的電話,大腦被一堆工作充斥,煩心事全都堆積到角落裡,心情好了不少。
他悠哉走向SUV,自覺完全恢複平常心。
結果裴燎給他開了副駕駛車門,還遞上一杯無糖奶茶。
裴燎說:“暖暖手。”
“……”
麵對送禮,夏澈第一次有了“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心情。
他們是可以互相關心的關係嗎?
就,君子之交淡如水那掛?
好吧,也不是不行。
他從容接過奶茶,禮貌道謝。
裴燎看著他坐進副駕整理好衣服,按下副駕駛關門鍵,順帶落了鎖。
夏澈低個頭的功夫,整個人就被好聞的木質花香包裹,鼻尖還擦過了不屬於自己的耳垂。
裴燎神情自若,把他散落在前胸的頭發梳理到肩膀後,又扣上安全帶。
夏澈下意識開門鎖,沒打開:“……”
君子之交還能給對方扣安全帶?
裴燎上車後就脫掉了外套和領帶,襯衫領口最上麵的扣子沒扣,偏頭時胸鎖乳突肌跟著緊繃,自上而下流暢分明,一直延展到鎖骨。
夏澈下意識抬起手想碰,指腹掃過對方後頸碎發時,恍然回神,如夢初醒般握拳,悄悄放回身側。
他不尷不尬地試探性道:“……謝謝?”
裴燎無所察覺,坐回原位:“不客氣。”
夏澈為掩飾心虛,無聲看向窗外,心態還沒穩住,旁邊若有似無傳來一聲哼笑。
他立刻轉頭。
裴燎臉上毫無波瀾,還是不近人情的神色。
……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