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澈徹底說不出話了,呆滯地看著前方,那幾杯酒的後勁兒到現在才衝上大腦,暈暈沉沉。
堵車的時候,裴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是我出櫃,為什麼你比我反應還大?”
夏澈像提線木偶一樣轉過頭,硬邦邦道:“你那是正常人反應?”
出櫃講得比喝水還輕鬆,怎麼那麼能耐?
“你爸之前不是還想你和周奕歌聯姻?難道不是接受同性戀嗎?”
裴燎耐心解釋:“他可以接受我為了錢和男人結婚,但是不能接受我是真的同性戀。”
就算同性婚姻早就合法了,裴博瞻依舊堅定認為男人和女人結合才是唯一正常的婚姻。
這種人比比皆是。
夏澈扯了扯嘴角:“那你以後……”
“沒事兒L,他會想開的。”裴燎說,“當年他還不接受我眼睛是灰綠色的呢。”
“?”這就有點超出理解範圍了,夏澈茫然,“為什麼?”
裴燎淡聲:“他覺得醜。”
夏澈:“。”
夏澈被裴董的審美震撼了:“這麼好看還不滿意?!”
裴燎錯愕幾秒:“你很喜歡?”
夏澈有瞬間的不自然。
但想到自己都承認對他身體感興趣了,很快又釋然,坦誠道:“喜歡啊,我什麼時候否認過你的臉?”
裴燎一哽,不自在地咳嗽兩聲:“不、不用那麼直白。”
夏澈剛想笑話他,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眼尾悄然下墜:“你爸知道今天的事,會不會誤以為我們有一腿?”
“……”
空氣,死一樣的安靜。
良久,裴燎硬著頭皮解釋:“我說出來的時候就後悔了,但你彆擔心,我保證他不會對你事業造成任何乾擾。”
夏澈沒吭聲,支著腦袋麵向窗外。
他其實不擔心裴博瞻,畢竟這件事因他而起,裴燎能不惜得罪趙家也要幫他出氣他很感激,就算天天遭到裴博瞻的針對,他也沒什麼怨氣。
擔心的隻是……
夏澈也說不上自己在擔心什麼。
總之心裡從吃下那塊茶點後就亂成了麻團,怎麼理都理不清,稍微焦急一點,就會扯痛繞著亂線的心臟,讓人喘不過氣。
看著惴惴不安的裴燎,無序之間,他找到了一個線頭。
裴燎對他,是不是有點太好了?
好到他反饋的情感遠不足以償還。
人可以在短時間內改變那麼大嗎?
明明前不久還撕的你死我活,現在就可以掏心掏肺,同生共死了?
夏澈越想越煩,乾脆直接問:“裴燎,你是不是對我另有所圖?”
嘟嘟——
鳴笛聲自身後響起,裴燎愣了會兒L才反應過來綠燈,猛地踩下油門。
夏澈晃了下,連忙抓住車把手:“那麼激動?你真圖謀不軌?”
“我對你沒惡意。”裴燎隻能這麼回答。
“答非所問?”夏澈不滿,“我……嘶,你電話。”
車載藍牙傳出鈴聲,裴燎抬手接通,按了免提。
錢助焦急的聲音傳出:“老板!你們現在回家了嗎?”
裴燎繃直了身體:“還沒到,出什麼事了?
“您跟夏總千萬彆回去!我剛剛看到聖林彆苑小區門口有裴董秘書的車,估計是查了公司監控在小區門口蹲你們,現在還有三輛車出發找您了,您看能不能走郊區無監控小路,今晚住一趟賓館?”
夏澈聽得一愣一愣,鬼使神差道:“這算什麼?豪門追擊戰?”
裴燎原本嚴肅的表情一秒崩潰,無奈道:“是啊,不好意思,把你卷進偶像劇當女主角了。”
夏澈聽了沒生氣,第一關注點竟然是:“我是男主角,謝謝,女主劇本你自己拿吧,落跑千金。”
裴燎:“……”
錢助:“……”
錢助訕笑道:“夏總也在啊……二位的打算是?”
“調頭。”夏澈收了玩笑的表情,“我聯係彆人訂酒店。”
裴博瞻手段雷厲風行不是開玩笑的。
夏澈親眼見識過裴董遠赴M國,把一聲不吭跑出去留學的裴燎用手銬綁回國,在家裡關了個昏天黑夜,斷網斷電斷燈,裴燎不吃不喝抗議一周,血糖過低進醫院,裴博瞻才妥協讓他回學校。
這次被抓住……估計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還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好歹能讓裴博瞻冷靜會兒L。
他倆和身邊人的身份證肯定都不安全了,裴博瞻不好意思把事情鬨得人儘皆知,肯定不會去問,但他手段黑,誰知道會不會去從數據庫查?
鄢東旗下酒店也不能住,最好是找其他和裴博瞻一樣有權有勢的熟人幫忙開房,避免證件被查,走渠道非實名入住。
京城那些人不行,離得太近容易被套話,申城那邊又太遠……
夏澈和裴燎幾乎同時想到了兩個剛從晚宴離場、還沒來及回海城的人。
一個小時後,庫裡南抵達京城北郊的一家超五星主題莊園酒店。
梁寄沐和方逾拾正坐在大門旁的吉普車裡雙排開黑,聽到腳步聲,齊齊關掉顯示“victory”的手機。
方逾拾趴在方向盤上,笑著看兩人:“澈哥,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小拾總還是那麼帥。”夏澈笑笑,抬手跟他碰了個拳。
梁寄沐利落下車:“二位這是被追殺了?身份證都用不得?”
“我爸的追殺令。”裴燎言簡意賅,“至少要躲兩天。”
梁寄沐聽完前因後果,漫不經心地靠在車門上:“你爸真是……你什麼時候謀權篡位?”
眾人:“……”
這是可以問的嗎?
裴燎神色如常,沒有感到冒犯:“那就要看歐洲項目進展了。”
梁寄沐點
點頭:“懂了,渡盛這邊加速推進技術交流,鄢東和KL儘量配合一下那邊市場聯係。”
“已經聯係好了,下周五我會飛一趟歐洲,跟那邊現場談判。”夏澈迅速總結了一下工作進度。
眼看三人就要站在門口討論正事,旁邊方逾拾繃不住了:“不是,站這兒L談幾百個億的生意?不覺得有點淒慘嗎?”
梁寄沐瞬間回神:“先開房。這家酒店小拾有熟人,給你們空出房間沒問題,但明天有軍方領導來,包了三層樓,你們倆今明兩天隻能暫時擠一間了。”
方逾拾點點頭,補充道:“吉普是林北謙的,你們的車我先開走,鑰匙我到時候給澈哥你們公司前台。”
這才是真·地下黨接頭。
夏澈聽得感慨,歎道:“多謝。”
方逾拾笑嘻嘻勾住他肩膀:“跟我還客氣啥?走學長,咱倆去頂樓喝一杯……”
夏澈含笑應下:“我請你。”
兩人說笑著自顧自離開,完全沒在意身後兩位的感受。
梁寄沐“嘖”道:“我本來訂了今晚的溫泉山莊,現在就這麼沒了。真不該接你電話。”
裴燎抿了下唇,理虧不語,
梁寄沐看著他,托起下巴,不可置信道:“你不會一點進度沒有吧?”
裴燎:“……”
裴燎:“有一點。”
梁寄沐:“多少點?
裴燎:“能和睦相處的一點。”
梁寄沐:“?”
裴燎:“不敢繼續。”
夏澈最近對他好得過分,他卻不敢再貿然行動。
好比肖想了太久的珍寶猝不及防出現在麵前,當事者的第一心情並不是驚喜,而是惶恐。
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打破這場鏡花水月,最後鬨得滿地碎銀,無可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