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 / 2)

夏澈知道,裴燎一直是個很聰明的學生,最擅長舉一反三、活學活用。

但他沒想到,對方這回竟然學得那麼快。

剛說可以大膽一點,當天晚上,他連伸個懶腰的機會都沒有,愣是被當做活體抱枕,死死卡在臂彎間動彈不得。

第二天起床,他簡直要罵人。

“就算你肌肉摸起來很舒服你也不能強/製我一晚上好嗎?!”

裴燎挺會抓重點的:“很舒服?”

夏澈:“。”

得,對牛彈琴。

他懷疑道:“你不會是個戀愛腦吧?”

裴燎:“?!”

裴燎:“我不是我沒有你彆瞎說我等會兒還要去上班。”

夏澈木著臉:“這裡是申城,你要去哪兒上班?KL?沒有邀請你進得去?”

裴燎抿唇,強詞奪理:“幫你辦事,四舍五入一下,等同上班。”

“那還真是辛苦您了。”夏澈費力下床,渾身酸痛,走路都能抻著右髖,齜牙咧嘴道,“今晚你再抱那麼緊,就給我滾彆的地方睡。”

措辭相當不客氣。

明明是裴燎的房子,兩人卻誰都沒覺出不對勁,好像理應如此。

“現在幾點了?”他洗漱完揉著肚子出來,“餓死了。”

“酒店在配送了,還有五分鐘。”裴燎拉開餐桌前的兩把椅子,“坐吧,給你說說昨天的事。”

說著,小心覷了眼夏澈的表情。

見沒什麼波動,一顆心才堪堪放下。

裴燎並沒有儘數相告,把張翼年和張彬讓人惡心的反應抹去,隻挑重點說了。

最後總結道:“……他們答應會負責宋念的病情,而且不會再麻煩你。當然,我不是說你必須完全不管,能做到肯定最好,但你估計做不到。”

夏澈嘴角略抽。

不得不說,這人真的很懂他。

“你管歸管,彆讓他們發現,反正也不是做給他們看的,良心上過得去就行,要發現了他們肯定得寸進尺。”

大門響起鈴聲,裴燎去拿了外賣回來。

夏澈一眼就認出包裝袋上的酒店logo,聯想起對方昨晚去乾了什麼,忍不住笑出聲:“好壞啊裴總。”

裴燎不自在地咳了聲,把玄關櫃上密封的合同遞給他:“這個,你收著吧。”

“什麼?”夏澈接過來,“不能拆?”

“可以拆,但現在不用,最好以後也沒有拆的機會。”裴燎說,“拆了,張家人就完了。”

夏澈手一頓,紙袋鋒利的邊緣劃過指腹,沒破,就是火辣辣得有點疼。

他問:“你不是說,替我處理?”

“是,我幫你搞定這些,但決定權在你自己手裡。”裴燎打開外賣袋子,幫他分切三明治,“要完全不讓你管,你肯定心裡不安穩,昨晚不就沒睡踏實?所以,領導你隻需要下達命令和做出決定就好。”

領導?蠻新鮮的稱呼。

但胸口的酥麻感似乎並不是因為這個稱呼。

夏澈低聲笑了下:“那,小裴,我要吃燒鵝。”

“……”小裴認命地把鵝肉扒皮,親力親為遞到嘴邊。

夏澈不喜油膩,燒雞燒鵝炸雞等東西都要去皮食用,不然吃兩口就膩,吃多了還會胃疼。

為免浪費,他一般不吃這些,隻有跟裴燎一起吃飯的時候會點,因為裴燎會幫他解決不吃的東西。

少爺好養活是真的,除了不吃的食材,其他東西做得多難吃都能麵不改色吃完,跟沒有味蕾一樣。

到底有多好養活呢?

具體概念表現為:

留學期間,夏澈第一次把窮到流落街頭的裴燎撿回去,隨便下碗麵條,在下麵窩了個雞蛋。

然後自己忙著寫論文忘記廚房,想起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小時,不用想都知道麵條磕磣到什麼樣子。

他著急忙慌跑出來,發現裴燎居然已經默默吃完了,正在廚房刷碗。

夏澈震驚了:“你……你會下麵條?”

“不會。”裴燎答得淡定,“水燒乾了,我看差不多是好了,就關火了,雞蛋黑了,應該也熟了。”

夏澈:“……”

五個“了”結尾,輕描淡寫得震撼人心。

夏澈:“你吃完了?”

“嗯。”裴燎點頭,“味道還行。”

夏澈:“…………”

打那之後,夏澈再也沒敢讓裴燎進廚房。

說起來,好像很早之前,他不吃的就遞給裴燎,裴燎總是默默地替他處理“垃圾”,一聲不吭,以至於夏澈忙著填飽肚子去工作,根本沒有發現這人早把他口味摸清楚了。

夏澈有些著急地吞咽,在下口送到麵前之前,連忙說:“裴燎,謝謝。”

裴燎用指腹揩去他唇角油漬:“客氣。”

晌午很快過去,兩人等外麵太陽最毒的時候過去,出門前往醫院。

宋念早上就做了檢查,醫生告訴他們人很清醒,這會兒結果出來了,通知便先一步送到裴燎手裡。

“比最壞的猜想要好一點。”裴燎翻閱著聊天記錄,給他轉述,“原發癌是肺癌。”

“肺癌?”夏澈愣了下。

宋念上次生病可跟肺完全沒關係。

他蹙眉道:“怎麼會是肺癌?她也不抽煙不工作啊,房子裡我還裝了空氣淨化器,每周保潔也有跟上啊。”

“家屬吸煙的話,也是有影響的。”裴燎也不懂醫學,把檢查化驗單轉發給他,“好像是晚期。”

想到張彬的習慣……

意外,但又不太意外了。

夏澈抿起唇,在百度上挨個查化驗單上的專業術語。

“醫生說,有可能康複嗎?”

裴燎小幅度搖頭:“這個程度,降期也不太容易。”

夏澈放下手機,疲憊地靠在裴燎肩膀上

,腦袋抵著他頸窩,低聲道:“有點不舒服。”

就算是陌生人患癌,網上刷到也會不舒服,何況共同生活了十幾年的人?

生死大事,再理智的人也不可能平靜麵對。

裴燎沒低頭,抬手攬住他脖子,有一搭沒一搭揉著,給足了對方整理表情的時間。

等到下車,夏澈情緒基本已經平穩下來。

他們沒去病房跟張翼年和張彬碰麵,直接跟醫生在診室約見。

“基本情況剛剛已經發給裴先生了。”醫生拿著片子道,“現在轉移的地方並不多,不算最壞的情況,可以嘗試用醫學手段控製,延長幾個月還是不成問題的。”

夏澈問:“那現在預估的壽命,還有多久?”

“十個月到一年吧,”醫生歎氣,“控製好的話,十幾個月,或者更久也有可能。就是越到後期,咱這個花費越大,幸好申城是個大城市,設備都能跟上,不過去京城海城也可以,那邊確實更權威一點。”

夏澈下意識看向裴燎。

裴燎歎氣聲比醫生還大:“等幾天看看情況?”

夏澈點頭:“先檢查,等她醒了再說。”

“好。”醫生一邊開單子,一邊按照習慣詢問,“你們是家屬?平時吸煙嗎?家族有沒有肺癌的患病史?”

“我……吸,但是吸的不多,平時不跟她生活在一起。”夏澈說,“印象中沒有親戚患病。”

醫生點頭:“那經常生活在一起的人呢?抽煙嗎?喝酒嗎?病人生活習慣怎麼樣?”

“我爸吸煙喝酒比較勤。”夏澈蹙眉,“她生活習慣挺好,尤其那次大病後,早睡早起不說,飲食我也請了營養師。”

“這樣啊,那建議讓你父親也查一下,這個吸煙不僅會危害自己哈,身邊人也遭罪,估計你爸是個老煙槍了。”醫生說。

篩查癌症的項目,夏澈每年給他們報的體檢單上都有,這倆人一年體檢費都要好幾萬。

想到這點,夏澈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去年體檢還沒查出來這些啊。”

“體檢單有嗎?”醫生說,“有的話,可以把這些年的檢查單子和片子拿來我看看。”

這些都在家裡,夏澈現在不可能回去,隻能等宋念醒後再問。

兩人臨走前,醫生職業病犯了。

他不知道夏澈和宋念沒有血緣關係,叮囑了好長一段話。

“煙還是少吸好,我理解你們年輕人壓力大,但是那麼多解壓方式,怎麼偏偏選這種?能戒就戒,癌症這種東西家裡一個人有,全家可都要注意,帥哥,年紀輕輕保護好你的肺啊。”

夏澈:“……”

出了門,他冷眼瞪向旁邊看熱鬨的某人:“你笑什麼?你不吸煙?”

“戒幾個月了。”裴燎攤手,“沒發現嗎?最近家裡煙頭都是你的。”

夏澈:“。”

還真沒發現。

他納悶道:“怎麼忽然戒了?”

裴燎跟他一樣,會抽煙但不喜歡,隻有壓力大的時候才會來一根,一包煙能抽兩個月。

沒有癮,戒起來很容易,不戒問題也不大,猝不及防整這麼自律,真讓人意外。

裴燎說:“本來就不喜歡煙味。”

“那之前為什麼抽煙啊?”夏澈不解,“我是為了解壓,你是為了什麼?”

“貪心不足。”裴燎淡聲回答

夏澈打趣道:“尼古丁這麼有魅力?能讓咱裴少淪陷啊。”

裴燎搖搖頭,沒說話。

夏澈沒有多想,隻當他死要麵子。

……

宋念從ICU轉到普通病房是兩天後。

期間夏澈把裴銘同學那個采訪做了,忙不可開交,一次醫院都沒去過。

轉完病房隔日,夏澈一進去,就看到對方麵如死灰的臉。

看來張翼年和張彬應該已經把病情告訴她了。

他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媽。”

宋念垂眸,勉強笑了一下:“阿澈。”

夏澈走過去,把果籃放在床邊:“感覺怎麼樣?刀口疼嗎?”

“比前兩天好多了。”她無力地望著天花板,想說點什麼,開口就掉下兩行眼淚,“阿澈啊,你說我怎麼那麼命苦?怎麼會得肺癌啊?”

夏澈默然,抽了幾張紙巾,動作溫柔地為她擦去眼淚。

宋念不需要回應,她隻是想訴苦。

“怪我,怪我之前沒聽你的話,沒勸張彬戒煙,還天天泡在廚房。”

夏澈蹙眉:“我不是給您請保姆和營養師了嗎?”

“他們做的那些翼年不愛吃啊。”宋念說,“翼年就喜歡吃我做的,天天上班那麼累,我就想給他做點喜歡的……”

夏澈徹底無言。

人家自己的選擇,值不值得,外人沒資格評價。

他說:“您有空的話,可以把去年和前年的體檢報告單交給主治醫生。”

“去年?”宋念反應了許久,“去年好像沒體檢。”

“怎麼可能?”夏澈提醒道,“去年五月中,我聯係附醫一位主任醫生給你們約了全麵體檢,你們給我說沒問題,兩人七萬多的體檢費我打給張翼年了,現在還有記錄。”

宋念聽完,大概想到了什麼,眼神飄忽:“啊,那可能是我記錯了,我回家找找……”

這什麼反應?

夏澈心底萌生出荒謬的猜測:“張翼年沒帶你們去?不對,你們既然告訴我檢查沒問題,肯定是知道這件事的。你們讓張翼年這麼做的?”

“阿澈,你彆生氣。”宋念瞞不過,隻好攤牌,“你哥哥去年有急事,我們才讓他先把那筆錢拿去急用的。前年檢查那麼好,誰知道會突然……這病要真得了,去年檢查出來估計也沒用,你說對吧?”

“……”夏澈被她的無知蠢笑了,“好,我尊重你們的想法。”

“我年年都去上香拜佛,癱瘓後也沒斷過,家裡開了光

的擺飾那麼多,怎麼就一點用沒有呢?”宋念乾裂的嘴唇一張一合,像是要把這些年受的苦都說出來,“我還收養了你,原來一點德都沒落在自己身上。”

夏澈心臟一縮,問道:“您後悔了嗎?”

“攢到我兒子身上也行。”宋念轉動僵硬的脖子,對他揚起彆扭笑容,“你那麼聽話,收養你是我最不後悔的事情。”

夏澈一點都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