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林彆苑小區門口到夏澈住的樓棟大約八百米,不算太長,也不算很短,平日裡慢悠悠走個十來分鐘就到了。
但今天,這段路分外折磨人。
夏澈上一次跑八百米衝刺還是在高中體測,取得了2分49秒的好成績。
未曾想這麼多年過去,他竟然寶刀未老,哪怕沒穿運動鞋,從下車到目的地也隻用了三分剛出頭。
急迫得樣子同一小時前如出一轍——把卓女士送上車後,甚至等不及自己的車回來,直接打出租匆匆趕回聖林彆苑。
他壓根沒告訴裴燎地址,掛斷趕回家的
電梯緩慢上行,他扶著扶手不住地平複呼吸,在心裡寬慰自己:
冷靜,夏澈你要冷靜,你又沒乾什麼缺德事,也沒乾對不起人的事,慌什麼?不過就是看了場猛男跳舞,那個尺度說脫衣舞都誇大其詞,還不是自願觀賞,有什麼心虛的?
“叮~”
電梯到了。
自覺鎮定下來的夏澈款步走出電梯。
然後低下頭。
和蹲坐在門口的裴燎麵麵相覷。
夏澈:“……”
他目光從旁邊行李箱上瞥過。
好、好可憐的裴燎。
夏澈心一軟,矜持地走過去,彎下腰,揚起得體的微笑:“回來得那麼快啊?怎麼回來都不提前給我說一聲?坐飛機累了麼?晚上吃飯了嗎?”
裴燎冷眼看著他:“你不然在腦殼上紋個‘心虛’?”
“瞎說什麼?我哪裡心虛了?我什麼時候心虛了?我有什麼好心虛的?”夏澈炮語連珠地反駁,“見到你開心還來不及,我心虛個什麼勁兒?”
裴燎輕扯嘴角,涼颼颼道:“是嗎?”
理虧氣不虧,夏澈斬釘截鐵回複:“是啊。”
“好。”裴燎抬手,抓住他未來及合上的襯衫領口往下拉,用無喜無悲四大皆空的語氣一字一頓道,“那你現在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你剛剛在哪裡?”
“跟誰在一起?”
“乾了什麼事?”
夏澈:“……”
雖然什麼都沒乾,但他有種直覺,隻要自己說出“猛男跳舞”四個字,裴燎絕對會氣到爆炸,氣到裂開,氣到從二十九樓跳下去。
為了裴燎的生命安全著想,夏澈委婉道:“看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高雅藝術表演,不是給你報備了嗎?”
有回答有反問,技術含量相當高。
可惜裴燎不吃那一套,這人報備了有事沒報備具體,更沒說那麼晚才回家,他現在輸出沒有技術,全靠感情。
“有多高雅?”
“靈魂不被庸俗軀體束縛的高雅。”
“你能看懂?”
“當然。”
“好,”裴燎說,“演給我看看。”
夏澈:“……術業有專攻,我不會。”
裴燎冷笑
,用食指和中指的指關節夾住他鼻子:“什麼高雅的藝術表演需要喝酒?”
夏澈嗡聲道:“微醺和藝術更適配。”
裴燎咄咄逼人:“微醺還能沾上這麼明顯的香水味?你是坐在彆人懷裡欣賞的藝術嗎?”
夏澈:“。”
失策,卓女士真是好坑一隊友。
鼻子被捏著無法呼吸,他現在還不敢掙開,隻能微微張開雙唇小口喘氣,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
居高臨下看裴燎那麼多次,頭回像現在這樣毫無盛氣淩人之勢。
該死。
他是真的心虛啊!
夏澈答應了卓女士不暴露對方,又不能騙裴燎,隻能咬牙不答。
“我……嘶!疼!”
裴燎咬住了他的下唇。
沒咬破,但也是用了勁兒的,當真氣得不輕。
另外一隻手早不知什麼時候從領口繞到了他後腰,指腹輕按,夏澈膝蓋就軟了下去,他也不掙紮,順勢跪在裴燎雙膝之間,雙手撐在對方腰側。
幸好這小區一梯兩戶,他們還是頂樓,就算電梯開門,隻要裡麵人沒認錯方向走出來,就不會看到視覺盲區裡的倆人在肆無忌憚地接吻。
唯二能呼吸的途徑都被堵死,夏澈有種窒息的感覺,卻實在生不起來氣,僅餘求生本能讓他瘋狂攫取對方唇齒間的氧氣。
他們也不是天生就合拍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後期磨合,比如這麼激烈的吻,自然不可能第一次就默契十足。
有幾次沒配合好,夏澈也不管誰對誰錯,不耐煩地抬起一隻手卡住裴燎脖子,強迫他無理由迎合。
一個教得好一個學得快,占有欲和求生欲勢要在這場廝殺中爭個高低,連不知不覺變了味都沒意識到。
夏澈早就獲得了呼吸自由權,“嘖”了聲,略偏開頭,鼻息亂得不成規律,嗓音喑啞道:“手,起開?”
姓裴的倔驢輕哼不理他,手也不挪開,反而變本加厲揉了一把。
夏澈氣笑了,趁這狗東西沒反應過來,抬起膝蓋壓在他克製的危險地帶。
“嘶!”裴燎條件反射弓起腰、縮緊五指。
夏澈後背肌肉線條猝然繃直,聲帶像被撞了下,從喉嚨裡溢出一聲悶哼。
……得,這波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他沒脾氣了,移開膝蓋靠在裴燎腿上,晃晃對方耳朵,無奈道:“真的很生氣嗎?”
裴燎也沒有很氣,因為相信夏澈人品,答應了一對一關係就不可能食言。
也正因為太相信對方人品,知道他不會拒絕彆人的請求,今天估計是陪什麼朋友同事出去玩了。
可能去了酒吧之類的。
裴燎想:算了,喝點小酒不傷身就行,做人要有大局觀,不然夏澈不喜歡。
夏澈見人不說話,揉了一把他頭發,起身用鑰匙開門:“進來。”
小龍蝦嗷嗷撲過來圍在他腿邊轉,嘴邊毛發的食物殘渣不開
燈都能發現,看來今晚吃了不少狗糧。
夏澈抽了張紙巾,蹲下來認真擦拭。
裴燎原地不動,坐在門口冷嘲:“怎麼忍心把你兒子一個人……一條狗扔在家那麼晚?”
夏澈翻了個漂亮的白眼:“不過幾個小時。”
“今天可以幾個小時,明天就可以幾個星期、幾個月、幾年。”裴燎說,“你就是把拋夫棄子養成習慣的慣犯。”
夏澈握緊拳頭,忍下怒火,讓小龍蝦自己回房間,冷聲道:“差不多行了,要我請你進來嗎?”
裴燎乖乖站起來跟進去。
夏澈:“……”
這不是欠罵嗎?
夏澈習慣先換鞋再開燈,順手把拎著的袋子放在玄關上,剛剛光顧著給小龍蝦擦嘴了,都沒來及換鞋。
屋裡漆黑一片,他彎下腰,沒看到袋子裡的露出一截的票根被裴燎不動聲色抽走。
裴燎定睛一看:“!”
他都做好這人去夜店high的思想準備了,結果事實居然是去看男人跳脫衣舞?!
好啊,好,野花總比家花香是吧?
裴燎氣得拿著票的手都在哆嗦:“鐵、血、真、漢、子、們、火、力、全、開?”
夏澈:“……”
一音一頓,間隙還打顫,夏澈感覺裴燎快碎了。
裴燎“啪”地打開燈,不可置信道:“你背著我去看野男人?還是外國的洋貨?怎麼?是我洋得不夠純粹嗎?”
夏澈默默低下頭:“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裴燎怒目圓睜,“證據確鑿你有什麼好解釋的?去看就算了,回來還不敢告訴我?”
夏澈訕笑一聲,胳膊越過人把門關上——家務事不宜外揚。
“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有事請彆人幫忙,對方想看的,我去之前我都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演出。對,你知道薑厘嗎……”
這一幕挺詭異的。
兩個發生爭執的人一邊端著態度一邊試著和解,下麵還石更到快爆炸,不知道該不該誇句公私分明。
今天之前,夏澈沒想到,工作培養起來的總結論述能力還能用在私人情感糾紛上。
語速比腦子轉得快,在裴燎徹底誤會前就把來龍去脈概述清楚了。
除了卓女士相關一切,以及並未提及於瑎的名字,隻輕描淡寫說有人托他幫忙。
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夏澈不希望矛盾轉移。
幸好裴燎明事理,聽完後一肚子火十不存一,剩下的“一”大概是想把夏澈送去醫院洗眼睛。
夏澈跟會讀心術似的說:“想我忘掉?那你幫我?”
裴燎懨懨道:“怎麼幫?把股票暴跌的截圖做成旗子紮滿他們全身,拍果照發你?”
夏澈大駭:“你怎麼會想到這麼惡毒的方法?!”
“我惡毒?”剛把自己哄好的裴燎又爆了,“你為了一群不知道哪個國家的陌生男人說我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