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還是坐的地鐵。
相比較上次的人潮擁擠,今天地鐵站人流明顯少了許多,車廂內稀稀拉拉地坐著行人,顧裕生和陸厝挨著,沒多久,就感覺肩膀莫名一重。
扭頭看去。
嗬,陸厝不知什麼時候,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怎麼了?”
顧裕生略微動了下肩膀:“身體不舒服嗎?”
陸厝發出聲輕哼,長發擋住大半的臉,隻露出一點似蹙非蹙的眉尖:“好困……”
都睡一宿了還困。
顧裕生懶得搭理他,隻是不自覺地向後靠了下身子,好讓對方能夠倚得更舒服一點。
同時看著手機頁麵。
剛剛,傅明寒聯係了他,語焉不詳地為此次地下室的“待客”感到抱歉,然後表示,最近家裡有點事,他和哥哥要出國一趟,看望在外麵的父母。
顧裕生感覺,這人說話的時候,簡直狗狗祟祟的。
似乎有什麼情況在隱瞞著自己。
但——
亮起的屏幕黯淡下去,映出兩個靠得很近的剪影。
如果傅明寒真的遠走他國,是不是對於陸厝來說,會更好一點呢?
遠離給自己帶來不幸的戀情,能夠得以擁抱自己的新生。
顧裕生歎了口氣,把手機收起,沒再講話。
地鐵轟然駛過站台,氣流從後麵吹拂而來,顧裕生用手按了下自己翹起的頭發:“走了。”
都出車廂了,陸厝還一臉沒睡醒的懵逼模樣。
腦袋低垂,睫毛耷著,嗓音又啞又低,整個人就是種被吵醒後的低氣壓狀態。
其實,顧裕生很能理解這種睡不好想讓全世界陪葬的心態,但陸厝昨宿應該休息得不錯,誰知道這人哪兒來這麼大的覺癮,於是帶笑用胳膊肘撞了下對方:“回去再睡。”
陸厝“嗯”了一聲,跟在後麵往外走。
過了會兒突然抬頭:“你摸摸我的臉。”
顧裕生唰地扭頭:“我摸你臉乾什麼?”
陸厝還在堅持:“你試試就知道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出站口,這會兒已近晌午,沒什麼行人,隻有排列整齊的共享單車,和一個坐在小馬紮上賣紅薯的老大爺,除此之外,空中連隻飛過的鳥都沒。
顧裕生收回目光。
既然沒人注意,那就……試一下吧?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陸厝的臉上。
皮膚細膩,微涼,拇指下是很柔軟的觸覺。
顧裕生:“然後呢?”
陸厝:“我沒洗臉。”
顧裕生:“啊?”
陸厝:“你的手摸到了我沒洗的臉。”
……草。
都什麼毛病。
他不輕不重地往前推了下,陸厝順勢一個趔趄,倒像是他給人抽了個嘴巴子似的。
“趕緊回去,”顧裕
生麵無表情地回頭(),我給手消毒。
沉重的眼皮兒還半闔著?[((),泛酸,被明亮的日光照得白花花一片,陸厝不聲不響地跟在後麵,盯著顧裕生走路的腳看。
沒啥,就是終於強製性給自己開機了。
就是可惜顧裕生沒怎麼用力。
不然,就更有感覺了。
雖然從昨晚到現在,陸厝都沒太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想要招惹顧裕生,但身體上的反應不會騙人,聽他罵自己,看那張清冷的小臉染上一絲慍怒,小腹深處就燒起點……莫名的熱來。
該怎麼樣才能給他弄哭呢。
該怎麼樣才能……讓他一邊哭,一邊罵自己呢。
如果這個時候,揚起顫抖著的手,掙紮著要給自己來一耳光的話,那他一定會乖乖地不動,認對方打。
然後捉住那隻手。
一點點地從指尖舔到掌心。
“你在笑什麼?”
顧裕生推開大門:“怪惡心的。”
陸厝表情不變:“我興奮。”
……還怪瘮人的。
顧裕生搖了搖頭,按亮客廳的燈。
興奮的話就要露出這樣的笑容嗎,顧裕生不理解,不尊重,但也覺得,不太重要。
因為現在的第一要務是洗澡!
換衣服!
他可是被邪惡的渣攻關小黑屋了啊,說不定靈魂真的都被染上了臟汙!
邊走邊解扣子,顧裕生把眼鏡摘掉,單手脫去了襯衫。
陸厝在後麵叫他:“鞋帶開了。”
顧裕生低頭:“沒有啊。”
陸厝麵無表情:“你鞋底下踩住了東西。”
顧裕生終於彎下腰,查看了下自己的鞋底,還是什麼都沒有。
“到底是什麼?”
“是我們的地球母親。”
“靠,”顧裕生沒忍住,破口大罵道,“陸厝你腦殼有毛病吧?”
伴隨著“砰”的一聲響。
浴室門很大力地被關掉了呢。
陸厝還定定地看著前方,沒動。
果然,腰肢彎下去的弧度非常漂亮,和他想象中的一樣。
一根韌性的竹。
不,是一張強悍的弓,很讓人心癢癢地想試一下,看能用蠻力把它打開到什麼地步。
浴室的牆壁氤氳了水霧。
顧裕生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洗澡後,心裡舒服多了。
唯一彆扭的就是陸厝,這家夥是看到傅家人去樓空,受到了心靈上的打擊,所以跟他說話含槍帶棒的,總感覺有那麼點不正常。
算了,顧裕生把頭發全部捋到後麵,露出素白乾淨的一張臉,他上大學的時候,也沒見自己精神有多麼正常。
尤其是期末周,能健全地活著,不無助而陰暗地滿圖書館亂爬,試圖啃掉書上全部的重點部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括弧,是真啃,物理
() 上的那種。
要寬容。
顧裕生在腰上纏好了浴巾,準備出去,手都放到門上了,卻猶豫了下。
他感覺陸厝今天不對勁。
介於亢奮和低落之間。
已知,陸厝是個gay,還是第三本書中的虐戀主角受。
那麼……
顧裕生扭頭,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
思考片刻,把浴巾解了下來,還是打算穿得體麵點,而不是裸著上半身。
但問題是,他沒有把睡衣或者浴袍帶進來。
一個人住習慣了,帶進來的話會弄潮。
顧裕生苦惱地抓了下頭發,又展開純白色的綿柔浴巾看了看,還好,長度是足夠的,就像一個小毯子似的。
他往上一揚,披鬥篷似的給自己裹著了,正好遮到大腿根下麵的地方。
然後才推門:“我洗好了,你……”
陸厝睡著了。
雙腿蜷縮著躺在沙發上,身上什麼也沒蓋,呼吸平穩,睡得香甜。
就是……
顧裕生心頭一凜。
好大一隻!
他當初想著以後都是自己獨居,再加上客廳麵積不算大,所以買的都是小型單人沙發,因此陸厝那樣的個頭往上一躺,就顯得好大,像是隻很脆弱的大型動物。
顧裕生目光都放柔和了,略微不忍。
是偷偷哭過了嗎,眼尾仿佛還有點紅。
然後哭累,自己睡著了?
“陸厝,”他走上前,輕輕地拍了下對方的肩膀,“彆在這兒睡,容易著涼。”
睡得太沉了,紋絲不動。
怎麼辦,難道給他抱回臥室?
也不是不行,即使陸厝體格再大,自己咬咬牙也能勉強成功。
就在這個檔口,那雙鴉羽似的睫毛,突然顫了幾下,旋即睜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赤著的腿。
潔白纖細,線條漂亮,剛洗過,仿若還籠著微微的潮氣。
陸厝心頭一跳,猛地抬起頭來。
顧裕生,隻有一張浴巾堪堪裹住自己身體的顧裕生,離得很近,正俯下腰,凝神看著自己的眼睛。
……為什麼,要用手這樣攥著浴巾,欲蓋彌彰似的擋住上半身。
露出修長筆直的腿。
甚至由於這刻意的遮掩,顯得……很澀。
頭發還濕著,在肩膀處洇出小片的潮濕,而臉頰,也由於熱氣的蒸騰,而微微泛粉。
是故意的嗎?
陸厝的大腦一時有些宕機。
而下一秒,就聽到了顧裕生的驚呼。
“哎,你流鼻血了?”
-
二十分鐘後。
陸厝仰麵躺在沙發上,目光好是空洞。
鼻血已經止住了,顧裕生換好了睡衣,正在廚房裡忙著做飯,剩他一人在這裡品嘗淡淡的尷尬。
睡不
著,徹底清醒了。
就是心臟還砰砰地跳個不停。
以及,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他對顧裕生,是有欲望的。
陸厝嗤笑一聲,抬起胳膊,擋住了自己的臉。
真低級。
不過無所謂,他自己也是一個低級的人。
生來如此。
陸厝不糾結,很坦誠地麵對自己心目中的惡,他從很小就明白,哭泣能得到安慰和擁抱,在酒席上說好聽的話,會獲得掌聲與讚揚,假裝摔倒,也會令大人指責另一個在場的孩童。
如果周圍沒人呢?
那就指責樓梯,台階,桌子角。
使勁兒拍打:“都怪你,讓我們寶寶摔倒了,不哭,來,咱們打它!”
反正,他不會有錯。
陸厝獲得什麼東西,都太容易了。
能讓自己產生欲望的東西不多。
陸厝眸光微動,看向廚房裡那隱約的身影。
好想把他弄哭啊。
現在這個時機……合適嗎?
陸厝罕見地遲疑了下,就聽見廚房傳來一聲脆響!
他幾乎是本能地衝了過去。
“怎麼回事?”
顧裕生已經蹲在了地上,沒什麼所謂的樣子:“打碎了一隻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