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2 / 2)

“等會的香怎麼買?”

“看著給就行,一般是點上三支……你要跪嗎?”

顧裕生點頭:“嗯。”

“那想想自己許個什麼願,”陸厝已經把香拿來了,遞給顧裕生,“我幫你點,還是自己來?”

自己來吧,更虔誠一些。

“噌”的一聲,打火機冒出淡藍色的火苗,顧裕生湊近點燃了,跪在蒲團上,閉上雙眼。

沒多久,感覺陸厝也在旁邊,跟著跪下。

青煙繚繞,簷下金鈴晃動,依稀能聽到走地雞的咕咕叫,隨即,是從更遠的地方響起的撞鐘聲。

顧裕生猛地睜開了眼。

視線被香壇阻擋大半,也能清晰地看到大開的門後,那尊眉目微垂的菩薩像。

菩薩金身威嚴,雍容地立於古刹。

麵容悲憫。

顧裕生怔怔地望著她。

手中的香還燃著,紅色的小點散著飄渺的煙,他磕完頭,把三炷香恭敬地插進壇中,站起來的時候,被陸厝拽住了手腕。

“小玉,”

陸厝表情訝異:“你哭了。”

“熏到眼睛了,”顧裕生抬起胳膊,隨意地擦了下,“接下來呢,可以進廟裡了嗎?”

他輕描淡寫,甚至還指給陸厝看後麵,兩隻肥嘟嘟的小狗咬著玩,腿還沒人巴掌長呢,就在樹下打鬨,滾了

一背的稀碎落葉。

“可以,齋飯要到十一點多,這會餓嗎?”

“放心吧,不餓。”

日已漸升,香客也慢慢多了起來,顧裕生和陸厝走累了,就在院牆邊的石凳處坐下,捧著杯好心居士贈的茶。

泡的是粗葉子,苦得厲害,陸厝還笑著問,受得了嗎。

小玉愛甜的。

“當然,”顧裕生淡淡地抿了口,“它有個回甘的味兒。”

其實這會壓根嘗不出來味道。

上香的時候,陸厝讓自己許願,這個多簡單呀,無非就是健康暴富,他的家人都在另一個世界,無需再有什麼多餘的掛念,可當古樸的鐘聲響起,他和菩薩對視時,竟口不能言。

“佛門重地,就不可以動凡心了嗎?”

他的心尖,微妙地發起抖來。

倉惶地想起昨晚的話,想起身邊同樣跪拜的陸厝。

顧裕生心虛了。

接著,就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為什麼會在許願的時候,想到陸厝呢。

今天十五,廟裡熱鬨許多,僧人們過午不食,十二點鐘不到,齋堂裡就坐滿了人。

清炒四季豆,涼拌藕片,燜茄子,蒸南瓜,還有豆麵條和素包子。

“你每月都要來廟裡還願嗎?”

顧裕生坐得規矩,小聲問旁邊的人。

他知道有時候孩子生病,父母會在廟裡許願,說若是幸得庇佑,以後會時常過來還願上香。

陸厝把碗筷放好:“……也不用,沒那麼死板。”

他以前有時候心裡煩,或者躲家裡的控製,會來廟裡住幾l天。

這次就是純粹想跟上外出的小玉,編了個理由跑來。

這處廟沒來過,為了保證自己的“豐富經驗”,還給人家住持師父煩得不行。

原本安排得很好,在車裡依偎而眠,醒來於山頂看日出,在熔金般的玫瑰朝霞裡,再次告白。

陸厝不介意表達自己的喜愛。

能成功的話,說多少次也無所謂。

但昨晚垮了台,今天再看到小玉時,總感覺有些惴惴不安。

尤其是——

小玉今天,似乎格外安靜。

從上香的時候就開始了,有心事的樣子。

他這個人啊,其實什麼都表現在臉上。

哪怕總是無意識地冷著張臉,也能從眼眸裡,清晰地看到愉悅或羞赧。

下山的時候走的原路,比來的時候容易多了,倒也驚得陸厝一身冷汗,因為走在前麵的顧裕生,差點踩中兩條野蛇。

都什麼運氣。

“沒事,”顧裕生還有心情笑,“你不是說佛門重地,動物也是有靈性,不傷人的嗎?”

特麼胡扯。

陸厝壓根就不信這玩意。

他死活不讓顧裕生走前麵了,自己罵罵咧咧地開路,還要小心後麵的動靜,怕人腳打滑,不留神摔跤

“我怎麼可能摔啊。”顧裕生還不服氣,他以前在餐館打工,那麼油膩光滑的瓷磚地麵,都能跑得飛快,同時閃避突然衝出的小孩。

區區山路!

陸厝懶得搭理他:“摔到屁股,會疼。”

竟也鬥了很久的嘴,你來我往,都不是很服氣對方。

雷聲是在雨滴砸下來後,才遲鈍地到達。

兩人這才抬頭看去。

“嘩啦啦——”

豆大的雨滴連綿成線,瞬間把世界的顏色都變得昏黃黯淡,早上還張牙舞爪的灌木叢,紛紛哆嗦著抖動枝條,不遠處的河麵上全是碩大的水泡,拴著的小舟撐不住,被雨水打得上下直搖。

真下雨了。

天氣預報可能遲到,但真的不會騙人。

陸厝把外套脫了,撐在兩人的頭頂,跑得踉踉蹌蹌,可雨水來勢洶洶,壓根顧頭不顧腚,伸手一抹,臉上全是濕淋淋的水。

顧裕生被護在下麵,眼睛都睜不開,還要指著陸厝大笑。

陸厝比自己狼狽多了,畢竟頭發長,這下全成了海藻,濕噠噠地黏在後背上。

表情有點臭。

他很在意自己的形象,之前睡不好有黑眼圈,也要大早上爬起來,偷偷擦上遮瑕膏,遮掩那青色的痕跡。

什麼時候讓小玉見到自己這種樣子啊?

山腳下的路不好走,鞋底打滑,呲溜出一道黃泥巴。

顧裕生扶住陸厝的後腰:“彆光顧著給我擋雨了,小心摔。”

陸厝毫不猶豫:“我不可能摔跤。”

“彆說大話,當心遭雷劈。”

“轟隆隆——”

兩人俱是一怔,默默地看向墨雲滾滾的天空。

顧裕生:“……對不起。”

果真佛門重地。

他心一動,乾脆一把扯下陸厝舉著的外套:“反正都濕透了,遮不遮也沒什麼所謂。”

眼睛很亮,笑著衝人招手:“走吧,跑起來呀——”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這不是料峭的春風,這場雨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徹徹底底地送走秋天,迎來冬季的驚寒,既然這樣,不如奔跑起來,看到底是誰會摔倒。

“誰摔了就得在泥地裡打滾!”

陸厝無語地跟在後麵:“這又不是小豬佩奇……慢點!”

無所謂呀。

顧裕生向來很能適應。

無論是筆芯做的風鈴,用塑料袋代替的風箏,他都能從中得到快樂的充盈。

越是難過,越是要快快跑起來。

更何況,他這會兒心情很好。

“慢點……”陸厝追得急,“彆摔了!”

說啥來啥,不是他拉的這一下,顧裕生鐵定得腳底打滑,摔個狗啃泥。

不明白這家夥突然發什麼顛,陸厝扶著人的後背,抬手擦了下眼睛,還好,再有一百多米,就能到車上了,到時候

……()

他呼吸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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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裕生抱住了他。

“……對不起,”對方埋在自己頸窩處,聲音很小,“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嗎?”

讓這份小小的喜歡,能夠長大,能夠讓他有勇氣說出承諾。

不需要多久,一天,三天,亦或是半個月?

他不貪心,不需要陸厝一直等著自己。

所以,彆氣餒,就放棄了呀。

陸厝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都忘了伸手,把人往懷裡再按得緊點。

小玉沒有拒絕他,這就是回答。

隻是需要再耐心一點。

“可以。”

心跳聲要比雨聲更大了。

都狼狽不堪,帶著滿身的潮濕氣息,空氣中全是泥土味,他們在雨中相擁,幸好是瓢潑般的大雨呀,沒有行人,鳥雀都藏進洞穴,蚯蚓沒來得及從地裡拱出,誰都不會嘲笑他們,呸一口說,兩個傻瓜,淨站著瞎淋雨。

顧裕生先推開的。

他快速地轉過身子,草草地擦著臉上的水:“……唔,彆感冒了。”

“哦,你說得對……”

匆忙地回到車上,門窗關好,脫掉濕漉漉的外套時,偶然間視線相撞——

都紅了臉。

昨晚陸厝坐人大腿的時候,也沒這樣害羞,但偏偏,這會兒不自在起來,他不知道什麼原因,讓小玉能得以如此的轉變,難道是那碗齋飯的功勞?

喜歡吃,所以心情好?

齋飯真好,下次還吃。

顧裕生相對來說大方許多,背過身,拿著小毛巾擦拭襯衫,這個不能脫,沒帶換洗的衣服,隻能儘量地減少水汽的侵蝕,好讓半透明的衣料,能不那麼尷尬。

白襯衫濕透了,當然會顯示出身體曲線呀。

往外拽也不行,很快就會黏回去,緊緊地貼在身上。

“我能把上衣都脫了嗎?”

顧裕生耳根發熱,鎮定地“嗯”了一聲。

陸厝又不是沒脫過。

之前在酒店,就因為一碗豆漿的潑灑,把在車裡衣服脫掉,露出線條漂亮的上半身。

但自己都擦完了,回眸一看,還是好好地在身上穿著呢。

“怎麼不脫?”

“我看你沒脫,有點不好意思……”

這句話,陸厝還真沒撒謊。

可是顧裕生看來的眼神,閃過一絲冰冷的光。

詭計多端!

意思是如果他脫了,自己也就能跟著脫了嗎?

不行,現在還是考察階段!

他隻是稍微有一丟丟的喜歡,還沒到能接受一個男人的地步!

陸厝立馬明白了,笑著舉起雙手作投降:“我沒有那個意思。”

算了,回家的路有些漫長。

要是不幸一起感冒,未嘗不算小小的浪漫。

他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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