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的香怎麼買?”
“看著給就行,一般是點上三支……你要跪嗎?”
顧裕生點頭:“嗯。”
“那想想自己許個什麼願,”陸厝已經把香拿來了,遞給顧裕生,“我幫你點,還是自己來?”
自己來吧,更虔誠一些。
“噌”的一聲,打火機冒出淡藍色的火苗,顧裕生湊近點燃了,跪在蒲團上,閉上雙眼。
沒多久,感覺陸厝也在旁邊,跟著跪下。
青煙繚繞,簷下金鈴晃動,依稀能聽到走地雞的咕咕叫,隨即,是從更遠的地方響起的撞鐘聲。
顧裕生猛地睜開了眼。
視線被香壇阻擋大半,也能清晰地看到大開的門後,那尊眉目微垂的菩薩像。
菩薩金身威嚴,雍容地立於古刹。
麵容悲憫。
顧裕生怔怔地望著她。
手中的香還燃著,紅色的小點散著飄渺的煙,他磕完頭,把三炷香恭敬地插進壇中,站起來的時候,被陸厝拽住了手腕。
“小玉,”
陸厝表情訝異:“你哭了。”
“熏到眼睛了,”顧裕生抬起胳膊,隨意地擦了下,“接下來呢,可以進廟裡了嗎?”
他輕描淡寫,甚至還指給陸厝看後麵,兩隻肥嘟嘟的小狗咬著玩,腿還沒人巴掌長呢,就在樹下打鬨,滾了
一背的稀碎落葉。
“可以,齋飯要到十一點多,這會餓嗎?”
“放心吧,不餓。”
日已漸升,香客也慢慢多了起來,顧裕生和陸厝走累了,就在院牆邊的石凳處坐下,捧著杯好心居士贈的茶。
泡的是粗葉子,苦得厲害,陸厝還笑著問,受得了嗎。
小玉愛甜的。
“當然,”顧裕生淡淡地抿了口,“它有個回甘的味兒。”
其實這會壓根嘗不出來味道。
上香的時候,陸厝讓自己許願,這個多簡單呀,無非就是健康暴富,他的家人都在另一個世界,無需再有什麼多餘的掛念,可當古樸的鐘聲響起,他和菩薩對視時,竟口不能言。
“佛門重地,就不可以動凡心了嗎?”
他的心尖,微妙地發起抖來。
倉惶地想起昨晚的話,想起身邊同樣跪拜的陸厝。
顧裕生心虛了。
接著,就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為什麼會在許願的時候,想到陸厝呢。
今天十五,廟裡熱鬨許多,僧人們過午不食,十二點鐘不到,齋堂裡就坐滿了人。
清炒四季豆,涼拌藕片,燜茄子,蒸南瓜,還有豆麵條和素包子。
“你每月都要來廟裡還願嗎?”
顧裕生坐得規矩,小聲問旁邊的人。
他知道有時候孩子生病,父母會在廟裡許願,說若是幸得庇佑,以後會時常過來還願上香。
陸厝把碗筷放好:“……也不用,沒那麼死板。”
他以前有時候心裡煩,或者躲家裡的控製,會來廟裡住幾l天。
這次就是純粹想跟上外出的小玉,編了個理由跑來。
這處廟沒來過,為了保證自己的“豐富經驗”,還給人家住持師父煩得不行。
原本安排得很好,在車裡依偎而眠,醒來於山頂看日出,在熔金般的玫瑰朝霞裡,再次告白。
陸厝不介意表達自己的喜愛。
能成功的話,說多少次也無所謂。
但昨晚垮了台,今天再看到小玉時,總感覺有些惴惴不安。
尤其是——
小玉今天,似乎格外安靜。
從上香的時候就開始了,有心事的樣子。
他這個人啊,其實什麼都表現在臉上。
哪怕總是無意識地冷著張臉,也能從眼眸裡,清晰地看到愉悅或羞赧。
下山的時候走的原路,比來的時候容易多了,倒也驚得陸厝一身冷汗,因為走在前麵的顧裕生,差點踩中兩條野蛇。
都什麼運氣。
“沒事,”顧裕生還有心情笑,“你不是說佛門重地,動物也是有靈性,不傷人的嗎?”
特麼胡扯。
陸厝壓根就不信這玩意。
他死活不讓顧裕生走前麵了,自己罵罵咧咧地開路,還要小心後麵的動靜,怕人腳打滑,不留神摔跤
。
“我怎麼可能摔啊。”顧裕生還不服氣,他以前在餐館打工,那麼油膩光滑的瓷磚地麵,都能跑得飛快,同時閃避突然衝出的小孩。
區區山路!
陸厝懶得搭理他:“摔到屁股,會疼。”
竟也鬥了很久的嘴,你來我往,都不是很服氣對方。
雷聲是在雨滴砸下來後,才遲鈍地到達。
兩人這才抬頭看去。
“嘩啦啦——”
豆大的雨滴連綿成線,瞬間把世界的顏色都變得昏黃黯淡,早上還張牙舞爪的灌木叢,紛紛哆嗦著抖動枝條,不遠處的河麵上全是碩大的水泡,拴著的小舟撐不住,被雨水打得上下直搖。
真下雨了。
天氣預報可能遲到,但真的不會騙人。
陸厝把外套脫了,撐在兩人的頭頂,跑得踉踉蹌蹌,可雨水來勢洶洶,壓根顧頭不顧腚,伸手一抹,臉上全是濕淋淋的水。
顧裕生被護在下麵,眼睛都睜不開,還要指著陸厝大笑。
陸厝比自己狼狽多了,畢竟頭發長,這下全成了海藻,濕噠噠地黏在後背上。
表情有點臭。
他很在意自己的形象,之前睡不好有黑眼圈,也要大早上爬起來,偷偷擦上遮瑕膏,遮掩那青色的痕跡。
什麼時候讓小玉見到自己這種樣子啊?
山腳下的路不好走,鞋底打滑,呲溜出一道黃泥巴。
顧裕生扶住陸厝的後腰:“彆光顧著給我擋雨了,小心摔。”
陸厝毫不猶豫:“我不可能摔跤。”
“彆說大話,當心遭雷劈。”
“轟隆隆——”
兩人俱是一怔,默默地看向墨雲滾滾的天空。
顧裕生:“……對不起。”
果真佛門重地。
他心一動,乾脆一把扯下陸厝舉著的外套:“反正都濕透了,遮不遮也沒什麼所謂。”
眼睛很亮,笑著衝人招手:“走吧,跑起來呀——”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這不是料峭的春風,這場雨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徹徹底底地送走秋天,迎來冬季的驚寒,既然這樣,不如奔跑起來,看到底是誰會摔倒。
“誰摔了就得在泥地裡打滾!”
陸厝無語地跟在後麵:“這又不是小豬佩奇……慢點!”
無所謂呀。
顧裕生向來很能適應。
無論是筆芯做的風鈴,用塑料袋代替的風箏,他都能從中得到快樂的充盈。
越是難過,越是要快快跑起來。
更何況,他這會兒心情很好。
“慢點……”陸厝追得急,“彆摔了!”
說啥來啥,不是他拉的這一下,顧裕生鐵定得腳底打滑,摔個狗啃泥。
不明白這家夥突然發什麼顛,陸厝扶著人的後背,抬手擦了下眼睛,還好,再有一百多米,就能到車上了,到時候
……()
他呼吸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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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裕生抱住了他。
“……對不起,”對方埋在自己頸窩處,聲音很小,“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嗎?”
讓這份小小的喜歡,能夠長大,能夠讓他有勇氣說出承諾。
不需要多久,一天,三天,亦或是半個月?
他不貪心,不需要陸厝一直等著自己。
所以,彆氣餒,就放棄了呀。
陸厝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都忘了伸手,把人往懷裡再按得緊點。
小玉沒有拒絕他,這就是回答。
隻是需要再耐心一點。
“可以。”
心跳聲要比雨聲更大了。
都狼狽不堪,帶著滿身的潮濕氣息,空氣中全是泥土味,他們在雨中相擁,幸好是瓢潑般的大雨呀,沒有行人,鳥雀都藏進洞穴,蚯蚓沒來得及從地裡拱出,誰都不會嘲笑他們,呸一口說,兩個傻瓜,淨站著瞎淋雨。
顧裕生先推開的。
他快速地轉過身子,草草地擦著臉上的水:“……唔,彆感冒了。”
“哦,你說得對……”
匆忙地回到車上,門窗關好,脫掉濕漉漉的外套時,偶然間視線相撞——
都紅了臉。
昨晚陸厝坐人大腿的時候,也沒這樣害羞,但偏偏,這會兒不自在起來,他不知道什麼原因,讓小玉能得以如此的轉變,難道是那碗齋飯的功勞?
喜歡吃,所以心情好?
齋飯真好,下次還吃。
顧裕生相對來說大方許多,背過身,拿著小毛巾擦拭襯衫,這個不能脫,沒帶換洗的衣服,隻能儘量地減少水汽的侵蝕,好讓半透明的衣料,能不那麼尷尬。
白襯衫濕透了,當然會顯示出身體曲線呀。
往外拽也不行,很快就會黏回去,緊緊地貼在身上。
“我能把上衣都脫了嗎?”
顧裕生耳根發熱,鎮定地“嗯”了一聲。
陸厝又不是沒脫過。
之前在酒店,就因為一碗豆漿的潑灑,把在車裡衣服脫掉,露出線條漂亮的上半身。
但自己都擦完了,回眸一看,還是好好地在身上穿著呢。
“怎麼不脫?”
“我看你沒脫,有點不好意思……”
這句話,陸厝還真沒撒謊。
可是顧裕生看來的眼神,閃過一絲冰冷的光。
詭計多端!
意思是如果他脫了,自己也就能跟著脫了嗎?
不行,現在還是考察階段!
他隻是稍微有一丟丟的喜歡,還沒到能接受一個男人的地步!
陸厝立馬明白了,笑著舉起雙手作投降:“我沒有那個意思。”
算了,回家的路有些漫長。
要是不幸一起感冒,未嘗不算小小的浪漫。
他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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