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啊,你不是說有辦法嗎?”
“那也得等到天黑了才行……”
大叔又從兜裡摸出根煙,沒點燃,使勁兒捏在手裡,語氣鏗鏘有力:
“咱也不能慣著她們,你說是不?不就是給咱關到門外嗎,嗬,我都不信了,自己還能回不去!”
陸厝抱著自己的膝蓋,愁眉不展的,沒接話。
他是真的怕自己回不去了。
“哼,你不知道,之前我都跟她離過婚,二次!”
大叔凍得打了個噴嚏,使勁兒擦了下鼻子,又抬高聲音:“但每次,我都能成功地複婚!小夥子,你看我牛不牛?”
“所以,不就是被趕出來……阿嚏!”
陸厝默默地往旁邊挪了下,又被人湊近,大叔搓著手笑道:“擠擠……熱乎點嘛!”
“叔啊,那你都是怎麼給人再追回來的?”
索性在外麵也無聊,陸厝的下巴縮在豎起的衣領裡:“我都不會哄人……”
“對象就是要疼的,”大叔滔滔不絕起來,“但也不能太慣著,不然就被拿捏,咱一定要學著有男人味,知道不?哪怕被趕出來在外麵,也一聲苦不能叫……哎,天黑了?”
他說著就站起來,活動了下肩:“小夥子,來見見叔的手腕!”
表情堅定,目光如炬。
陸厝都跟著有些激動,要是成功了,自己是不是也能學著點……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大叔,雄赳赳氣昂昂地
走到了電箱前。
關掉了自家的電閘。
初冬了,天黑得早,老小區裡的樹木長得又高又茂,外麵有路燈還好,但樓道和屋裡要是停了電,那可真是伸手不見五指——
陸厝訝異地睜圓了眼睛。
“老婆!”
大叔重新開始敲門,聲如洪鐘:“咱家停電了,我來救你——”
這次,終於有了回應。
“老子打著手電筒點蠟燭都不會給你開門,還特麼關電閘,你幼稚不幼稚!正好省電,給我滾!”
門前的身影凝固了。
片刻才緩緩回頭,依然是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
“小夥子,兵不厭詐,但一個招數用太多次,的確效果會打折扣!不用在意,我們繼續想新的辦法!”
陸厝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怪不得你老婆會跟你離婚二次!
大叔還在繼續:“你要不試一下,你家那位估計沒見過這招?”
陸厝果斷搖頭。
不,他才不要給屋裡拉閘,嚇到小玉了怎麼辦?
兩人又陷入苦惱的寂靜中。
陸厝重新蹲下,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搜索了會惹對象生氣該怎麼辦,結果亂七八糟的,說什麼都有,無奈之下,打開聊天頁麵,開始求救自己的朋友。
結果,收到了一大堆不堪入目的消息。
“我去,你談戀愛了,你小子也有今天!誰啊,能讓我們陸厝墜入情網!”
“這個簡單,睡服他!”
“沒錯,直接找個海島給人綁了,白天做小伏低,晚上夜夜笙歌,不信對方不點頭!”
陸厝關掉了頁麵。
憂傷地抱住自己腦袋。
他這都是什麼狐朋狗友。
自己身處的是一個什麼樣混亂的世界!
明明都因為欺騙,或者爭吵,傷害到了對方,偏偏又選擇了更為偏執的道路,來逼迫著戀人與自己重歸於好。
陸厝的指尖動了下。
這種方法,真的能讓人回頭嗎?
反正小玉不能。
他也舍不得這樣對待人家。
可如果,小玉下定決心,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他會不會真的走投無路,而選擇玉石俱焚的道路呢?
起碼,能得到對方的身體。
陸厝的喉結滾了下。
不行。
他是個貪心的男人。
不僅僅是身,小玉的全部,尤其是心,他都要。
手機頁麵亮起,這次,是徐士明發來的信息。
陸厝這才看了眼。
畢竟對方算是自己圈子中,唯一見到過顧裕生的人。
“你跟顧醫生吵架了?”
陸厝眸光隱去,回了個“嗯。”
“哎呀,這事我有經驗,”徐士明發來個安慰的表情包,“戀人的話,吵吵鬨鬨都很正常,多溝通,彆隱瞞,磨合期
過了就好了。”
這才像句人話。
陸厝認真地回了個謝謝。
“那接下來,我該怎麼……”
話沒打完,對麵的消息就劈裡啪啦地傳來!
“臥槽你真的把顧醫生追到手了!”
“我還以為得好久呢!”
“恭喜啊,我就說你眼光好,顧醫生是真不錯!”
陸厝把打的那幾個字刪了,目光陰冷。
大意了。
他倆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彆人,因為小玉沒有表過態,所以他不能大張旗鼓地昭明天下。
本來今天顧裕生帶自己參加生日宴,是個很好的機會。
代表了小玉對戀情的認真,和重視。
嗚嗚……
好想哭。
陸厝快速地回複一句:
“先彆告訴彆人,謝謝了。”
他早些年隨心所欲,得罪過不少人,自己是無所謂的滾刀肉,但是小玉不行。
小玉在他的心尖尖上。
“怎麼?”
徐士明那邊笑嗬嗬的。
“你倆這還挺低調的,金屋藏嬌呀?”
陸厝頓了頓。
如果是真的金屋藏嬌就好了,他能和小玉躲在屋子裡,任憑外麵風吹雨打,大雪紛揚,也能溫馨地擁吻著對方。
“真沒想到啊,”徐士明還在感慨,“你是真的陷進去了……喂,那位顧醫生到底是什麼人物啊,能給你迷成這樣。”
顧裕生,不是什麼所謂的厲害人物。
是一個很有原則,卻又容易心軟的人,笑起來的時候好漂亮,靈魂像金子一樣,閃閃發光。
他忍不住去靠近,連摸一下,都覺得歡喜極了。
是自己喜歡的人。
陸厝翻動聯係人界麵,卻已經找不到那個被自己備注“小玉”的頭像。
他滿心酸楚。
“……所以,這就是你把我的蒜苗踩塌了的原因?”
陸厝在菜園的角落裡蹲著,像朵灰撲撲的蘑菇似的,雙手抱著膝蓋,慌亂地眨著眼。
顧裕生抱著胳膊,目光冷得像冰。
因為自己不肯開門,這人居然從小菜園裡翻進來,再試圖打開陽台門,強行闖入。
柵欄下麵,種著一排翠綠的小蒜苗。
陸厝已經很小心了,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踩中了幾顆。
顧裕生不怎麼吃蒜。
但是,蒜末炒香之後,蒸個排骨,炸個小豬蹄,或者加上奶酪做麵包,都很好吃。
並且種著很方便。
蒜苗切斷,還能和竹筍一起炒臘肉。
那麼可愛,青綠綠地支棱著細長的莖葉,卻被踩趴。
小蒜苗是無辜的!
陸厝弱弱開口:“對不起……”
在顧裕生出現之前,他嘗試過補救,給倒下的蒜苗扶起來,還添了兩把土
(),使勁兒按了下。
門響的時候⒙()⒙[(),他一抬頭,就忘記了呼吸。
顧裕生肩上裹著個米色的毯子,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姿態挺拔,矜貴,表情清冷。
陸厝莫名地吞咽了下,緊張得手指都有些發麻。
而更緊張的是。
他有反應了。
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能這樣沒出息,僅僅是被人家看一眼——
“起來。”
顧裕生淡淡地開口:“進屋說。”
陸厝乾巴巴地笑了下,嗓音暗啞:“要不……就在這兒說?”
他不敢讓小玉發現。
怕對方嫌自己惡心。
顧裕生擰起眉頭,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解:“為什麼?”
“我覺得這裡挺好的……”
這次,聲音中帶了些嘲意。
“你還挺喜歡受凍的,是嗎?”
明明露在外麵的耳尖都發紅了。
他偶爾從窗戶裡,往外覷那麼一眼,就立馬低下頭,按捺住心中的不忍。
怎麼還要強撐著蹲在菜園,自己站在陽台,都被北風刮得哆嗦,夜幕低垂,昏暗的路燈把世界變成暖黃色的水晶燈,伴隨無言音樂而緩緩飄落的,不是閃著光的人造雪花,而是雙方都沉下的心。
“嗯,”陸厝聲音很輕,“小玉怎麼對待我,我都喜歡。”
顧裕生閉了閉眼。
……好欠揍。
“我打你一頓呢,也喜歡嗎?”
“真的?”
原本蹲在角落,自己怎麼說都不肯站起,不願意回屋的人,突然躥了起來,眼神灼熱,興奮得散發光芒!
陸厝一個箭步跨過來,二兩步衝到顧裕生麵前:“不許反悔!”
大概在外麵蹲的時間太久了,渾身都籠罩著冷意,冰得顧裕生的睫毛,快速地抖了幾下。
“來啊,”
陸厝一臉雀躍:“不要說話不算數,現在就來!”
顧裕生後退一步,撇過臉罵道:“你有病吧……”
而目光移動時,不小心注意到了——
顧裕生呼吸一滯。
不可思議地抬頭,夾雜著羞赧和怒意。
“你不僅有病,還是個變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