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顧裕生來這裡,不是為了征求家人的同意。
隻是想按所有的流程走,來證明自己的心。
“這不是乾涉,”
陸仁宇平靜地看著他:“你查不到,也不可能查到。”
“我不會查這些。”
陸厝簡直不可思議,都到這種程度了,居然會在意對方的家世嗎?
“因為你查不到。”
陸仁宇合上了相冊,閉上了眼睛。
“就像你媽媽一樣,沒有……任何痕跡。”
陸厝愣住了。
完全不理解父親的意思。
他們不是青梅竹馬麼,然後母親去世後,父親幾乎焚毀了她所有的照片,現在說查不到痕跡,又是想表達什麼?
“你找任何人,什麼男人女人,隨你的便,我不會管。”
陸仁宇在書桌後麵坐下,疲倦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隻有他,不行……你們不合。”
“爸,”
陸厝頓了頓:“這又是哪個大師跟您說的話?”
想明白了。
封建迷信害人不淺。
他爹一直都是那種有點講究的人,去廟裡請點什麼東西,都不說錢,說緣,一個木質小擺件就能價值八十八萬緣,家裡不在乎錢,隨便造,也隨便他在外麵養小情人,但現在不能因為這個原因,管到他頭上。
陸仁宇抬頭:“這不是大師說的話……”
“還是您
有偏見,都什麼年代了還在乎這個啊,要是擔心沒繼承人,我看您年富力強寶刀未老,似乎這些年也不少添丁……”
“陸厝!”
陸仁宇惱羞成怒地拍桌子:“你在說什麼混賬話!”
“我不僅說混賬話,我人也是個混賬。”
陸厝笑意愈深:“反正我話撂這兒了,什麼天王老子來了,都彆想讓我倆分開,包括顧裕生他自己說了都不算,這輩子得栽我手上。”
“你……”
陸仁宇咬了咬牙,砸在桌子上的拳頭握得很緊:“我不會害你,你們是真的沒有結果。”
“那可不行啊。”
陸厝不打算多言,已經打開書房的門,回眸看來——
那雙熟悉的、美到驚人的眼睛,讓陸仁宇一時有些恍惚。
【我們不會有結果的。】
【為什麼有了孩子……他是個錯誤!】
二十多年前,他也是這樣,強硬地與父母進行著抗爭。
“我不要和什麼相親對象在一起,我喜歡的是她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為什麼不可以呢?”
父母的表情是遲疑的。
“她從小就身體不好,上次病得厲害……”
陸仁宇跪在地上:“不行,我隻要她。”
早逝的妻子,於他而言,就是枚天上的白月亮。
當他曆經萬難,終於將佳人擁入懷中時,卻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
而是驚訝的一句。
“你是誰?”
可能是病糊塗了,陸仁宇用了很多時間,才讓她重新認識自己,並愛上自己。
但他無法理解的是,對方卻越來越痛苦。
“你知道嗎,中的白月光都是早死的,天殺的啊我怎麼這麼慘!”
他很喜歡她的稀奇古怪。
說句實話,小時候的青梅,於自己而言隻是道模糊的身影,或者說,是一個通俗的概念,直到長大後的再次相見——那天他還很不耐煩,但是聽聞她重病,還是回家了一趟。
一見傾心。
“是不是正常走劇情,當你愛上真正的女主時,我就能回去了?”
多可愛。
陸仁宇拉著她的手:“你才是我的女主角啊。”
他們第一次親吻的時候,懷中的戀人,流下了淚水。
“對不起,”
她哭著抓住他的衣襟,以至於眼淚給那片布料全部打濕。
“我該怎麼辦,我現在居然喜歡上你了……不應該啊……”
他明明那麼緊地抱著戀人,內心卻無比恐慌。
有一種莫名的……不真實感。
似乎她會變成陽光下的泡沫,隨時都有可能消失。
要個孩子吧。
這是年輕的陸仁宇,能想出來的最卑劣、也最有效的辦法。
他們真的,很快就擁有了一個愛情的結晶。
隻是對於這
位年輕的母親,是很大的打擊。
“這個孩子的出生●[]●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會是個錯誤。”
她甚至試圖用衣架,給自己墮胎。
“你瘋了!”
陸仁宇永遠也忘不了自己那天的心悸。
這能怪他嗎,他隻是想永遠地和她在一起!
還好發現及時,沒有出現太大的問題,而婚禮也如約而至。
“你不該這麼心急的,”
新娘頭紗下的她,臉色蒼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你已經讓我愛上你了,可不該這麼快就給我抓進籠子裡……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會自己慢慢地……”
慢慢地擁有勇氣。
可他真的很開心,能夠牽著自己的愛人,在眾目睽睽的教堂內接受祝福。
孩子出生了。
他也徹底地放下心來。
因為自己的妻子,像天底下所有的母親一樣,變得溫柔而充滿母性。
她會輕輕地拍著嬰孩,唱他沒聽過的歌謠。
可能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
直到陸厝五歲的時候,陸仁宇才逐漸意識到,妻子似乎不再愛他。
並且仿佛在為離開他們,而做準備。
她教陸厝很多東西。
抱著孩子去碼頭,去棋牌室,見富麗堂皇,也看人間寥落慌張。
她拉著孩子的手去摸火。
他驚恐得厲害,甚至故意出軌,想給妻子製造一些危機感,可對方渾然不覺似的,那樣平靜地看著自己。
這不是陸仁宇想要的婚姻。
他想要的,就是溫婉的賢內助,能夠相夫教子,能夠做他花園裡的小公主,不理外界風霜。
春意盎然時,花田裡妻兒的身影,是那麼溫馨。
她給陸厝捉了隻蜻蜓。
“想讓蜻蜓永遠陪著你嗎?”
“嗯!”
小男孩仰著臉,那雙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定定地注視著她。
“那要把它放在玻璃罩中嗎,這樣的話,它就永遠不會離開你了。”
她一襲白色長裙,溫柔的聲音恍若蠱惑。
男孩迷茫地眨著眼,有些不知所措。
“沒關係,”她把玻璃罩交給對方,“你想怎麼支配都行,媽媽相信你。”
遠處的陸仁宇,幸福極了。
第二天去公司的時候,還有心情問自己兒子。
“那隻蜻蜓呢?”
陸厝似乎是這樣回答自己的。
“做成標本了,這樣,就能永遠陪著我了!”
他滿意地點頭,任由助理為自己穿上外衣,隨著車輛的轟鳴,院落外的油菜花輕微地搖晃。
她安靜地站在門口。
“媽媽,”
有一隻小手,輕輕地拽了下她的裙角。
“我把蜻蜓放走了,但是……我沒有告訴爸爸,不然,我怕他再為我捉一隻。”
透明的玻
璃罩裡,空空如也。
“你不是很喜歡蜻蜓嗎,為什麼要放走呢?”
陸厝很認真地回答:“因為……蜻蜓是自由的。”
她抱住兒子,放聲大哭。
沒關係,無論是個笨小孩還是壞小孩,隻要他懂得放飛一隻心愛的蜻蜓,就足夠了。
不懂痛也沒關係,媽媽教過,把手放在火焰上,就知道同樣的感受。
長大是很漫長的一件事,犯點錯誤,多正常呀。
“將來媽媽要是離開的話,你就去油菜花田裡,捉粉蝶好不好?”
陸厝眨著眼:“為什麼呀?”
“因為大人的事很煩,”她捏了捏兒子的臉,“所以去玩吧,不用哭,也不要傷心哦——”
為陽光下美麗的油菜花,或者蝴蝶,而快樂吧。
……手背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那滴眼淚,陸仁宇沒讓兒子看見。
他清了清嗓子,罕見地低下頭來:“這些年,是爸爸不好,因為很多緣故遷怒了你。”
妻子的離世造就打擊,以至於他不想看見陸厝,怕暴露自己內心的脆弱。
以及懊悔。
是他最後那兩年的放縱,導致的後果嗎?
如果他沒有出軌,日複一日地陪在她的旁邊,哪怕公司事業都不要了,死死地盯著自己心中的白月光,結果,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
“嗯,”陸厝還保持著那個開門的姿勢,“知道了。”
陸仁宇抽了下鼻子,放緩聲音。
“所以,能不能看在爸爸的麵子上,和那人分手?”
他真的想拉自己的兒子一把。
不再重蹈覆轍。
其實,他沒有燒毀照片,因為妻子壓根沒有什麼痕跡,她恍若泛黃的夢境,隻留下點模糊的身影。
不能讓兒子也受同樣的傷。
陸厝笑出了聲。
表情卻很為難,甚至有些忸怩的樣子:“爸爸,那可不行,畢竟現在——”
“我已經是他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