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他把書包放下,過去捏了捏人家的臉,“今天怎麼跑這兒睡了,還沒換睡衣?”
顧裕生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就看見張近在咫尺的臉。
他瞳孔收縮,屏住呼吸——
沒開燈,窗外的月光清晰地照在那張熟悉的臉上。
可又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比自己高大,比自己肩膀寬闊,喉結明顯,聲音低沉而有磁性。
像細小的電流,鞭撻了他的四肢。
明明是一起長大的,為什麼現在,卻覺得那麼陌生,而心跳得,又那麼地快?
“嗯?”
陸厝挑起一邊眉毛,又去捏顧裕生的臉:“睡懵了,那就彆走了,今晚給我暖被窩——”
還沒碰到呢,
顧裕生就像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躥起來。
“不、不用了,我要回家!”
動作太慌張,跳下床的時候差點扭到腳,還是被陸厝托了下肘部,才沒摔倒。
“咋了,”他定睛打量對方,“乾啥對不起我的事了,慌成這樣。”
顧裕生沒吭,鞋帶都沒綁就跑出去了,反正離得近,二五步的功夫,把自己砸在了自家床上。
然後,開始罵自己有病。
他心跳個屁啊。
那天晚上,顧裕生失眠了。
半夜睡不著,乾脆去廁所照鏡子,奇怪,陸厝初二的時候,身高就有一米八了吧,自己現在都初二,十五歲了,怎麼看起來還跟個小孩似的。
顧裕生鬱悶壞了。
有沒有談戀愛這個問題,也忘記問了,越想越氣,在床上滾來滾去,不知什麼時候,才慢慢睡著。
直到被異樣驚醒,喘著粗氣坐了起來。
少年呆呆地掀開被子,霎時紅了臉。
這種生理現象,是正常的。
但是不正常的,是出現在夢裡的那個人呀。
他怎麼可以,夢見一塊兒長大的哥哥呢……
“嗚……”
顧裕生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臉。
他沒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邁入成人的時刻,居然是跟陸厝有關,還是些令人害臊的畫麵。
太不應該了。
從那天起,顧裕生就有意和陸厝疏遠了些。
等陸厝反應過來的時候,顧裕生已經升了高中。
其實也不能怪他遲鈍,因為那個暑假學校給準高二生補課,時間表的安排,可謂喪心病狂,彆說關心弟弟突如其來的心事了,陸厝連正經吃口飯的功夫都要被剝奪。
天殺的衡水模式!
好好的校領導,乾嘛出個差就要跟著人家學這玩意啊!
為了表示憤怒,他乾脆留了長發,不惜和班主任吵了好幾次架,但陸厝的叛逆期,似乎在此刻才姍姍來遲,死活不剪,沒事還拿皮筋紮個小揪揪,仗著自己成績好不會被開除,浪得滿校園亂竄。
才發現,弟弟有些不對勁了。
他從後麵勾住人家的脖子:“小玉,周末咱出去玩旱冰吧?”
顧裕生的腦袋,往旁邊稍微躲了下,避開對方噙著笑的嘴角:“……我有事。”
“有啥事啊,”
陸厝不解,半個身子都要掛人家身上:“推了!陪我玩!”
新學期剛開學,校園裡的楓葉已經紅了,四季桂飄著很淡的香氣,他在外麵再怎麼囂張裝比,在顧裕生麵前,就是忍不住撒嬌,故意逗這個可愛的弟弟。
顧裕生抿著嘴,沒說話。
陸厝還想繼續耍賴,突然看到對方的頭發上,不知什麼時候飄了朵桂花,淺黃色,好小一朵,想也沒想地就伸手去摘——
顧裕生往旁邊側了身,躲開了。
快到午休的時間,校園
裡沒什麼人,隻留下幾不可聞的尷尬。
陸厝愣住了。
這時候,他才發現,小玉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初二升高中的功夫,個子躥了起來,眉眼有些清冷,身上的校服飛揚,以前的小豆丁變成了漂亮的少年。
但是,為什麼要躲他呢?
“你躲什麼?”
顧裕生眨著眼睛:“……沒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沒有什麼,”陸厝強硬地給人攬懷裡,使勁兒揉對方的腦袋,“翅膀硬了,連哥都不認了嗎,嗯?”
“說了沒有,我、我就是周末有事。”
陸厝還不放手,不解道:“那你臉紅什麼?”
顧裕生不說話了。
是啊,他臉紅什麼呢?
喜歡上了自己朝夕相處的哥哥,做了不該有的夢,不是一次兩次,是很多次……醒來的時候無論怎麼衝冷水澡,都無法排解心中的燥熱,涼水滑過少年骨肉初成的身體,落在地麵,彙聚成蜿蜒的小道。
顧裕生有些淡淡的厭惡。
而這種口不能言的苦悶,更不能告訴陸厝。
平生第一次,顧裕生開始討厭自己。
他是在愛裡長大的小孩,沒受過什麼挫折,大家都好喜歡他,照顧他,童年的快樂轉瞬即逝,身邊的人也沒有改變,但是青春期劈頭給了他一個耳光,明明白白地告訴自己,他對一塊兒長大的哥哥,有了欲望。
不可以這樣的。
“那算了,”
看到顧裕生咬著嘴唇的模樣,陸厝也心疼,不再逼人家:“周末等你回來,要不要去我家看動畫片?”
兩人擠在一塊,盤腿坐在地上看電視,是無數個日夜裡重複的景象。
可顧裕生還是安靜著。
過了好一會兒,才突然仰起臉:“你不是談戀愛了嗎,哪兒還有時間?”
“談戀愛?”
陸厝訝異地睜大眼睛:“我嗎,跟誰談啊?”
表情迷茫,眼神那叫一個清澈見底。
顧裕生吞咽了下,默默地低頭:“對不起,誤會你了。”
可陸厝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興奮。
“快點跟我說說,傳的我跟誰談戀愛啊?”
顧裕生:“……”
這人連吃自己的瓜,都這麼快樂嗎?
他鬱悶壞了。
同樣鬱悶的,還有陸厝。
小玉居然,不跟他睡覺了!
以前隔二差五的,倆人都要鑽一個被窩裡,天南海北地聊天,從鐵甲小寶聊到奧特曼,再聊到學校哪個老師布置的作業最多,年級主任什麼時候會突然抓遲到,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聊著,就睡著了。
可現在都寒假了,小玉居然不躺自己被窩了!
陸厝心裡怪難受的,跑去問媽媽,聽完兒子的苦惱,媽媽沉默了會,遞給他一塊哈密瓜。
“知道了,玩去吧。”
陸厝:“?”
你知道什麼了,倒是告訴我啊!
他恨不得親手給人綁回來!
同時有些生悶氣,連帶著對顧裕生都看不順眼了。
拽什麼啊,你小時候的尿不濕我都換過呢!
有什麼心裡話不能告訴自己嗎,藏著掖著是什麼意思!
直到過年那段時間,正放鞭炮呢,陸厝突然靈機一動。
難道,顧裕生談戀愛了?
他雖然沒談過,也沒動過心,但身邊已經有同學偷偷地早戀,對此,陸厝的評價是沒意思,還不如回家找顧裕生玩,或者去打架子鼓呢。
因為他身邊談戀愛的朋友,隔二差五的都在那憂傷,看著愁人。
“知道嗎,小玉做飯特厲害,他做的糖醋排骨天下第一!”
“打台球啊,不去不去,跟小玉約好了看電影。”
“小玉最近好煩人,天天往我屋裡跑……”
陸厝的朋友都知道,他有個很要好的弟弟。
同時對他翻白眼。
“說著煩人,嘴上也沒見你少提他。”
“那當然,”陸厝理所應當地回答,“他可是我看著長大的。”
看著長大的小玉,居然要談戀愛了?
陸厝心裡,一時有些不是滋味。
飯都不吃了,氣呼呼地往外走,還是不爽,專門跑去樓下抓了把雪,團成球,才跑對門去找顧裕生。
一定要塞他脖子裡!
讓他談戀愛不告訴自己!
叔叔阿姨去上班了,不在家,陸厝一推臥室的門——
呀,顧裕生睡著了。
趴在書桌上,手裡還拿著筆,紙上畫出道長長的印子,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呼吸平穩,睡得好香。
陸厝看了兩眼,把雪球扔洗手間裡了。
顧裕生沒被吵醒,還在睡。
直到失重感傳來,才猛地驚醒,本能地摟住對方的脖子。
“嗯?”
陸厝垂眸看他,眼神裡滿是笑意:“不著急,再睡會兒。”
怕這個姿勢不舒服,就給人抱起來,想放到床上。
像以前他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抱起熟睡的小玉——
可對方的反應很大。
臉紅得好快,說話都帶了點喘:“你、你什麼時候來的,放我下來!”
陸厝不笑了。
好家夥,你要是這麼說,他可就不鬆手了。
“怎麼,”陸厝乾脆抱著人,晃悠悠地往外麵走去,“自個兒長高了,就怕我抱不動你?”
賭一根糖葫蘆,他能抱著顧裕生轉圈圈,還能從這裡跑到樓下,十個來回!
顧裕生抓著他的肩膀:“陸厝!”
可他越是反抗,陸厝就越不撒手。
以前鬨彆扭的時候,也這樣,顧裕生氣惱了,就不叫哥,冷著臉喊他陸厝,說他是大壞蛋。
小孩家教好
,太乖了,不會罵人,最狠的就是這樣的詞彙。
彆說,陸厝聽了還挺開心的。
“你把我放下,聽到沒!”
陸厝的脾氣也上來了。
“就不放,怎麼的?”
甚至還給人往上托了下,極其囂張地拍了下對方的屁股。
打來鬨去的,習慣了。
顧裕生的臉好紅。
“壞蛋!”
“嗯嗯沒錯,我就是。”
“混賬東西!”
“哇,小玉好棒,都學會罵人了,再來兩句?”
“……你要不要臉?”
說話間,顧裕生終於掙紮著跳了下來,冬天在家,暖氣開的足,他身上就穿著個單層的珊瑚絨睡衣,寬鬆又柔軟,在推搡間扣子被扯開兩枚,露出點肩頸皮膚,但是不是白,而是帶了點葡萄酒似的緋意。
顧裕生轉身就往外走。
陸厝立馬跟上:“小玉?”
他想幫對方提一下衣服。
凍著了怎麼辦。
可在手剛碰到脖頸的刹那,顧裕生回頭瞪了他一眼,眼尾是紅的,聲音很輕:“……狗比。”
陸厝愣在原地,久久都沒能回神。
不知是被對方罵了的緣故,還是因為,看到那睫毛上的一點濕潤。
而碰到顧裕生皮膚的指尖,也怪怪的。
有一種奇異的滑膩感。
不應該啊,難道小玉給身上打蠟了?
他渾渾噩噩似的回家,頭蒙,想不明白,乾脆窩在沙發上研究遊戲光盤,連媽媽叫自己送熏魚也不去,平日裡兩家離這麼近,都是誰家做了好吃的,就給對方送一份。
陸厝才不去呢。
討厭,不要見到顧裕生。
他溜回臥室,用被子給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盯著手指尖看。
這種觸覺,好陌生。
他不是沒碰過顧裕生,小時候還經常一塊洗澡呢,也老是捏人家的臉,或者撓一下手心。
在顧裕生麵前,陸厝很喜歡這樣的小動作。
但現在,有些東西好像不太一樣了。
陸厝絕望地閉上眼睛,腦海裡全是剛剛的畫麵,顧裕生罵自己時,那泛紅的眼尾,和濕潤的睫毛。
他的喉結滾動了下。
不對勁,簡直不可思議。
陸厝沉默了會,悄咪咪地掀開被子,看了一眼,就心跳加速地合上了。
太奇怪了……
唧唧怎麼硬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