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是真的在認真看她解題,隨著她的書寫,表情也在不斷變化:“不錯,很新穎的解法。”這話音也不像是人類能發出來的,刺耳尖銳,但她莫名能聽懂。
就像她能聽懂夜間公交巴士上的boss對話一樣。
溫小軟背後冷汗涔涔,不敢說話,隻繼續以她前所未有的速度刷著題。
大概是她這幅外表與行為舉止的結合,能博得大部分家長和老師的好感,教導主任沒再為難她,在窗邊站了一會兒,看完她寫題,就離開了。
經這一出,溫小軟徹底明白了校規第一條的含義。
遲到早退、上課說話、不認真學習的,怕是都死在了教導主任那把鐮刀下。
難怪剛才她看那把鐮刀還流著血……很有可能是上一位玩家留下來的。
她或許不是所有玩家裡運氣最好的,也不是所有玩家裡最愛學習的,但她有個好處——她真的是長青中學的學生!
彆說呆在教室裡刷一個晚自習的題,遊戲裡連續八小時的高強度刷題都不在話下,期間無論有什麼人來打擾,就算電梯外邊有鬼,她都能全身心沉浸題海!這條校規,隻要她不想,就絕對不會違反!
經過三年的磨礪,她早已從叛逆少女變成了純純的三好學生!
大概明白一些規則後,溫小軟開始了她的大膽規劃。
這個副本的安排應該和學校有點像,而因為觸犯即死的規則存在,在自習、考試和安寢期間幾乎是做不到彆的事的,要想聯係上小新,就得趁下課時間。
這個教室和現實差不多,但唯獨沒有鐘表的存在,學校外邊的天也一直黑著,時間就像停止了一樣,永遠也到不了白天。
不知道晚自習放學和寢室熄燈時間間隔多久,她最好是趁這段時間裡,一間間教室地去找。
但是,她不知道現實裡的小新長什麼樣子……
沉吟片刻,溫小軟換了個思考角度——有沒有什麼東西,唯有小新認出有反應,而在場其他玩家都不知情的?
她想起了老版貪玩紅月裡,【新生】這個id還沒成為新神時,曾鬨出的一場罵戰。
那時還沒幾個人認可新生的實力,加上他的直播突然走紅,引起了不少人的眼紅,於是有人暗中下手,在一次2VS2的擂台賽中買通了他的隊友來坑他,讓她在關鍵時候暗中撤力,致使新生輸掉了比賽。
那一次敗仗前,新生放出的所有狠話都成了笑話,整個遊戲圈的人都不看好他,全網嘲他不過是個曇花一現的小醜,僅憑運氣好才走到賽場上。
觀眾們不會知道其中的肮臟交易,隻有他一人明白,他的隊友背叛了他。即便到了今天,那失敗的戰績仍未洗清,依舊是他職業生涯中的,令人痛恨的汙點。
至於她是怎麼知道內情的……那也是湊巧,她在打比賽的時候也遇到過這個隊友,同樣被買通,開局說得好好的,後來就開始演她。
不過她與新生不同的一點是,她心眼比較多。
作為一個與眾不同的刁民,她就從沒對任何隊友放心過,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也壓根沒把後背交給這位小叛徒。
以至於賽場上,她沒管隊友死活,安安心心一打二,以絕對實力壓製對方,贏了。
不過她也不是沒脾氣的,比賽一結束,她就開始調查這個叛徒了,把她id下的各種信息查的一清二楚,順便翻出了新生這樁事。
這個叛徒id【小A】,實力倒是不賴,武器是一張撲克牌,牌麵是黑桃A,想必這張撲克牌,新生到死都忘不掉吧。
她當時想著,肯定不少高手受過這份委屈,但不管截圖還是錄像,小A都做得讓人找不到證據黑他,於是隻能從彆的地方下黑手——於是她專門跟蹤了小A一段時間,光明正大的跟。
小A報名的所有比賽,她都報了一遍,並在賽場上摁著她揍。小A刷的所有副本,她都提前一步搶掉寶箱。
小A上線半天什麼獎勵都拿不到,打假賽也被她斷了門路,那是哭也哭了求也求了,軟的硬的什麼話都說了,她就陰陽怪氣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該乾的事一樣不落下,直把人小A心態搞崩。
賽場上搞我是吧,我不搞死你?
本著這樣的心態,她吃掉小A的所有資源後,小A的號也徹底廢了。還有人想為小A哭慘喊委屈,但無奈刁民慣常的作風都是這樣肆意剽悍,心情不好的時候連四大公會都單挑了,何況一個小小的撲克佬,他們問起她這麼乾的理由,她統統隻高冷地來一句:“我高興。”
小A被她整退圈之後,沒人再敢說一句她的不是,反倒誇讚起她隨心而為的作風。人就是這麼現實。
溫小軟想著,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一陣叮鈴鈴的下課鈴從窗外響起,她從記憶中回籠,下意識看了一眼手機。
【放學時間,可自由活動。倒計時19分19秒】一行血字這樣提醒著,血字後的倒計時在一分一秒地跳動。
校規上並沒有對放學時間的特殊規定,看來這段時間裡可以隨意在學校走動了。
溫小軟從文具盒中拿出一支馬克筆,嘗試著在衣服上劃了一道,然後打開手機自拍。
果然,在手機的鏡頭裡,校服上赫然留有一道馬克筆的痕跡。
她如法炮製,在校服的空白處畫了一張大大的黑桃A。
在現實的長青中學裡,由於學校校服過於難看,許多熱愛彰顯個性的學生在上麵繪製各種圖案,已經成了某種傳統,而她之前在走廊上也見過幾個校服上有圖案的學生,所以她這個法子在常人看來並不顯眼。
畫完之後,她穿著這身校服,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班級門口。
果然,不認識這個圖案的學生,對她的關注度幾乎為零,畢竟她用的不是彩色的油筆,畫技也就一般般水平。
於是她更放心了。
溫小軟首先去的是學校門口。
按理說,這個副本淘汰了個玩家,副本內容又那麼恐怖,進來的玩家裡應該會有膽小的,被嚇到後最有可能來的就是門口——他們的心理很好懂,想著怎麼翻過這扇鐵柵欄,爬出學校去唄。
本著這樣的想法,她默默躲開路燈能照到的地麵,悄悄摸黑往校門口走去。
校門口的保安室還亮著燈,大門緊緊關著,上麵還掛了一把鎖,看上去並沒有人。
溫小軟又想了想,沿著學校圍欄往左走。
左邊是學校的小池塘,旁邊有些綠化,有個小亭子。她有時候為了去便利店打工,就會爬上小亭子旁的一顆歪脖子樹,借著那棵樹跳過圍欄,翻牆翹掉晚自習。
會不會有玩家跑到那裡試試呢?
沒想到,她轉到假山附近的時候,還真看到兩道人影在那棵歪脖子老樹旁徘徊。她連忙往假山後躲去,把身形藏好。
果然翹課人的想法是相通的,溫小軟心情複雜地想。
“這裡真能出去?”一個男子聲音低沉,帶著懷疑。
“肯定能,我這麼老實的人能騙你?”另一個男人拍了拍他的肩,“你看那棵樹,高度剛好夠到牆外邊,這可是我轉悠一圈發現的最有可能逃出去的缺口。”
隻聽這兩句話,溫小軟就可以肯定他們都是玩家。
不過,是誰呢?怎麼兩個男玩家一起行動了?
她一想,或許他們恰巧被分到同一個班級,通過彆的什麼手段互相認出來,臨時組了個隊什麼的。不管,再觀察觀察。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逃出去?”聲音低沉的男子蠢蠢欲動,卻仍有些猶豫,“這裡太危險了,為了一個boss獎勵,不值得用命去冒險。”
“就像你有非得逃出去的理由不可,我也有非待在這裡的理由。”另一個男人笑笑,風輕雲淡地道,“我女朋友還在裡邊,我得去找她。好了——就送你到這裡了兄弟,祝你好運。”
溫小軟迅速分析了一遍他的話。
目前的玩家裡,誰最有逃出去的理由?
當然不是那些單個兒行動的,而是那對父女中的父親。他知道女兒的id,看到手機裡女兒被淘汰,想法肯定是第一時間離開副本,看看現實裡的女兒有沒有事。
那麼這兩個玩家的身份可以確定了。
至於另一個勸誘他爬圍牆出副本的男人……他是那對情侶中的男人?看著人模狗樣的,原來這麼不安好心。
溫小軟看得清楚,這男人既然還要在副本裡找女朋友,就沒必要為了一個即將離開副本的隊友大費周章找出口,玩家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這種時間就是生命的副本裡尤為自私,他找到個缺口就讓人試,明顯是拿隊友給他蹚雷。
這一出,要是能出去還好,要是觸犯了校規,或是被boss盯上……起碼又要淘汰一個玩家。
那個父親也是出去心切,管不得其他,他沒有退路,狠狠心就爬上了樹,翻越而出。
就在他翻出學校範圍時,牆外隱隱約約響起了不知名野獸的叫聲,似乎有什麼猛獸從遠處飛快奔來。溫小軟隻聽到一聲男人的慘叫,隨後就是肉被撕碎的聲音。
手機上出現了新的一行血字:
玩家【全哥】已被淘汰,副本內剩餘玩家數6人。
“這樣居然也不行。”剩下的男人頗有幾分無奈的自言自語,仿佛剛才淘汰的人隻是他的一隻小白鼠,一點也不見有什麼良心上的譴責,“懂了,看來不能鑽規則的漏洞。”
溫小軟打了個寒顫。
她其實最怕遇到這種又狠又冷血的玩家,這絕對是她要重點提防的對象——指不定什麼時候把他當隊友,被他背刺了都不知道。
等那個玩家緩慢離開,走在路燈下時,她趁著夜色悄悄伸出腦袋,將他的大致樣貌深深記在了心裡。
這是個長著娃娃臉的男子,年紀不大,看麵相並不那麼冷狠,反而容易讓人有種單純親切的錯覺。
等到他徹底離開她目光所及的範圍,她才甩了甩蹲麻了的雙腿,起身離開。這時她看一眼手機,自由活動的倒計時隻剩下了五分鐘。
自由活動一過,估計就是就寢時間了,要趕往寢室起碼得三分鐘,她得趕緊。
溫小軟急匆匆要走,不由得發出了聲響。
“居然還有人?!”從假山的另一麵可藏身的凹陷處,走出來一個同樣身穿校服的男子。他顯然是聽到了她離開的動靜,語氣十分詫異。
溫小軟:“……??!”她更詫異了。
居然有想法與她不謀而合的其他玩家?
這屆玩家真的狗!
她後退兩步,腦中飛速地想著說辭,隻是還沒等她開口,那男人仿佛已經篤定了她的玩家身份,二話不說就猛地向她衝來。
溫小軟細細分辨著破空聲,意識到他要出手,通過細小的風聲判斷好攻擊方位,假裝不敵,在草皮上就地一滾,滾開攻擊範圍的同時從腿上的綁帶抽出水果刀。
她沒第一時間攻擊,隻想通過玩家出手的方式判斷他的意圖,如果他認出她是玩家後露出任何殺意,她不介意在這裡把他反殺了。
這裡實在太黑,男人的攻擊落了空,似乎有些意外她能躲過:“你的id是什麼?”
可她隻躲,連一絲聲音都沒發出,他連她男女都不知道,又怎能猜到她身份。
他隻知道這人很神秘,很小心,恰好在課間時間跑到這裡,估計也是想到有玩家耐不住性子想逃走——心思如此縝密,肯定是個厲害玩家。
溫小軟當然不敢開口,如果她是男玩家,還能隨便編個id,冒名頂替下彆人,但現在副本裡的女玩家隻剩兩人,要是冒充成那個情侶女,很容易被發現。
不過,她也沒料到這個男人的連招竟然那麼絲滑,閃避間,她認出男人的那套基礎拳路,是來自端遊時代的東西。她完全是憑借當年的經驗在躲。
這絕對也是個老玩家。
該死,她怎麼覺得她這次回遊之後,遍地都是高手?
顯然,男人也和她有著同樣想法:“你能躲過剛才的襲擊,可以說是意外,但能完美躲掉這套拳的,肯定有點東西……你也玩過貪玩紅月端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