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是堂妹?”錦娘也拿了一把蠶豆,準備把她帶的烙餅分給大家吃。
卻見秦霜兒道:“也不是,我親爹在世時,原本是小官兒,還在姑蘇一帶做官。後來上七歲我爹死了,我娘回了江陵老家,又改嫁了,我娘隻有我一個,現今繼父家裡還有一兒一女。”
“原來你是官宦家的女兒啊,怪道你與我們穿的不同。”錦娘這才恍然大悟。
秦霜兒笑著謙虛道:“什麼官宦,我爹以前也隻是個小官。隻不過我娘改嫁到這家裡,家裡人多耗費大,我穿的這些都是我娘的嫁妝做的,若是我不穿,怕是早就被人拿光了。”
錦娘唏噓道:“難怪如此的。”
一個家裡,男主人若是一去,女人若是無法支撐門戶,即便有錢也會被人掏空。
秦霜兒看的出來很懂人情世故,很快也誇起錦娘來:“你家看起來很殷實,又有房舍,又有騾車的。”
“彆提了,就是買了那房舍,所以手裡沒錢了,好容易爹娘攢了些錢,我祖父一死全花光了,我祖母雖然跟著我叔父做活,卻還要我爹每個月給錢,為這我娘都氣的不行。家裡是等著米下鍋,否則我哪裡會去人家家裡做使女呢。”錦娘半真半假的哭窮。
人彆把自己說的太富,這樣遭人嫉妒,也彆把自己說的太窮,否則人家東西第一個不見了就找你,把你當小偷,這是她親身體會。
那時候她爹還在禁軍時,她讀的女學裡多半是富商或者秀才的女兒們,她就因為老實說了自家爹原本是廂兵後來做禁軍,都被人孤立瞧不起。
江善姐在旁道:“我家裡是沒有這些婆媳困擾的,我祖父母早已過世了,我爹比我娘大十八歲。”
“你娘多少春秋?”錦娘問起。
“我娘今年三十了”。江善姐笑。
錦娘點頭:“你娘和我娘年紀相仿呢,可是你是怎麼會繡花兒的呢?秦姐姐是家學淵源,她母親就是學過蘇繡的,難不成你和我一樣,半路出家?”
善姐迅速搖頭:“這倒也不是,我娘會紡布,我家我爹種田,原本我是跟著我娘紡布的。我們隔壁住的是一位姓馮的塾師,我無事時跟在外麵認得幾個字,又跟著馮娘子學針線,三歲我就會拿針了。”
“我五歲開始拿針,比你大兩歲,她說技多不壓身,所以從小就讓我跟著彆人學的。”方巧蓮淡淡的道。
眾人或多或少能看的出來,方巧蓮的娘之前離開的時候就和陳娘子說了,說她家孤兒寡母,她在知府家的小廚房打雜,很不容易。
大家是各有心事,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到了中午,錦娘把自家烙餅拿出來分給她們吃,還一人分了一顆雞蛋,見她這樣大方,方巧蓮也不小氣,把她娘給她的府公家的點心分給她們。
陳娘子在艙外聽到她們說話分東西吃,也是忍不住笑了,又走出去和何家的下人說話。何家要帶節禮上京,就是租的這條船,陳娘子和何家跟過來的竇婆子道:“這些孩子背井離鄉,也是不容易,不比我們在外頭做慣了的人。”
“你也是多餘操心,將來去了周家,富貴迷人眼,還說什麼背井離鄉的話,恐怕到時候一個個都不肯回來了。”竇婆子是何夫人的陪房,自詡一雙火眼金睛閱遍千帆。
陳娘子笑道:“是我帶她們出來的,將來還要在一處做事,我隻想怎麼把事兒辦好,不拖我後腿就好。不過,還想請竇姐姐教我,也彆讓我去了周家兩眼一抹黑啊。”
竇婆子見陳娘子不似那等奸猾之人,對自己也不錯,她又有意賣弄一番,先道:“周家原籍在姑蘇,也算是書香門第,隻不過周老爺子年少時父親去世,由寡母撫養長大,後來因為才學好,被資政殿學士韓家選為女婿。這韓氏進門誕下兩子便撒手人寰,後來周老爺子又娶了韓氏的親妹子小韓氏為妻,偏小韓氏無子,隻生了個女兒。”
“如今那家裡,周老爺子死在了泉州任上,長子也就是現任周家家主,很是出息,甲科進士及第,娶的是周老爺子的同僚之女,也就是我們姨太太,我們蔣家本也是宰相門第,算得上門當戶對。次子恩蔭出仕,不愛讀書,倒是很機變,也是續弦了一房讀書人家,至於還有個老幺,那是偏房所出,隻跟著打理家業罷了。要說你們要去的大老爺家裡,他家正頭娘子蔣氏生有長子今年十八,在國子監讀書,又有兩個女兒,大的叫師師,小的閨名叫慧慧,房下還有兩位小娘,一個生了三姑娘令令,另一個生了四姑娘素素,三姑娘的小娘是蔣大娘子的陪嫁丫頭所出。至於她們的性子,我也是三五年才見一次,也就不清楚了。”
陳娘子慢慢的捋了一遍,不禁咋舌:“周家果真是人丁興旺,人多我們倒不怕,就怕家中不平靜。”
竇婆子打了個飽嗝,擺擺手:“這有什麼,你們針線房躲在一處,到時候滿頭做活,也是清靜。況且你們是大房請過去的人,彆的房也不敢那麼沒眼色。隻不過,我有一句話囑咐你。”
陳娘子提心吊膽的道:“什麼話,你隻管說,我那裡還有一角羊羔酒孝敬你老人家。”
“蔣大娘子的兒子周大公子正在議親,平日她就嚴防死守的,連親戚們家的小娘子們都不大待見。我瞧你們這跟著去的幾個丫頭,有人的心思看著就不純,若是作出些什麼不三不四的事情出來,小心你被連累的分文不賺是小事,到時候被打爛了臉都沒處伸冤去。”竇婆子斷斷續續的說起,到最後,醉倒在椅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