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p>
葉柏念和沈故進觀眾席,走的是內場區。</p>
遊泳比賽內場區的位置，一直都是運動員留給自己家屬的。屬於穆尚澤家人的位置，從他入隊以來始終空著,隊員們的家人都見怪不怪了。</p>
現在看到葉柏念和沈故坐在了穆尚澤家屬的位置，不免有人好奇:“你們兩個是小穆的家屬嗎？看著不太像啊。”</p>
沈故麵對陌生人的打量，還是有點不自在。</p>
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聲音有點低:“我是穆尚澤的好朋友。”介紹完自己,他又看向葉柏念,“這是我們的葉老師。”</p>
“哦——”</p>
對方恍然大悟,語調拖得很長,“穆尚澤的朋友和老師啊。”</p>
說完，對方搖搖頭:“穆尚澤遊泳遊的再好有什麼用，比賽期間連個家人都沒有。一看就是他的家裡不支持,不像我家,我家可是全力支持我們小航遊泳呢。”</p>
葉柏念瞄了眼場館正前方的滾動大屏,順利在運動員名單裡找到了對方嘴裡的“小航”,趙興航。</p>
她對趙興航有印象。</p>
之前有運動品牌找了穆尚澤代言，趙興航在微博含沙射影,說是品牌方看上了穆尚澤是個小白臉,才選擇了穆尚澤沒選擇他。</p>
趙興航賣慘是一把好手，當時還真有很多吃瓜群眾支援他。</p>
她當時無語極了,直接讓她收購的狗仔工作室，調出了趙興航這幾年所有比賽的成績。每場比賽，隻要有穆尚澤參加,趙興航永遠是萬年老二。</p>
工作室在微博甩出兩人比賽成績,趙興航立刻被群嘲了。</p>
笑死,品牌方又不是傻子。</p>
穆尚澤比賽成績次次第一,你是萬年老二，品牌方為什麼選穆尚澤不選你，你自己心裡沒點逼數嗎？更彆說單論顏值，穆尚澤的確甩你幾條街不止啊。</p>
趙興航和穆尚澤的梁子，這下是結下了。</p>
彆的地方嘲諷不了，趙興航就逮著穆尚澤沒家人這件事可勁嘲諷，連帶趙興航的家裡人也學會了這一套。</p>
這不，現在抓住了機會，逮著葉柏念和沈故一番陰陽怪氣。</p>
葉柏念才不慣趙家人這個臭毛病，她故作驚訝地哇了一聲:“你們家全力支持趙興航，那他的比賽成績肯定能甩我們穆尚澤幾條街吧？”</p>
趙興航家屬:“……”</p>
“看樣子，是沒超過我們穆尚澤？”</p>
她學著對方剛才的樣子，惋惜地搖搖頭，“家裡再支持有什麼用呢？比賽成績還不是拿不出手。”</p>
趙興航的家屬氣得臉都青了，唰得一下彆過臉，拒絕和葉柏念再進行任何交流。</p>
葉柏念滿意極了，她偷偷朝沈故擠了下眼睛。</p>
嗬，和大小炮灰比賽陰陽怪氣，她還從來沒輸過！</p>
沈故接收到她的信號，強行抿了抿唇，卻還是沒能壓住笑意，索性暢快地笑了起來。</p>
有葉老師在真好，要是隻有他一個人在場，他肯定想不出能懟到對方啞口無言的話。</p>
……</p>
比賽即將開始，遊泳運動員們依次入場，場館的觀眾席上響起熱烈的掌聲。</p>
等到穆尚澤進入場館時，觀眾席的掌聲更熱烈了，還伴隨著一陣瘋狂地尖叫——</p>
“尚澤弟弟！看這裡！”</p>
“啊啊啊啊！尚澤太帥啦！比賽加油！”</p>
“穆尚澤加油啊！”</p>
裁判席上，穆尚澤的教練湊在國家隊派來的教練耳邊，詳細介紹著穆尚澤的情況:“尚澤是我們省隊這些年招收的，最有天賦的遊泳運動員。他的品行也很端正，之前的興奮劑事件，白洋試圖過收買他，但是失敗了。”</p>
“我知道放眼全國，各個省都有很不錯的遊泳運動員。但我敢以我三十年的執教生涯打包票，這些所有的頂尖遊泳運動員聚在一起，尚澤在其中也絕對數一數二！”</p>
國家隊的教練接過穆尚澤教練遞來的成績表，象征性地翻了幾頁，點了點頭，眼底滿是讚許:“穆尚澤，我知道，看他今天的表現吧。”</p>
他來津海前，對省隊的各個運動員都有所了解，穆尚澤是他唯一能看得上眼的。</p>
都不用第一名，哪怕穆尚澤今天發揮失常，隻獲得了銅牌，他也會收納穆尚澤加入國家隊。</p>
當然，這個想法他不可能現在說出來。</p>
穆尚澤上場後，衝著觀眾席揮了揮手，視線卻始終沒離開前排的葉柏念。</p>
葉柏念察覺到他的目光，學著他前兩天上場跑五千米，抬起手，衝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p>
穆尚澤滿意地挪開視線，開始投入賽前的熱身拉伸。</p>
他跨前一步，無意間扯到右腳腳踝，又是一疼。他緩緩抬手，覆蓋在疼痛的地方，像早上那樣，輕輕揉了揉。</p>
這一次，疼痛並沒有消失。</p>
反倒傳來一股更尖銳的刺痛，他倒吸了一口冷氣。</p>
“喲，尚澤，怎麼了你？”</p>
旁邊的趙興航察覺到他的動作，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能不能行啊？不行退賽唄，把機會讓給我。”</p>
穆尚澤挪開覆在腳踝的手指，冷嗤抬手，衝對方比了個中指:“負傷又怎麼樣？我照樣碾壓你。”</p>
總裁判發出長哨聲，他沒再給趙興航半個眼神，先一步走到出發台前，做好了準備動作。</p>
第二聲哨響，運動員們齊刷刷跳進泳池。</p>
穆尚澤跳進泳池的瞬間，右腳腳踝的疼痛感更強了，不過是一秒鐘的工夫，旁邊賽道的趙興航已經超過了他大半個身子。</p>
他咬了咬牙，忍著痛感，儘量減少右腳的動作，調整好姿勢，奮力朝著終點線遊去。</p>
賽道裡，各位運動員的遊泳畫麵，實時投放在場館的大屏幕上。</p>
穆尚澤調換腳的動作很快，除了葉柏念和沈故，其他人的注意力更多放在穆尚澤的速度上，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不適。</p>
“葉老師，我怎麼覺得，尚澤的腳好像受傷了？”</p>
沈故死死盯著大屏幕上的穆尚澤，他率先觸碰觸摸板，又快速回遊，速度敏捷矯健。但隻要注意他的腿，會發現他的右腿幾乎很難發力。</p>
葉柏念也看出來了，她眉頭緊鎖，思索的層麵要比沈故更深一層。</p>
以穆尚澤現在的速度，很顯然，他是強忍著痛拚出了全力。她很擔心比賽結束後，穆尚澤的傷勢會進一步惡化，影響他後續的比賽。</p>
……</p>
穆尚澤第一個觸壁抵達終點。</p>
在觀眾席上的一片歡呼聲裡，他用胳膊撐著泳池邊，重新回到岸上。</p>
他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毛巾擦頭發，騰出另一隻手，指了下觀眾席的方向。隨後，他收回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p>
觀眾席上的尖叫聲幾乎要掀翻場館的屋頂。</p>
“我的麻鴨！弟弟長大了！撩死我了啊啊啊啊！”</p>
“哈哈哈哈，尚澤又是第一名！進國家隊肯定穩了！他肯定是太高興啦，才會用這樣的方式和我們慶祝！”</p>
“媽的，事業粉轉顏值粉遼，我要嫁給穆尚澤！”</p>
隻有穆尚澤自己知道，他現在的心臟跳得有多快。</p>
腳踝上的痛感，已經在大腦多巴胺的刺激下變得麻木，他贏了！他會進國家隊！</p>
葉老師會以他為榮嗎？一定會的吧。</p>
泳池對運動員家屬放開限製，葉柏念帶著沈故率先衝上台，一眼看到穆尚澤的腳踝腫得老高:“尚澤，你的腳怎麼回事？”</p>
“沒什麼，可能是早上救那個小孩的時候，不小心扭了一下。”</p>
穆尚澤從興奮中回過勁來，“葉老師，我是第一名，金牌！我贏了！”</p>
葉柏念有些無奈:“彆管金牌了，去和教練說一聲，我先帶你去醫院看看傷。”</p>
穆尚澤沒動，而是跟她商量道:“能等頒獎結束後再去嗎？”</p>
葉柏念實在想不通，穆尚澤小同學到底對金牌有多大的執念，可對上少年神采奕奕的眸子，她還是沒忍心拒絕:“行，那給你十分鐘。”</p>
她話音剛落，穆尚澤的教練一臉興奮地跑過來。</p>
“尚澤！妥了妥了！國家隊胡教練說了，他一會兒要為你親自頒獎。他還說，你可是奧運會冠軍的好苗子呢！他一定要親自培養，爭取讓你兩年後就能踏上奧運賽場！”</p>
穆尚澤淺淡地勾了下唇角。</p>
這同樣是他提前製訂好的計劃，他會努力，在兩年後，贏得奧運金牌回來送給葉老師。</p>
想到這裡，他又衝葉柏念綻開笑容。</p>
穆尚澤在頒獎台上，戴上了國家隊胡教練為他親自頒的金牌。</p>
胡教練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站上台，剛準備和他合照，他的腳上又傳來一陣劇痛。</p>
穆尚澤疼得臉色慘白，一個沒站穩，摔下了領獎台。</p>
胡教練嚇了一跳:“尚澤？！！哎呀！你腳怎麼腫得這麼厲害？！！快喊救護車送醫院啊！！！”</p>
……</p>
葉柏念見穆尚澤從領獎台跌下去，心裡咯噔一跳。</p>
她連忙上台，讓沈故扶住穆尚澤，先給他做了簡單的傷情處理。比起幾分鐘前，穆尚澤的腳踝又腫了整整一大圈，她心裡有了判斷:“恐怕不是扭傷，是骨裂或者骨折。”</p>
她暗暗懊惱，自己有些過於疏忽了。</p>
穆尚澤一直忍著疼，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才讓她誤以為他隻是扭傷。</p>
葉柏念被自己氣得不輕，顧不上等姍姍來遲的救護車，喊了沈故和兩個工作人員將穆尚澤抬到她的車上。</p>
她一腳油門踩到底，很快到了醫院。</p>
醫生檢查完穆尚澤的傷勢，又是擰眉又是歎氣:“你們真是的，不早點兒送醫院，非得等現在嗎？一開始隻是骨裂，你是不是劇烈運動了？現在骨裂移位，發展成骨折了！要立刻進行複位內固定手術治療。”</p>
穆尚澤很快被推進了手術室。</p>
葉柏念和沈故在走廊裡等著，穆尚澤的省隊教練和胡教練都來了。</p>
聽說穆尚澤需要進行手術治療時，胡教練的表情變了變:“尚澤的傷這麼嚴重嗎？等他休養好，至少得一年吧，這……”</p>
胡教練欲言又止。</p>
葉柏念自然明白胡教練想表達的意思。</p>
胡教練想招穆尚澤進國家隊，自然是希望穆尚澤能在日複一日的訓練中有所成績。穆尚澤現在受了傷，等徹底恢複至少得等一年，他用這段時間訓練其他隊員，效果未必會比穆尚澤差。</p>
“胡教練，您是真的打算招穆尚澤進國家隊，對嗎？”</p>
葉柏念開口問道。</p>
胡教練:“本來是這麼回事，可現在……”</p>
葉柏念打斷了胡教練的話:“請問，你們遊泳隊需要讚助嗎？無論是什麼方麵，我都可以提供足夠多的讚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