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教練的後半句話卡在嗓子眼裡，他吞了口口水，好半天才消化掉她的意思:“葉老師，您的意思是……”</p>
“可以給穆尚澤一點兒康複時間嗎？”</p>
她斟酌著語句，“您既然打算讓他加入國家隊，說明他是有潛力的。距離下一屆奧運會還有兩年多的時間，我相信，憑他的努力和天賦，他康複後會很快趕上進度的。”</p>
胡教練當場拍板:“好！葉老師，我聽您的。”</p>
他本身就欣賞穆尚澤，得知穆尚澤受傷，康複期又漫長，他心痛得不行。但他總不能，帶著個暫時不能參加任何賽事的穆尚澤回去，這樣對上麵實在不好交代。</p>
現在不一樣了，葉柏念說，她可以給他們遊泳隊讚助！！！</p>
他們遊泳隊訓練資金近幾年格外緊缺，招募一個暫時受傷的遊泳天才回去，還能帶回一大筆財神爺的讚助，這筆買賣絕對不虧啊！</p>
……</p>
穆尚澤從麻藥中緩過勁來，一睜眼，就看到了守在他床邊的沈故和胡教練。</p>
胡教練迫不及待地表示，要邀請他加入國家隊，等他這兩天回去，會立刻發文件辦手續。</p>
“可是，胡教練，我受傷了。”</p>
穆尚澤看了眼自己打了石膏的右腿，“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我應該都不能再下水了吧？”</p>
他在進手術室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p>
國家隊時間緊訓練任務重，不一定有耐心等他傷勢恢複，他們完全可以去招其他運動員。</p>
胡教練自然不可能把現實原因說出來，隻好笑著打哈哈:“嗐，尚澤你是遊泳天才，我肯定得等你啊。”</p>
聽完胡教練的話，穆尚澤不自覺地牽起唇角:“謝謝胡教練。”</p>
胡教練擺擺手說不用謝，又細細叮囑了穆尚澤幾句恢複注意事項，離開醫院繼續去忙工作了。</p>
“尚澤，你更應該謝謝葉老師。”</p>
沈故說起剛才手術室外的事，“多虧她力挽狂瀾，才讓胡教練下定決心收下你。”</p>
穆尚澤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手裡還摩挲著上手術台前領的金牌，思考什麼時候送給葉柏念比較合適:“葉老師呢？”</p>
沈故:“她好像去聯係公司了吧？她答應了要給遊泳隊讚助。”</p>
穆尚澤靜靜聽著沈故講起剛才手術室門口發生的一切，唇角的弧度緩緩消失。</p>
所以，這才是胡教練願意收下他的原因嗎？不是因為他的遊泳天賦，而是葉老師開出了無法讓人拒絕的條件。</p>
在沈故的注視下，他拿起床頭上的手機，撥通了胡教練剛剛留給他的電話號碼:“對不起，胡教練，我暫時沒有加入國家隊的意向，我留在省隊挺好的。”</p>
說完，他不等胡教練的回應，徑直掛掉了電話。</p>
沈故目睹穆尚澤的態度變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似乎好像說錯話了:“尚澤，你這是為什麼？”</p>
“我不應該給葉老師添麻煩。”</p>
穆尚澤扔開手機，眉宇間染上一絲躁鬱，“我受傷，是因為我運氣不好，我不能讓葉老師替我的不幸買單。”</p>
還有一個原因，即使麵對好友沈故，他也沒有辦法說出口。</p>
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p>
他希望自己能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的更高，直到足以和葉柏念比肩。而不是要靠著葉柏念的幫助，才能讓胡教練對他“網開一麵”。</p>
……</p>
葉柏念在段斯衍的辦公室打印合同。</p>
她收到胡教練的電話，得知穆尚澤執意不加入國家隊，打印合同簽字的手頓了一下。</p>
她沉默半晌，開口道:“沒關係，我們還是尊重穆尚澤的意見吧。胡教練，您不用擔心，我答應的讚助仍然會一分不少的到位。”</p>
在胡教練的千恩萬謝中，她掛掉了電話，神情有一瞬的茫然。</p>
穆尚澤會拒絕進入夢寐以求的國家隊，是因為她的插手嗎？</p>
段斯衍將她的表情儘收眼底，遞了一杯剛沏好的茶給她:“老師，你有什麼問題嗎？”</p>
“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p>
葉柏念輕輕抿了口茶，是她很喜歡喝的明前龍井，“或許，穆尚澤並不需要我幫他做這些。”</p>
段斯衍強忍住附和她，並且說穆尚澤壞話的念頭，輕笑出聲:“少年都有自尊心。以他的天賦，明年養好傷再加入國家隊，同樣為時不晚。老師，你可以試著把注意力，暫時放在其他人身上。”</p>
“對呀，你提醒我了。”</p>
葉柏念的杏眸倏忽亮了，“我現在應該對付穆輝，他要是知道穆尚澤受傷，短期內不能參加任何遊泳比賽，不一定會在背後使什麼壞呢！”</p>
段斯衍:“……”</p>
不，他不是這個意思！他是想說！他就是那個需要老師關注的“其他人”！</p>
葉柏念完全不知道段斯衍的想法，她敲出了沉睡好久的係統，問道:“你有沒有辦法操控彆人的夢境？”</p>
係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可以是可以，念念，你又想做什麼呀？】</p>
葉柏念:“我聽說，穆輝一直在懷念他離世的女兒。這份慈父之情，你難道就不為之動容嗎？他多可憐呐，我們幫幫他吧。”</p>
係統:【我信你個鬼！】</p>
……</p>
穆家彆墅。</p>
穆輝正在午睡，他的臉上，還殘留著穆尚澤毆打他的傷。</p>
他在現實裡打不過這個兒子，夢裡，穆尚澤又變回了當年那個任他打罵的小男孩。</p>
穆輝看著花園裡的小穆尚澤，恨得牙根發癢，抄起花盆想去砸他的腦袋。小穆尚澤突然回頭，五官扭曲，變成了他已經死去的女兒:“爸爸，你是想拿花盆打我嗎？爸爸，你不愛我了嗎？”</p>
女兒的聲音裡帶著哭腔，眼淚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你說想我，我才回來的，可是你為什麼要打我？”</p>
“不，不是的，妞妞。”</p>
穆輝瞬間慌了神，他還是第一次在夢裡見到和記憶中彆無二致的女兒，“爸爸不是打你，是打你那個災星弟弟！是他害死的你。”</p>
女兒搖了搖頭:“才不是！弟弟不是災星！他沒有害我！”</p>
穆輝還想解釋，女兒卻捂住耳朵:“我不要聽你狡辯，你會打弟弟，就一定會打我！你不是我爸爸，我恨你！我恨你！”</p>
穆輝連忙扔掉手裡的花盆:“不打了，不打了，爸爸不打了。”</p>
女兒歪了歪腦袋:“爸爸，那我讓弟弟拿花盆打你，好不好？你都打了他那麼多次，他打你一次，沒關係吧？”</p>
穆輝聽到女兒的問題，有了片刻怔忪。</p>
他不太能理解，夢裡的女兒，為什麼句句不離穆尚澤。不過，他很快做出了決定:“好，好，隻要我們妞妞高興，怎麼打爸爸都可以。”</p>
穆輝很清楚他現在是在做夢，為了哄女兒高興，一口答應下來。</p>
女兒果然開心的笑了，噠噠噠跑到花園的角落，牽起蜷縮在牆角哭泣的穆尚澤，又跑回到穆輝麵前:“弟弟，來吧，爸爸剛才不是打了你嗎？現在輪到你反擊啦。”</p>
說完，彎腰撿起花盆，遞給穆尚澤。</p>
小穆尚澤舉起花盆，衝著穆輝的腦袋重重砸了下去。</p>
“啊！！！”</p>
穆輝慘叫著睜開眼睛，鮮血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捂著腦袋上的傷口，看到地上，有碎裂的古董花瓶碎片。</p>
彆墅裡的傭人聽到他的慘叫，連忙跑進來，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p>
古董花瓶在床頭櫃上安安穩穩放了好多年，怎麼今天突然掉下來，還偏偏砸中了穆輝。</p>
家庭醫生趕來給穆輝包紮傷口，穆輝疼得要死，不由得回想起剛才做的夢，後背一陣發寒。</p>
怎麼會那麼巧？夢裡的他被穆尚澤拿花盆砸，夢外，他被古董花瓶砸碎了腦袋。</p>
穆輝渾然不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p>
從這天起，他每次入睡後，都會夢到以前毆打穆尚澤的場景。而每一次，他離世的女兒都會跑出來，帶著穆尚澤反過來報複他。</p>
而夢裡對他造成的所有傷害，都會在現實中一一上演。</p>
不過兩個星期，穆輝整個人徹底萎靡不振，胡子拉碴，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卻遲遲不敢入睡。</p>
……</p>
葉柏念聽著係統給她的實時轉播，笑的前仰後合。</p>
穆輝這種家暴兒子的人渣，就應該受到精神加肉.體的雙重折磨。</p>
段斯衍陪她一路走到醫院，還在路上給穆尚澤禮節性地買了個果籃，順帶又給她買了根糖葫蘆。</p>
這串兒糖葫蘆不太好吃，葉柏念剛吃了一半，牙齒都酸得發軟了。</p>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扔掉，段斯衍伸手接過她手裡的糖葫蘆，微微垂眸:“抱歉老師，我沒想到它會不好吃。請問，我可以把它吃掉嗎？”</p>
葉柏念愣了下。</p>
這畢竟是一根她吃剩的糖葫蘆，讓段斯衍吃掉，總覺得不太好，有種把對方當成廚餘垃圾桶的嫌疑。</p>
“以前，在我的朝代，很多百姓都會餓死。”</p>
段斯衍看著糖葫蘆，語氣微微發沉，“從那時起，我發誓，我此生絕對不會浪費一丁點食物。”</p>
葉柏念:“……那，你吃吧？”</p>
段斯衍點點頭，垂下眼簾，一口一口將剩下的糖葫蘆吃乾淨，耳廓卻悄悄紅了。</p>
他記得他秘書說過，在這個世界，隻有最親近的人才會吃掉對方剩的食物。</p>
四舍五入，他是葉老師最親近的人！！！</p>
葉柏念完全不知道，一串糖葫蘆能讓段斯衍瞬間腦補出，他倆關係親近的無數種佐證。</p>
她揚起頭，看著還在傻樂的段斯衍，有點無語:“你嘴邊有糖屑。”</p>
“啊？”</p>
段斯衍一秒回神，連忙伸手去擦，半天都沒找對位置。</p>
葉柏念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很魔幻。</p>
她麵前這位時不時大腦短路的段斯衍，放在商界——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無數人崇拜敬畏的大佬。</p>
這說出去，誰敢信啊？</p>
她嘖了一聲，掏出紙巾:“算了，我來吧。”</p>
段斯衍比葉柏念高出大半個頭，她又不想踮腳，想了想，象征性地扯了一下段斯衍的領帶:“低一點，不然我夠不到。”</p>
段斯衍乖乖彎下身子，整個人都不知道手該怎麼放。</p>
醫院門口，沈故看見這一幕，連忙背過身去，不敢再看，還不忘拉了把穆尚澤。</p>
穆尚澤僵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p>
葉老師她，是在和段斯衍接吻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