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順把池奕扶到榻上,給他擦身換衣裳,太醫看過他腿上傷處,向皇帝彙報:“傷口反複進水,局部積膿,需要內服外敷並行,決不能再沾水了。”
聽到太醫不善的語氣,池奕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兩個太醫一離開,賀戎川那利刃般的目光便射向他。
“不想要那條腿朕可以給你砍了,不必如此麻煩。”
不知為何,賀戎川說這些血腥暴力之事時,語氣常常很平淡,尤其是這次,平淡得有些刻意,似乎在努力壓抑什麼情緒一樣。
但池奕從一進來就很莫名其妙,明明是自己冒險救他老婆,他不給自己頒個見義勇為獎章就算了,凶什麼凶?
他忍下不安,把事情經過給對方講了一遍,儘量平和地說:“那種情況,若我不去救,等彆人趕到,婉嬪娘娘恐怕已經昏迷了。陛下放心,她被送上岸後很快就醒了,沒什麼大事……”
“她沒事,你呢?!”壓抑的憤怒從牙縫中漏出來,“明知腿上有傷,還去碰池子裡的臟水,你可知道,一處傷口沒處理妥當,能把你整個身子拖垮?你整日怕朕殺你,這時候不惜命了?”
聽到這裡,池奕明白
了,暴君不懂什麼人道主義精神,根本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冒著傷口惡化的風險也要救人。和他爭下去沒有任何好處,池奕按一貫的做法,低頭道:“抱歉,是我的錯,給您添麻煩了。”
這辦法屢試不爽。賀戎川收斂怒氣轉身,隨手拿本書翻開,不發一言。
日頭漸漸跌下來,楊順拿了配好的敷料,過來幫池奕給傷口上藥。敷了之後不能動,池奕就安靜坐在榻上,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賀戎川瞥了他一眼。
其實他也能理解池奕為何冒險救人,隻是莫名生出一股惱怒,非要罵他一頓不可。
若是往常,池奕能下地走動的時候,大概會蹭過來,自以為不為人知,也還他一頓罵吧。
想至此,賀戎川忽然起身,狀似無意走到那榻前,坐在池奕旁邊。他靠上軟墊,一雙黑眸深如幽潭,目光穿過眼前的人,落在未知的遠方。
而池奕隻是垂下眸子,輕聲念著:“你又來找罵了?”
“不想罵你了,沒意思。你當然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救人,這兩天我也看出來了,你對周圍所有人都冷著臉,說出的所有話都是命令,沒有一句謝和一句關心。我懷疑你就是反社會人格,對人沒有感情,難怪會成為暴君。”
說到這裡,池奕忽然抬起頭朝他笑,“對付你這種把所有人當工具來利用的人呢,就是要把你也當工具。以後你再罵我、罰我,我就想你是個沒有感情的工具人,和工具生什麼氣啊。”
他往前湊了湊,近距離盯著賀戎川看了一會兒,伸手摸他的臉,歎道:“可惜了,白長這麼俊……”
賀戎川手臂忽地一動,打掉池奕那隻手,然後倏然起身,回他自己的地方坐著,開始一杯杯地灌手邊的茶水。
他不是生性就喜辣的,不記得從幾歲開始,日子越過越壓抑,強烈的刺激性味道就成了排解情緒的方法。後來便漸漸養成習慣,在臥室裡放一壺辣茶,像現在這般憤怒時,就灌上幾杯,不至於憋悶。
可今日的怒氣似乎極難平複,喝過茶剛感覺好一些,靜坐片刻,池奕方才那幾句話便又跳出來,重新在他心頭燃起怒火。
過了許久,他望向榻上,池奕不知何時已經睡下了。賀戎川緩緩走過去,掀開床簾,立在榻邊盯著他,靜靜看了好一會兒。
而後突然伸出手,掐住池奕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