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中央軍結束了半天的訓練,士卒們在夥房吃過大鍋飯,回校場附近的廂房休息。
池奕掐著點,拎著食盒走進廂房,熱情地和眾人打過招呼,然後打開盒蓋。
一屋子人用懷疑的眼神望著他。
“訓練一上午,大家都辛苦了。這種點心叫南瓜布丁,是我做的,來嘗嘗吧?不用跟我客氣。”
沉默片刻,那天打了池奕一拳的人覷他一眼,囁嚅道:“池大人,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池奕朝他笑笑,“我來問軍餉之事。”
接著,他一邊分發布丁,一邊給眾人講了一遍為什麼要轉變發放軍餉的方式,什麼原來的錢都被兵部的人貪了,現在由軍隊內部管理有哪些好處雲雲。
他講得口乾舌燥,眾人盯著他,卻仍是畏縮退卻的神情。
池奕無奈道:“這麼不配合,還是覺得我不是好人?”
沒人說話,大家用眼神給出肯定的答案。
池奕預料到這個局麵,重重歎口氣,拉把椅子坐下,耐心解釋:“我能理解,有人覺得以色侍人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平心而論,我也沒乾過什麼缺德事吧?我雖然得了個官品,卻不曾作威作福,來軍營也是以私人的名義,要不是某人打我,我還不願意亮出身份呢。”
“我知道,你們都以為餉銀被扣了,送進了宮裡,可我天天在征懷宮住著,就沒見過這筆錢!所以我要查清楚,若是錢進了彆人口袋,那就倒出來還給你們。若是錢根本沒少,那我們也不能平白讓人潑臟水。”
屋裡一片靜寂,有人低頭挖布丁吃,有人訥訥開口:“那……池大人,你問吧,但我們也不知道多少……”
於是池奕拿出紙筆和列好的訪談提綱,事無巨細地調查。可這些人吞吞吐吐,問起來十分艱難。
正當他第八遍解釋餉銀的構成時,一個在旁靜靜觀望許久的人忽然開口:“池大人,我雖是個粗人,但就這麼看你做事,也覺得你挺有本事的。而且又是丞相的親戚,為何不正經做官,要走這條道啊?”
池奕來軍營前,準備過可能被問到的問題,比如眼前這個。他悠然抱過食
盒,笑著說:“好吃麼?我做多了,要不要再來一個?”
有沒吃夠的又上手去拿,順便誇讚:“以前從沒吃過這般獨特的點心,是池大人親手做的?也是您琢磨出來的麼?”
池奕在現代也算是居家型好男人,研究過各類食譜,會做很多奇奇怪怪的食物,尤其擅長甜點。不過他一個人當然做不了那麼多布丁,他就是寫了個食譜扔給禦膳房而已。
此刻,他忽然露出一個羞澀的淺笑,半低著頭,“不是我琢磨的,但如今宮裡都覺得是我琢磨的。”
說完他就停下了,果然有人問:“為啥啊?”
“那是我第一次進宮……”池奕仰起頭,似乎陷入某段回憶中。
“然後呢?”
“然後……那日正好趕上午膳,我幫禦膳房送了幾盤菜過去,其中就有這南瓜布丁。當時陛下嘗了一勺,讚不絕口,問我是哪裡做的,我腦子一熱,就說……是我做的。”
池奕擺擺手擋住臉,“不說了不說了,我們繼續說餉銀的事。”
眾人果然對此話題頗有興趣:“再講講嘛,後來怎麼樣了?被揭穿了沒?”
“沒有……我以為沒有。當時陛下隻說好吃,讓我第二天再給他做。我就傻眼了,我根本不會做什麼布丁,在禦膳房學了一整夜,第二天做的還是很難吃。”
“那陛下沒怪罪嗎?”
“怪罪了,他罰我每日都給他做南瓜布丁,我就隻能在宮裡住下……後來才知道,陛下一開始就看穿我了,他就是故意的。”
池奕聲情並茂地背完台詞,掃視一圈,雲淡風輕道:“我雖與丞相有親,卻原本打算耕讀傳家,無意做官,也無意參政。如今來管軍營的事,隻是出於情分,沒人給我好處。我這樣說,能回答方才的問題吧?”
一個大頭兵愣愣地問:“出於什麼情分?”
池奕立刻擺出惱羞成怒的樣子,“能不能不說這個了,你不要臉我還要呢。再不懂,回家問你媳婦去。”
那人迷茫地閉嘴,周圍人紛紛竊笑。
池奕重重咳嗽兩聲,“好奇心都滿足了?現在該說餉銀的事了吧?”
被他這麼一忽悠,現場氣氛的確輕鬆不少。池奕如此坦(瞎)白(編),眾人也不好意思再藏著
掖著,漸漸有問必答起來。
一下午時間,池奕在軍營數間廂房裡使用了同樣的套路,越用越嫻熟,講自己在征懷宮爬龍床的故事講得眉飛色舞,順便也收集到足夠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