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去賬房和夥房逛了一圈,傍晚回到皇宮,一進屋就癱在榻上,將本子舉過頭頂,翻得嘩啦響。
營中士卒認為餉銀被人扣了,問題出在這每人兩錢夥食費上。按照軍營夥房的標準,每人每月吃飯成本是差不多兩錢,但壞就壞在夥房的食材是批量采購的,理應省下不少錢才對。
可這些錢的去向沒人說得清,營中便傳出流言,說省下的錢送進了宮。
所以錢到底去哪了?
池奕翻著本子尋找答案,不知覺間天色暗了。忽聽門口傳來響動,他知道是賀戎川結束了晚上的議事,把辦公地點轉移到了寢宮。
忙活了一整天,躺下就不想動,他乾脆把本子往臉上一蓋,裝睡。
腳步聲進入殿內,卻停在他的榻前,靜默片刻,池奕聽見低沉話音:“王祿,將他抱到朕床上去。”
池奕立刻嚇醒了,“為什麼要去床上?”
賀戎川側過身輕嗤一聲,“池奕藏在床上,拉著簾子,存心讓朕找不見。等朕終於要睡了,便從被子裡鑽出來扒朕的衣裳。如今朕尚未就寢,你不該在床上藏著?”
池奕愣住,這是……自己在軍營裡編的情節?這麼快故事主角就知道了?
見王祿真的要來抱,他連忙往後縮,麵上堆著討好的笑,“陛下彆誤會,我隻是說與那些人聽的,我保證,不曾說過您一句壞話,更不曾抹黑您高大的形象!”
“如此還不算抹黑?”
池奕擺出委屈神情,低聲道:“我就編了些閨閣情趣,還一直在誇您……”器大活好呢。
此言一出,射來的目光陡然冷冽,還未抬眼對視,已生剜肉剔骨之感。
池奕才反應過來方才那話說錯了,語氣再軟,其實也是在抬杠。而且賀戎川那麼高冷一個人,估計介意旁人談論他私生活,就算是編的也不行。
要是往常,池奕就直接跪在地上請罪了。可他今日太累,不想離開床,更不想跟這人周旋,乾脆一把拽過賀戎川一根手臂。
他將那手臂抱在懷
裡,像對待抱枕一樣,一邊翻小本子,一邊拿下巴蹭來蹭去。他打算在主角光環裡待一會兒,等對方忘了剛才為何生氣,再放他走。
然而小本子剛翻了一頁,賀戎川就強硬地抽回手臂,一句話沒說走進內室,還吩咐王祿放下門簾。
池奕巴不得他不要來找自己的茬,低頭繼續研究本子裡的內容。
從采買的賬簿上看,收上來的夥食費花得一乾二淨,確實都買了食材,並沒有進什麼人的口袋。賬簿造假的可能性很低,那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難道當兵的都比較能吃?
他靠在軟墊上絞儘腦汁,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白天折騰了一整天,現在的池奕太過疲憊,想著想著竟直接睡過去了。
裡屋,賀戎川如往常一樣忙到後半夜,始終心神不寧,筆下字跡也潦草。三更鼓敲響時,他再忍不下去,擱筆起身,掀簾去了外間。
那個叫池奕的人歪在榻上,已經睡熟了,也不蓋錦被,腿上攤開放著個本子。
賀戎川遂坐到旁邊,拿過那本子來看,漸漸蹙眉。
“嗯哼,南瓜布丁……”
池奕平時不怎麼說夢話,但夢裡感到有人過來,有動靜了,嘴巴就閒不住。
他這一聲叫得賀戎川心煩意亂,移開本子,轉頭望向那睡著的人。
睡著時神情一片澄澈,瞧不出絲毫心機,險些信了此人本就是這般天真。
賀戎川自嘲,對這個人是否關注得過分了。追究下來,池奕幾分算計幾分真心,原與他無關,更不會乾擾他的決策。
隻是……
“好吃。”
池奕砸吧砸吧嘴,在夢裡甜甜一笑。
賀戎川氣息一滯,又迅速躲開,兩步行去儲存文件的書櫃,拉開抽屜翻找一番,取出一本什麼東西,小心塞到池奕身邊。
他轉身欲走,到底還是回過身來,將榻上那個睡得歪七扭八的人平放妥帖,又往他身上扯了被子,放下床簾。
然後便走了,沒什麼不正常的念頭,絕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