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有一頂低矮破敗的帳篷,周圍還擺著各類貨品,像是個存放雜物的地?方。池奕稍稍走近,便聽見從帳篷裡傳出低低的嗚咽聲。
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快走幾步上前,見那帳篷的門簾扣住了,從外麵無法?打開。隻得用力將門簾扒開一條縫,向裡看?去……
屋裡亂七八糟地?堆放著雜物,整個帳篷由一根柱子撐起來,而賀戎川……竟被捆在那根柱子上!
池奕認得他那個迷離的眼?神,他喝醉了,可以前從沒醉得這麼痛苦。點點星光勾出下頜疏朗的輪廓,卻?掩不去暗影裡陰騭的神色。
看?到那個表情,池奕的心猛然絞了一下,艱難地?用理智逼自?己冷靜。阿裡爾他們和北部人吃飯,賀戎川喝酒也?解釋得通。但又是誰把他綁來這裡?誰綁得動他?
池奕四下看?看?,並沒發現什麼綁匪的蹤跡,隻好?朝帳篷裡喚了兩聲,焦急道?:“聽得到嗎?這裡出什麼事了?我是池奕!”
那醉鬼聽見這話,渾身劇烈顫抖了一下。他五官扭曲得愈發難看?,手臂在瘋狂用力,似乎想要掙脫束縛,伴隨著喉頭低沉嘶啞的響動。
無果之後,化作一聲歎息。
“池奕……”
他將這兩個字嚼來嚼去,仿佛在品鑒那筆劃間的滋味。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見他這個樣子,池奕心疼得要命。他努力將門縫扒得開一點,連珠炮似的:“誰把你綁來的?歹人在哪裡?”
而那人卻?隻聽見了自?己想聽的,“歹人……池奕……”
溝通失敗。池奕猶豫了一下,還是離開帳篷,用手語說不清,他就跑回營地?把塞拉拽起來,讓她幫著問附近的守衛發生了什麼。
他本來打算問清楚了,就和塞拉一起救人。這帳篷是他們自?己搭的,她肯定有辦法?從外麵給它弄開。
沒料到守衛說的卻?是:“那穀國人找我要一根繩子,他說用來捆人,專門要求最結實的那種?。”
“然後呢?”
“他要我就給他了唄,然後他就自?己拿著繩子走掉了。”
塞拉拽過池奕,不
解道?:“這深更半夜的,他要繩子做什麼?他人呢?找不見了?”
“啊……沒事。”池奕當機立斷,“我知道?他在哪。既然是他自?己要的繩子,那就不用擔心。麻煩你了。”
他決定不把這事告訴塞拉。如果是賀戎川自?己要的繩子,找個偏僻地?方把自?己綁起來,不管是為了什麼,恐怕都是不想讓人知道?的。
池奕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回去睡覺,賀戎川既然是自?己折騰自?己,肯定心中有數,不會出什麼危險。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就應該假裝不知道?。
可想起那人掙紮的樣子,池奕心裡就十?分不是滋味,總覺得他一定很難受。就算回去睡覺,估計也?睡不好?。
還不如……去陪陪他。
池奕回到那帳篷處,它居然在晃動。於是嚇了一跳,扒開門簾往裡看?,見賀戎川正在劇烈地?掙紮著,繩子綁得太緊掙不開,便帶得整個帳篷歪七扭八。
“朕……要殺了你……”
混沌不堪的話音從他齒間漏出,咬得滿是恨意。池奕一怔,湊過去聽,那人一邊費著徒勞的力氣,一邊念叨著許多有關殺人的字句。
仿佛有股毀天滅地?的能量,卻?強行禁錮在繩索之內,無處發泄,便隻好?指向自?身。於是那個世人眼?中的暴君便被烈火烹煎,困於其中,最終將被燒成灰燼。
他強作鎮定,試著問:“陛下要殺誰?”
許久沒聽見答案。裡麵那人的動作漸漸平息下來,緊繃的身體變得鬆懈,垂著頭一副頹然樣子,似乎是無意識地?回答:“殺……我自?己。”
這話把池奕才?平複下的心緒又掀了起來。如果賀戎川以前的執念是少?年時期的那場變故,那麼明明已經在鐵花叢中釋懷了往事,他如今這又是跟誰結了仇?
池奕第一次知道?,不理解一個人為什麼難過,也?可以陪著他一起難過。
對著裡麵那仿佛失了魂一樣的人,池奕沉聲道?:“繩子是你自?己係的,想來你也?能自?己解開吧。你把門打開,讓我進去,我不是來害你的,我是自?己人。就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也?可以陪著你。”
既然賀戎川喝醉了,主角光環失效了,那自?己是不是就能離他近一點了?
就算他神誌不清,安慰也?沒有用,至少?可以……抱著他吧。
賀戎川微微仰頭,唇角勾起個十?分冷的笑,五分輕蔑五分哀戚,喃喃道?:“不要……不用你陪……除了池奕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