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2 / 2)

窺探他人的秘密是人類愛做的事情,而謝燃不是。

一人兩鬼沉默穿越夜色,回到畫室,程成無處安放自己的身體,自覺掛回了那片花叢裡。

謝燃徑自去洗澡。

他偶爾會睡在外麵,吸收天地間自然形成的稀薄陰氣作為補充,但今夜小孩在家,他就沒打算出去。

衝完澡,他邊擦頭發邊從洗手間出來,發現景暄竟然坐在他下午畫畫的位置,細細看著那幅未完成的風景圖。

那是一幅夜景,畫中間有一條河,看不清麵容的人群團坐在湖邊大石上,河麵上星星點點,散布著螢火蟲的光芒。

天邊隱約有紅紫色的霞光。

雖然沒畫出來,但景暄下意識地認為畫中人在笑。

沒見過的場景,可他心裡莫名有些柔軟。

“這是哪兒?”他問。

“不知道。應該沒有這樣的地方,是我腦補的畫麵。”

“有名字嗎?”

“有。”謝燃站在不遠處,垂下眼簾,“我叫它《樂園》。”

《樂園》,名氣倒是不錯。

景暄看著這幅畫出神:“其實我想要的《過去》,如果真能畫出來,也許和這幅畫的意境差不多。”

“是麼,那你的過去挺快樂的。”

這句話不知戳到了謝燃哪一處痛點,他神色驀地一寒,冷著臉將畫板從畫架上抽出來,翻了個麵,靠牆擱置了。

總之就是不肯讓景暄再看。

“……真是隻脾氣好大的小鳥。”景暄有點無語,“我還以為漂亮的鳥妖性情都比較溫和……你的根腳其實是玄鷹吧?”

“不,”謝燃麵無表情,“我是禿鷲。”

“小雀兒,說謊是不好的,禿鷲哪有你這麼漂亮。”

“你看得見我根腳什麼樣?”

謝燃皺了眉——他自認化形的功夫早已爐火純青,不該被人一眼識破的。

“看不清,我說的是你本人漂亮。”景暄笑道,“再說禿鷲可是下等妖,哪裡會有你那一身的火,說謊也選個像點的吧?笨鳥。”

謝燃:“……”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對方這句語氣正常的話很有種調戲人的感覺。

謝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直覺不想深究這個話題,便道:“我要睡了。”

這是句逐客令。

景暄指指屋內:“小朋友可還在。”

言下之意,小鬼都在,憑什麼他要走?

“你又不是人……”

“你需要的話,我也可以變成人。”

景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很高,麵對麵站著竟然比謝燃還高出一截,少說得有185以上。那高大的身影每朝謝燃邁出一步,透明的身形就更凝練一分,等站在謝燃麵前時,已和人類一般無二。

謝燃被他逼退到牆邊。

景暄低頭,近距離直視著他的眼:“這樣像人了,今晚我能留下來嗎?”

三途川彼岸特有的冷香傳進鼻腔,謝燃眉頭一皺,猛地推開景暄,自己往左側連退幾步,和景暄隔開一點距離。

“彆靠近我。”他抿著嘴,額角滲出些許汗珠。

這味道太香了,仿佛甘泉之於沙漠旅者,美食之於饑荒貧民,勾得他一顆胃蠢蠢欲動,幾乎要絞痛起來——

“怎麼了?”景暄正想靠過去,忽地想起了什麼,腳步頓住了。

“難道你真是那個——”

那個什麼來著?

他皺起眉,太陽穴一陣疼。

帶著火的那個,以陰氣為食的鳥族,應該叫什麼來著?

景暄那雙永遠舒展開的眉毛擰成了“川”字,饒是他如此努力了,也還是沒能想起那個名字。

雖然他遺忘的事情很多,也不差這一件——比如他連他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還是現取了個告訴謝燃的。

謝燃終於從那陣燒心的饑餓感裡緩了過來,喘著氣說:“彆靠近我,我……我是吃鬼的大妖怪,你再靠那麼近,我就把你吃了。”

分明是句威脅的話。

景暄的麵上卻不見懼色,而是意味深長地“唔”了一聲。

“知道了就快走,我要睡了。”謝燃瞪著他,“省得我睡覺的時候夢遊,爬過來咬你一口。”

“看你這樣子,餓很久了吧?”景暄不退反進,向謝燃走了過去,“何苦呢,都到人間了,就學學人族的活法唄。”

他右手握住左手手腕,輕輕一拉,腕骨處便憑空斷成兩截,有如實質的陰氣從截麵逸出來——

濃鬱的冷香幾乎要將謝燃逼瘋,他雙目充血,眼角染上了紅色。

“嘗嘗?”景暄用一種事不關己的語氣說,“就一口,我不會有事的。”

謝燃捂著自己的胃,指甲隔著薄薄一層衣物摳進肉裡。

“真的,我又不是那個小鬼,被吸點陰氣而已,還能活不下去麼?”景暄說的每個字都在蠱惑他的理智,“人族尚且貪圖享樂,‘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一個妖怪,何必如此潔、身、自、好?”

“……”

自找的。

謝燃一把扯過他的手腕,對著那散發著陰氣的斷口,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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