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花千樹用過晚膳,核桃興衝衝地出去找幾個婆子討教針線去了。
風過屋簷,樹葉颯颯。
她徑直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捧著那本《西遊》話本,隨手翻開高老莊降服豬八戒那一頁,在燈下看得津津有味。
待看到他進了翠蘭的房間,便猴急地要去親孫悟空變幻的美人,反被摔了一跤,逗得“噗嗤”笑出聲來。
窗外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她的聽覺還算是靈敏,尤其是這寂靜裡的一點小動靜,就足以引起她的警覺。
她心裡好像是有那麼一點感應,猛然扭臉,向著窗戶望過去。院子裡廊簷下掛著的燈籠,在風中搖曳出昏黃的光影。
氣氛陡然間變得詭異,沒有任何來由地令人心裡一緊。
就像是書裡吃人的妖精既將要現身時,那陰森恐怖的妖風吹過,使人寒毛直豎,先生出驚恐來。
果然,伴著屢屢妖風,一縷身影悠悠地自窗外滑過,裙角被風獵獵揚起,裙子裡虛無縹緲,看不見雙足。
花千樹瞪圓了眼睛,一時間熱血沸騰,直衝頭頂,張開嘴,就想配合一聲驚叫。
若是擱在以前,她膽子大得敢捅天,不相信這些牛鬼蛇神的荒誕之說,就算是有青麵獠牙的怪物驟然出現,自己也能將她一拳揍回原形去。
可是如今,自己死而複生,還是回到了三年以前,這心裡難免就犯了嘀咕。
萬一真的就像她們所說的,是淺月回來跟自己爭地盤了呢?
自己雖然安分守己,但是也睡著她的床,使喚著她的丫鬟,還頂了她的名,花著她的銀兩。
鳩占鵲巢。
鬼嚇人,嚇死人。
也不對,花千樹一個激靈,自己好歹也是當過鬼的人了,還是怨氣衝天的厲鬼,地府閻羅都不願意收留自己,又怕她做什麼?
白色的裙子又幽幽地滑了回來,還在她的窗前嘚瑟地抖了抖,有意引起她的注意力。
花千樹心底輕哼一聲,足尖一點,飛身而起,利落地將一截腰帶掛在房梁上,攀著那腰帶,兩腳騰空,身子軟綿綿的,左右蕩漾,就像一條柔若無骨的蛇。
燈光映照著她婀娜的身影,直接投射到窗紗之上,又添一絲詭異氣息。
窗外的女鬼許是覺得技不如人,先是一愣,然後猛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驚恐尖叫。
“死人了!”
白紗裙“啪”的一聲撲倒在窗下,有人你推我擠,屁滾尿流地往外跑。
聽那驚呼聲,正是挽雲,還有跟前那個叫酒兒的小丫頭。
前兩日剛吃了大虧,想是心裡憋了氣,用這種惡作劇嚇唬人,兩人可夠無聊的。
這挽雲真是沒完沒了,吃了虧也不長記性。
聽外麵院子裡吵嚷得熱鬨,挽雲被嚇得魂飛魄散,激動得語無倫次:“花,花千樹,她,她想不開,上吊了!”
花千樹掩唇打了一個哈欠,想“詐屍”出去,給她們再加一點驚喜。
自房梁之上一躍而下,抖抖腰帶上的灰,重新係在腰上,剛走到門後麵,院子裡腳步急促,好像有人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將地麵跺得“砰砰”響。
再然後,門外有人飛起淩厲一腳,直接踹開了房門。
這一腳,與當初花千樹心急救淺月,使出的那一腳有異曲同工之妙。
花千樹暗道“不妙”,機敏地後退一步,但是仍舊被急速彈過來的門板給撞了一個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