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1 / 2)

師尊有個秘密 貓說午後 18295 字 3個月前

抵達豐州後,三人暫且找了個地方住下,魏懷章繼續之前做的事,以掩齊人耳目。

而傅緣悲同孔思鵲,則借著出診的機會,同當地漢人聯係,製定逃回南方的策略。

同與齊人死戰相比,所有人更願借起戰逃回故國。

在冬天來臨之際,當地漢人,秘密先將老弱婦孺,儘皆轉移至離邊境最近的荒山裡。

待齊人攻打之際,魏懷章會同青壯年在前線抵抗齊兵,而傅緣悲同孔思鵲,則負責兵分兩路,將老弱婦孺帶至邊境。

孔思鵲和傅緣悲,趁行醫的機會,丈量過荒山至邊境的腳程,需要三個時辰。

也就是說,魏懷章需要帶人抵擋齊兵三個時辰,方可回撤。而他們,已尋好了下前線後逃跑的路線,共分三條,每一條都在荒山之中,車馬難進之處。

這日酉時,魏懷章同傅緣悲一道吃飯,冬日天黑得早,外頭此時已伸手不見五指。

魏懷章已收到齊兵集結的消息,待吃完這頓飯,傅緣悲和孔思鵲便要前往荒山,而魏懷章,則要上前線。

傅緣悲一直低頭吃著飯,但卻總感覺自己心裡有些不對勁,時不時便抬頭偷瞄魏懷章。

就在她不知道第幾次抬頭時,周遭的一切卻複又慢了下來,就像她小時候,初見魏懷章那次時一樣。

傅緣悲愣住,無論是魏懷章正夾菜的動作,還是飯菜上氤氳蒸騰的熱氣,都變得格外之慢,一切都似停滯了一般。

許是知道師父不會發覺,她忽地便開始大膽地直視他。

相伴八年,他如今二十六歲,同初見那日相比,他成熟了許多,麵上五官輪廓更為淩厲,膚色也不似當年那般白皙,而是多了些風霜。

也不知為何,瞧著瞧著,傅緣悲的心忽地怦然而起,在胸膛中猛烈跳動起來。她眼中忽地氤氳起一層水霧,酸澀同時襲來。

怎知就在這時,周圍的一切卻恢複如常,剛夾了菜進碗的魏懷章忽地抬頭,對上傅緣悲的目光,傅緣悲雙眼即刻閃爍起來,想擠回快要落下的淚水。

魏懷章見此放下筷子,笑問道:“擔心我?”

傅緣悲的淚水還是落了下來,邊伸手擦去,邊重重點頭。

不知為何,魏懷章心頭忽地漫上一層喜悅,笑著玩笑道:“今日到現在,半句叮囑沒有,我還以為你心裡隻有故國與百姓,並不在意我。”

“怎會不在意?”傅緣悲忙抬頭反駁,猝不及防撞上魏懷章的目光。

四目相對的瞬間,似是觸碰到什麼密辛,兩人的目光又以極快的速度挪開。

傅緣悲強穩著氣息,對他道:“你一定要小心。”

“嗯!你也是。”魏懷章應下。

傅緣悲似是在掩飾什麼般,忙幾口扒拉完眼前的飯,起身拿起厚皮襖穿在身上,對魏懷章道:“我走了,三個時辰後見。”

說著,傅緣悲往門外走去,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魏懷章的聲音:“我若

是回不來(),你回到臨安(),便去魏家,我母親尚在,她會安置你,也請你替我……照顧她。”

傅緣悲的背影一顫,片刻之後,傅緣悲忽地轉身,幾步跑至魏懷章麵前,未及他反應,一頭撞進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他緊窄的腰。

懷中傳來小姑娘似命令般地叮囑,她道:“師父,你一定要回來!我們邊境見。”

說罷,傅緣悲頭也不回的離開,拉開門,消失在門外飛揚的風雪中。

魏懷章怔愣許久,他望著門外空洞的黑暗,輕聲道:“邊境見。”

夜幕初臨時,傅緣悲便已順利同荒山中藏著的百姓彙合,他們早已修整妥當。

不敢點燈舉火把,借著月色,傅緣悲帶著他們,在早已走過幾遍的熟悉路線上,往邊境而去。

傅緣悲這邊沒出任何問題,甚至提前半個時辰抵達邊境約定之地,她帶眾百姓藏好,便焦急地看著來路,等著孔思鵲和魏懷章前來。

兩刻鐘後,傅緣悲忽見夜色中有一隊人,朝約定之地而來,不多時,傅緣悲便見孔思鵲帶著人前來,不由鬆了口氣。

兩方人馬彙合,傅緣悲和孔思鵲,便開始專心等候魏懷章一行人。

到了約定的時間,他們還沒有到,傅緣悲忽地有些焦急。

過了約定時間快一刻鐘,這才見一隊人抵達。

三方彙合,人人麵上皆是喜色,忙同各自親人相見。

傅緣悲則慌忙在人群裡找魏懷章,可找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見魏懷章的身影,有幾個青年也同樣未到,他們的親人同她一樣著急。

傅緣悲忙抓住一名前線下來的青年詢問:“魏大人呢?我師父呢?”

孔思鵲也連忙迎上前來,靜候答案。

那名青年唇微抿,對傅緣悲道:“齊人本是以騎兵為主,但這次卻忽然來了一隊訓練有素的步兵。我們鑽進山裡,他們便跟了進來,魏大人帶人去引開他們。魏大人說,若是超過兩刻鐘他們還未回來,就叫我們先走。”

傅緣悲的心驟然一沉,驀然抬頭看向來路。

孔思鵲亦是心焦不已。

兩刻鐘很快過去,其餘人等準備上路,強拉著那些未趕來的青年的家人,往邊境而去。

孔思鵲痛心不已,亦伸手抓住了傅緣悲的手臂,將她往邊境的方向拉:“阿瑾,走!來不及了!”

傅緣悲一把甩開孔思鵲的手,轉身去問本與魏懷章同行的人,詳細問清了魏懷章帶人引開敵人的路線,隨後頭也不回地跑向了來路。

孔思鵲急忙追了上去,在她身後,厲聲斥道:“阿瑾!傅緣悲!你給我回來!”

先生出事他固然難過,可不能再多一個人去送死。

到底是男人,跑得比傅緣悲快些,終是抓住了傅緣悲的手臂,嗬斥道:“站住!”

傅緣悲被阻攔,心下氣惱不已,轉頭便對孔思鵲吼道:“我便是死!也要同他死在一處!”

望著傅緣悲眼裡灼燒的光芒,孔思鵲愣住

() ,他這才發覺,傅緣悲對魏懷章竟是有這般深的感情。

且這感情,恐怕早已不是師徒之情,而是……男女之愛。

傅緣悲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好,同樣相伴八年的孔思鵲,亦是她的朋友,親人,授業恩師,她不該衝他吼。

傅緣悲眼裡流下淚水,語氣間隱帶懇求,亦包含堅決,緩聲對他道:

“我一定要去找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穿過那條河,便是大梁,百姓們便交給你了。授業之恩沒齒難忘,有朝一日,臨安再見。思鵲哥,保重!”

說罷,傅緣悲再次推開孔思鵲的手,深深望了他一眼,轉身跑回了風雪中。

孔思鵲望著她的背影,終是難忍心間酸澀,淚落滿麵,他強自轉身,帶著一眾百姓,往邊境而去。

傅緣悲獨自一人按照原路返回,天色愈晚,風雪愈大。

傅緣悲頂著寒風,在中途改變方向,前往之前那名青年所指之路的方向。

一路上,她遇到好幾次齊兵,但天黑,再兼隻有她一個人,她都順利躲了過去。

傅緣悲就這般邊躲藏邊尋找,終於在快天亮時,找到了之前那青年口中,魏懷章帶人引開齊兵的那條路。

齊兵已經離開,到處都是尚未被風雪完全掩蓋的淩亂的腳印。

傅緣悲找了許久,邊低聲喊著魏懷章的名字,邊四下尋找,忽然間,傅緣悲見不遠處的雪地上趴著一個人,身體已被風雪掩蓋了大半。

她忙跑過去,一把將那人從雪地裡翻了過來,此人身著漢人服飾,身上有刀傷,已經斷氣,身子已經徹底僵硬。

想來是同師父一起引開齊兵的漢人,傅緣悲顧不得悲傷,深知希望就在眼前,她忙繼續順著路尋找。

她一麵擔心找不到,一麵又怕找到他時,他已經……

一路上,她陸續又見著幾具屍身,但好在,都不是他。終於,在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刻,她借著微弱的光,在雪地裡見到了熟悉的身影。

“師父……師父!”傅緣悲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衝了上去!一把將魏懷章拉起抱在了懷裡:“師父!”

他身體冷得厲害,身上好幾處傷口,但都不致命,血已凝固。傅緣悲忙探他脈息,發覺他還活著!

傅緣悲大喜,連忙將他拉起來,她咬牙,用力,以自己瘦弱的身軀,終是將他背在了背上。

傅緣悲自己便是大夫,心下焦急不已。她方才探他脈息,已是很微弱,受傷再兼凍了一夜,他已是強弩之末,必須趕快保暖救治。

天雖亮,但風雪未停,傅緣悲就這般背著他,行走在暴風雪中。

她四下尋找能暫且安身之所,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在一處山坳裡,找到一個暫且能躲避風雪的山洞。

山洞很小,魏懷章躺進去,頭頂正好快到洞口邊緣。傅緣悲身上備著打火石,她即刻便想生火給他取暖,可外頭撿來的柴火皆沾著雪,根本點不著。

看著氣息越來越弱的魏懷章,傅緣

悲心下愈發焦急。

傅緣悲望著他的麵龐,終是心一橫,解開了自己身上的皮襖……

天已大亮,但洞外的暴風雪仍如野獸咆哮,二人的所有衣物儘皆褪下。魏懷章最厚的那件鋪在身下,其餘的,全都厚厚壓在他們身上。

衣物之下,傅緣悲緊緊摟著他,手指時不時便去搭他手腕上的脈搏,時刻關注他身體的狀況。

隨著他身體逐漸回暖,他的脈息也跟著慢慢強健起來,傅緣悲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不少。

不知過了多久,魏懷章眼皮微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傅緣悲大喜,忙側抬起頭,喚道:“師父!師父!”

可是他的眼睛似是格外沉重,目光凝在她的麵上,強撐著眨動幾下,他雙唇開合,輕聲喚道:“阿瑾……”

隻喚了她一聲,他便又昏沉過去。

迷迷糊糊間,傅緣悲聽見他要水。可現在哪裡有水?又哪裡有熱水?

傅緣悲抬頭看向洞外,從衣服裡伸出一段光潔如玉的手臂,抓了一捧雪,儘皆含進了自己口中。

待雪含化,含熱,她捏住魏懷章下巴,拉開他的下唇,貼上他的雙唇,將口中含熱的雪水送到了他的口中。

就這般喂水喂了好幾回,魏懷章的脈搏,才逐漸平穩下來,可傅緣悲摸得出來,他這脈息,分明已是重病,要不了多久便會發起高熱。

趁著他尚未發起高熱,夜幕來臨之際,傅緣悲重新起身給他穿好衣服,便背起他,準備回到豐州現在的住處。

回豐州一個多時辰,去邊境將近四個時辰,念及他此時的身體狀況,傅緣悲果斷選擇了前者。

連續兩日的暴風雪,路上的積雪早已到膝蓋,傅緣悲就這般背著他,咬牙走在崎嶇的山路中,片刻未休。

終是在兩個時辰後,將他背回了他們在豐州的住處。

回到住所,齊兵的將領早已等在院中,來者正是當年見過的拓跋宏譽。

傅緣悲什麼也沒說,隻盯著拓跋宏譽,而拓跋宏譽看了眼她身後的魏懷章,讓開路,隻道:“先救人。”

傅緣悲沒再理他,背著魏懷章進屋,將他放在榻上,脫下他身上沾了雪的衣物,壓上兩床被褥,連忙點燃炭火,放在他的塌邊,又灌了好幾個湯婆子,塞進他的被褥裡。

果然如她摸到的脈象,魏懷章很快發起了高熱,傅緣悲便連忙給他熬藥紮針,又熬了些熱米粥,喂他喝下。

傅緣悲守在他身邊寸步不離地照顧,就這般兩日之後,魏懷章方才退燒,逐漸好轉,但卻是咳嗽不斷。

傅緣悲給他把脈後,心下一沉,他到底是肺寒侵體,怕是會落下一輩子的病根,而且……情況不太樂觀。

魏懷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回到豐州的住處。他微一低眉,便見傅緣悲坐在小馬紮上,趴在他床邊小憩。

魏懷章的心驀然揪起,這些時日他雖病得迷糊,但意識時不時還是會清醒過來,他斷斷續續地記得發生的所有事。

是她找到了自己,是她將自己救下,也是她,冒著暴風雪,將自己背回了豐州。

同樣,他也清晰地記得,山洞中,他清醒的那片刻,看到的一切……

心間強烈的波動,終是在此刻,衝破曾經刻意的回避,衝破曾經朦朧的認知,清晰地撕開他心裡早已萌芽的感情。

手比意識先動,輕輕落在她的鬢發,魏懷章唇邊掛上深切的笑意。為了救他,她做到了那等地步,他又怎能視而不見?

或許,她不該再喚自己師父,而是……夫君。

左右在北境的這八年,魏哥哥也好,先生也好,師父也好,都是權宜之計。

唯有夫君,是現在,是此刻,是未來漫長一生無數的時光中,他唯一想在她身邊存在的身份。

傅緣悲忽地驚醒,睜眼的瞬間便急切地望向他,四目相對的刹那,傅緣悲大喜:“師父!你醒了!()”

說話的同時,她順勢一把抓住原本魏懷章撫摸她鬢發的手,緊緊握住。

魏懷章心兀自一緊,但這次,他沒再有任何回避之舉,而是順勢也握住了她的手,緩聲笑道:是啊,醒了。?()”

傅緣悲大喜過望,心間已是百感交集,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隻不住地望著他,恨不能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

念頭落,周圍的一切,再複如之前那兩次古怪經曆般,再次慢了下來,這一瞬間,當真如她所期盼的那般,定格在了她的麵前。

可心間強烈波動的情感,叫她無暇去探究緣故,隻是因著這時間的凝滯,她終於有時間去發現喜悅之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