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1 / 2)

師尊有個秘密 貓說午後 20805 字 3個月前

傅緣悲聞言愣住,訝然道:“魏哥哥,你要送我走?”

魏懷章點點頭,解釋道:“我被囚於此,朝不保夕,跟著我日子不會好過。若是他們收留你,你的日子會安穩很多。”

傅緣悲立時道:“不成!”

魏懷章不解:“為何不成?”

傅緣悲忙道:“娘說讓我來找你,我才能活,才有回到故國的機會!魏哥哥,我要回故國!”

怕魏懷章被齊人迷惑,傅緣悲急急勸誡道:“魏哥哥,你不能相信齊人!你看剛才那個都尉話說得好聽,但是他們齊人殺我們漢人的時候,根本不會手軟。他們隻是想讓你給他們當牛做馬,根本不會真的對你好!

我見過!我都見過!他們把漢人抓到一起,當活靶子。那天我們村子被襲擊的時候,我親耳聽著,外頭的齊人說,繩子拴鬆些,莫傷了我的馬。他心疼他的馬,但拉塌我們房子的時候,那麼多人慘叫,他們卻隻是大笑,他們根本不會將漢人放在眼裡。”

魏懷章本是笑著聽的,可聽著聽著,唇邊笑意卻凝滯。短短一段童語,單純地怕他受騙,卻又描述著戰爭血淋淋的殘酷。

若齊人懂得為政以仁,善待失地的漢人也罷,可偏生蠻夷粗魯,不識仁義,同胞蒙難,叫他如何放棄主戰?

魏懷章對傅緣悲道:“你放心,哥哥不會受騙。”

傅緣悲見此,鬆了一口氣,這才起身,規規矩矩給魏懷章行了個禮,對他道:

“魏哥哥,我要回大梁!我的娘親,為了讓我活著,在倒塌的廢墟裡,用木棍支撐自己的身體,給我撐起一方庇護之所,到死都沒有倒下。我的爹爹,為了讓我出來,徒手挖開了一條路。他們都希望我回大梁,我隻有回到大梁,不再受人欺辱,他們才會放心!”

聽著傅緣悲的話,魏懷章腦海中逐漸勾勒出當時的畫麵,眼裡的震撼也越來越強。

這一瞬間,他看著傅緣悲,看著小姑娘眼裡堅定的神色,忽地便理解了,她為何有這般堅韌不拔的毅力。

這份堅韌,是她的爹娘,用深沉的愛和性命教給她的!

這一刻,魏懷章忽地便沒了再說出送她離開的勇氣,眼前全然是傅緣悲父母在廢墟裡的畫麵,還有傅緣悲堅定的神情。

如此沉厚的心願,他合該儘全力滿足!

思及至此,魏懷章對她道:“眼下我被囚蒲與,朝不保夕,若是留在我身邊,會吃很多苦,你可想好。”

傅緣悲堅定地答道:“我不怕!”

魏懷章又道:“兩朝劍拔弩張,歸期不定。我若身死埋骨,你亦無歸期,你可想好。”

傅緣悲明白,但跟著魏哥哥,就有回到故國的希望!她再複堅定答道:“我明白!”

過去魏懷章很少信小孩子嘴裡說出的話,但是此時此刻,望著傅緣悲堅定的眼神,他竟無比確信,她做得到!

這個孩子,成長在最殘忍的戰火和父母最深沉的愛裡,就注定她會

和旁人有所不同。()

魏懷章望著傅緣悲,望著望著,他忽地笑了,笑意甚是好看,傅緣悲不解道:魏哥哥你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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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魏懷章隻笑不回答,傅緣悲複又疑惑喚道:“魏哥哥?”

魏懷章漸斂笑意,對她道:“那以後你便留在我身邊,暫且以侍女身份,對外好說些,等回到南邊,我再想法子安置你。”

傅緣悲愉快點頭:“嗯!”

魏懷章接著道:“那以後在外人跟前,便不能再喚魏哥哥,要喚先生,私底下還叫哥哥。”

“好!”傅緣悲行禮,歡喜喚道:“哥哥,先生。”

魏懷章笑應,隨後對她道:“拓跋宏譽暫且予我自由,趁這機會,明日我們去肇州傅家村,讓你爹娘入土為安。”

他明白齊人是在軟硬兼施,現在的自由得珍惜,不知什麼時候便又會給他來硬的。

傅緣悲心一顫,望著魏懷章的眼睛,緩緩點頭:“好……”

魏懷章自臨安乘來的馬車仍在,第二日,他簡單收拾了些水和食物,便帶著傅緣悲前往肇州。

兩百多裡地,便是馬車也走了三日,全不知眼前的小姑娘是如何忍著腿傷,一步步走到蒲與。

魏懷章自到上京,便被送到蒲與囚禁,這期間,他並未見過外頭的世界。

這一路走來,他看到路邊有好些身著漢人服飾的屍身,愈發觸目驚心,愈發深切地了解漢人在北境的處境,心間主戰的信念便愈發地強。

一路上,二人情緒都不大好,傅緣悲念著爹娘,魏懷章念著北境漢人,琢磨自己是否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四日後,二人於晌午前抵達肇州傅家村。

傅家村的慘狀,遠比魏懷章想象得要嚴重得多。

整個村落,沒有一間完整的房屋。他不知那些廢墟下,掩埋了多少普通漢人百姓的屍體,而那些幸而未被掩埋的人,也未能逃過死劫,被殺死在外,寒冷與風雪,早已冰凍了他們的屍身。

終於來到傅緣悲的家,剛到,魏懷章便見到了傅緣悲描述中,為她徒手挖開一條生路的父親。

雙手十指已是血肉模糊,連指甲都瞧不見。

而那傅緣悲爬出來的洞口中,魏懷章見到了她的母親。

即便已死去多日,那根用以支撐身體的木棍,依然抵在她的胸口,她依舊保持著支持梁木的坐姿,雙手微托,呈懷抱姿勢。

魏懷章心間既酸澀又震撼,望著傅緣悲的父母,久久不能回神。

傅緣悲跪在了爹娘麵前,這次她終於敢哭出聲,帶著哭腔的聲音顫著道:“爹爹,娘親,我找到魏大人了。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一定會跟著哥哥回到故國!我一定會……”

聽著傅緣悲幾近失聲的哭聲,魏懷章眉峰緊蹙,雙唇亦跟著緊緊抿起。

他聽到的不僅是傅緣悲的哭聲,還有滯留北境無數漢人的悲泣,以及這片,原屬大梁的,故土的哀鳴……

十三年前北齊起兵,十年前先

() 帝駕崩(),兩年前北境陷落?()_[((),可朝中那些主和派的官員,卻置北境百姓於不顧,亦無一雪前恥的勇氣!

這十三年來,主和派陷害了無數能武能戰的將士,流放了無數主戰的文官,那麼多前輩前仆後繼地送死,可終究沒能換來朝廷的改變。

他聽著北境的戰事長大,他懷著收回失地的熱血用功讀書,終於成為大梁史上最年輕的狀元。

初入朝堂時,他意氣風發,本以為自己是能成為收回失地的人。

可兩年的舉步維艱,到如今被囚北境,他恍然意識到,他不過是那些前赴後繼的人當中的一個。

深切的無力感湧上心頭,可此時此刻,他望著眼前傅緣悲父母的屍身,心間的理想卻愈發堅定。

若是做不到終結這一切,他也得是那個主戰的聲音,替這些埋骨北境的漢人,喊出心間的心願!隻要有人堅持,有人記著,就總有重現大梁昔日輝煌的一日!

魏懷章陪著傅緣悲,小心帶出她父母的屍身,就在他們曾經的家的廢墟上,讓他們入土為安。

整個村裡,還有很多其他漢人的屍身,可現在,即便有心,寒冬的天氣和冰凍的土層,讓他們兩個無力讓他們全部入土為安,隻能儘己所能,鏟些土來,掩蓋他們的屍身。

待做完這一切時,天已全黑,凜冽的北風襲來,魏懷章點起提來的燈籠,捏著傅緣悲的肩頭,一同往村外停靠的馬車處走去。

借著燈籠微弱又搖曳的光芒,魏懷章見傅緣悲神色懨懨,有意轉移她的注意力,說了些安撫小姑娘情緒的話,傅緣悲心情逐漸好了起來,臉上隱有笑意。

見她情緒好些了,魏懷章便又好奇問道:“心有所哀為悲,你爹娘為何會取這個字在你的名字裡?”

傅緣悲抬頭看看魏懷章,複又看向腳下的路,許是心情好些了,故意賣關子道:“魏哥哥,你想想看啊,我如今十歲,十年前發生了什麼?”

魏懷章一下了然,兩朝爭戰十三年,戰事三年時,邊境城池連續失陷,先帝為振軍心,禦駕親征。

怎料天逢不測,暴風雪忽至,被齊人俘虜,因不願受辱,先帝自儘當場。

先帝反抗齊人侵略之心決絕,若是先帝尚在,今時今日,朝中絕不會叫主和派占據上風。

悲,原來傅緣悲的爹娘,是在紀念當年那位英勇,卻時運不濟的先帝。

魏懷章再次對傅緣悲的父母刮目相看,即便隻是普通百姓,心間亦有家國大義。如此看來,傅緣悲的父母執著讓她回故國,不僅僅是為了女兒的安全。

許是知道傅緣悲今後,會在他身邊很長時間,他這才詳細問起了一些其他關於傅緣悲的事,才算是了解了身邊的小姑娘。

二人回到馬車上,便連夜往回趕,深夜在一處避風之所停下馬車,二人在馬車裡裹著厚衣服,一人一側凳子,睡了一覺,第二日破曉,便接著往蒲與而去。

複又走了四日,於第四日夜裡戌時抵達蒲與,回到住處。

剛進到院中,

() 隱約便見門口蹲著一個人,天太黑,看不清來人是誰。

二人心生警惕,魏懷章下意識伸手,將傅緣悲護到身後,探問道:“誰?”

那人影站了起來,隨後行禮道:“魏大人,是我,那日給你看病的大夫,孔思鵲。”

魏懷章和傅緣悲記得,那日的大夫也是漢人,他們二人這才放鬆警惕,走上前去。

走得近了,這才看清來者確實是那日的大夫。

孔思鵲看著二人,眼裡透著喜悅,魏懷章不由問道:“孔大夫深夜前來,可是有要事?”

孔思鵲忙擺擺手道:“我就是來看看你們,那日我給你瞧過後,著實擔心,過了兩日見齊人撤了守衛,就想著來瞧瞧你們,誰知來就看院中空著,卻不知你們人去了何處,等了這八.九日,看你們平安無事地回來,我就放心了。”

他還以為魏大人被齊人暗害了,著實擔憂了好幾日。

傅緣悲仰頭看著孔思鵲,麵上出現笑意,這大夫人還怪好的。魏懷章笑道:“勞孔大夫費心,我們無事,隻是有事出去了幾日。”

孔思鵲喜道:“齊人予您自由了?”

魏懷章點頭:“許是能安穩些時日。”

孔思鵲高興得緊,忙拉過魏懷章的手,上手給他把脈,確認過他身體確然恢複,這才真的放下心,對他道:“大人身體已無恙,如此甚好!”

魏懷章含笑道謝,孔思鵲再次看向魏懷章,對他道:“除了心憂魏大人,其實我還有一樁事,想要請魏大人幫忙。”

魏懷章略攤手,道:“請講。”

孔思鵲說道:“離蒲與東麵五裡,有個鹿頭莊,歸蒲與管轄,此地有良田數千畝,是蒲與產糧富庶之地,人口密集。齊人占領北方後,莊主南逃,留下的人反抗激烈,他們很聰明,團結。齊人未能殺儘,成心頭之患。

後來北齊朝廷,便派了一位歸順北齊的漢官,前來管轄鹿頭莊的上屬縣,這才逐漸平息此地戰亂,可是去年春天,朝廷又遷了大批齊人到當地居住,同當地漢人,平分良田。”

孔思鵲眉宇間隱有愁意,接著道:“齊人遊牧之風盛行,並不善耕種,不是今日漢人的良田被齊人牛羊啃食,就是漢人開墾新地占了齊人的牧場,兩邊百姓衝突頻發,我時常前往救治。

而且由於當初的反抗,鹿頭莊的漢人,青壯年、儒士,皆所剩無幾,兩邊百姓後代難受教育,若順其自然下去,矛盾隻會愈發嚴重。”

孔思鵲看向魏懷章,望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我想請魏大人過去,教化當地百姓。齊人占領北境已成事實,兩邊打不打仗,怎麼打,這是朝廷該考慮的事,但對於普通百姓而言,身在北境,怎麼活,如何活,才是要緊事。”

傅緣悲聽到此處,蹙眉問道:“可先生若是過去教化,是不是連齊人也要教?”傅緣悲眼底流出一絲不忿。

孔思鵲看向傅緣悲,歎道:“齊人百姓,其實同漢人百姓一樣,其中有奸惡狡詐之輩,亦不乏忠義善良之人。我是醫者

,麵對普通百姓,即便是齊人,我也不忍不救。”()

他第一次救治的齊人,便是一對孤兒寡母,看著寡母祈求的目光,孩子難受的模樣,他做不到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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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傷害的,永遠是普通百姓,無論其國,無論其歸屬。

傅緣悲心間尚有不忿,但魏懷章卻明白孔思鵲的意思。

且孔思鵲是請求甚和他心,既然回不去南方,不能為主戰出力,那便在此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儘可能為百姓謀些福祉。

他當即便應下:“好,明日我們便收拾東西,一道前往鹿頭莊。”

第二日一早,一行三人便往鹿頭莊而去,一路上傅緣悲都沒怎麼說話,她心裡還是介意魏哥哥和孔大夫,連齊人也幫這件事。

魏懷章的到來,為當地漢人帶來新的希望,而管轄當地的漢人官員,便順水推舟給了魏懷章不少方便。

如此,魏懷章和傅緣悲,便順利在鹿頭莊安定下來。

他暫且將兩邊百姓分開,儘量不叫他們接觸,一麵開設學堂,叫兩邊孩子都來讀書,一麵開設成人學舍,請漢人教齊人耕種織布,又叫齊人教漢人飼養牛羊。

一開始,兩邊都不願意,但魏懷章隻問了一句,是要把日子過好?還是要打下去?

兩個學堂一開設,兩邊的矛盾便少了許多。

而傅緣悲原本厭惡齊人的心,在抵達鹿頭莊,見到一個同她一樣,失去爹娘的同歲姑娘後,便消散了。

她似是理解了孔思鵲的話,也理解了魏哥哥為何也會教齊人的舉動。

到鹿頭莊之後,魏懷章便忙碌起來,傅緣悲白天基本見不到他,中午隻能自己吃飯。有時候晚上做了飯,他回來的時候都涼了。

看著每日魏懷章忙碌的身影,傅緣悲也想做些什麼,思來想去,她決定去跟孔思鵲學醫!

她每每看到受傷生病之人,心裡就很難過,而看著孔思鵲將人醫治好,她又覺得很滿足。

於是她便將想法告訴了孔思鵲,孔思鵲欣然同意,並傾囊以授。傅緣悲就這般踏上了學醫之路。

魏懷章發現她學醫,是在五六日不怎麼見到她之後。

得知她整日不見人,是去跟孔思鵲學醫後,不由失笑,這小姑娘,是有自己想法的,連問都沒問過他,便自己做了決定。

當初他收留傅緣悲的時候,本以為以後身邊要多個小尾巴呢,如今看來,是他狹隘了,也好,有想做的事,終歸是件好事。

魏懷章和傅緣悲在鹿頭莊各自找到了該做的事,每日隻在一起吃個早飯,便投入各自的忙碌中。

漢人因魏懷章的身份而順從,齊人則因自己孩子有書讀而順從。

經過幾個月的努力,來年開春時,齊人終於知道該如何打理那些分到的良田,而漢人,也從齊人那裡買了剛下的小羊羔、小牛犢,暢想起以後吃羊肉喝牛奶的日子。

這年秋天,鹿頭莊自戰亂後,迎來第一個豐收之年。兩邊百姓都格外高興,曾經的矛盾,

() 在大家對生活充滿希望的笑容中逐漸消散。

兩年時間在忙碌中悄然而過(),十二歲的傅緣悲℡(),忽地猛躥身高。

有一日晨起,傅緣悲如往常般去魏懷章床邊叫他,“魏哥哥,起床”。

魏懷章睜眼,未有片刻停頓,直接身著中衣下床,睡得頭發亂糟糟的傅緣悲還未從他塌邊離開。

他正欲去拿衣服,轉向傅緣悲的瞬間,卻驟然發覺,原本隻到他胸口的傅緣悲,頭頂已與他上唇齊平。

魏懷章不由一驚,自到鹿頭莊的第一日,他忙著教化百姓,傅緣悲忙著學醫,倆人日日忙得腳不沾地,他竟是沒發覺,傅緣悲不知不覺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