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2 / 2)

師尊有個秘密 貓說午後 20805 字 6個月前

由於條件艱苦,這兩年他倆飲食起居都在一屋,東西各占一邊,一人一張床。

魏懷章此時才覺出不妥來,當天就請村裡人幫忙,給屋子兩邊各砌了一堵簡單的牆,留了一扇門,掛上簾子。

晚上回來,他還被傅緣悲編排一頓,“本來屋子就小,你砌牆乾什麼呀?這下好了,活動空間更小了!”

魏懷章無奈蹙眉,嚴肅道:“你長大了。”

傅緣悲愣了一下,隨後哈哈笑著哦了一聲,自回了房,早上也不再進他屋去他床邊叫他,隻在門口喊一嗓子。

這年冬天,漢人過年時,竟是邀請了同莊的齊人,一起籌備舞龍舞獅,一起置辦煙火爆竹,而魏懷章、傅緣悲、孔思鵲三人,也跟著過了個相當紅火的年。

兩年的時間,傅緣悲學醫也小有所成,敢給人紮些簡單的穴位。孔思鵲見到魏懷章時不住感慨,阿瑾著實聰明,學得太快了,太快了,若他師父還在世,傅緣悲定能成一代神醫。

這兩年鹿頭莊的事情,很快傳到了北齊皇帝的耳朵。北齊皇帝驚訝不已。

自占領北境,各地漢人反抗不停,著實叫他頭疼,早就想讓兩邊百姓共處,但沒想到,他想做沒做成的事,竟是被魏懷章做成了!

一時間,北齊皇帝想要拉攏魏懷章之心更強。

當即便派更受器重的大臣前去遊說,並許以高位及公侯待遇,不成想,再次被魏懷章拒絕。

這次被拒之後,皇帝著實覺得魏懷章有些不識抬舉,但念在他是大才,便暫且忍了,隻叫人去請教他,他的政策出了什麼問題。

怎知去的人,隻給北齊皇帝帶回八個字“徒有鐵腕,不識仁義”,可給北齊皇帝氣得,當即下令,將魏懷章遷往更北更苦的木嵐縣。

眼看著就要離開這兩年相對安定的鹿頭莊,魏懷章和傅緣悲皆有不舍,但滯留北境注定漂泊,倆人晚上叫孔思鵲一道吃了個晚飯,便準備第二天啟程。

怎料第二天一早,卻見孔思鵲也收拾好了行李,在等著他們,還有鹿頭莊的漢人和齊人,男女老少,皆來相送,好些人眼裡含淚。

孔思鵲笑著道:“我昨晚想了一夜,我還真舍不得你們,左右我孤身一人,索性跟著你們一起走吧,救哪裡的人不是救。”

經過兩年的相處,他們二人和孔

() 思鵲,早已結下深厚的友誼,感情非比尋常,尤其傅緣悲還想繼續學醫,二人欣然同意,三人便一道上路。

鹿頭莊的百姓,送他們送出兩裡地,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給他們的餞行禮,塞滿了整個馬車。

這次齊人有意叫魏懷章吃些苦頭,所有木嵐縣給他準備的房屋,比之前更小,條件極差。

故而抵達木嵐縣之後,魏懷章和傅緣悲,由於條件所迫,不得已又住進了一屋。

房子太小,兩張床都放不下,想隔開都沒法隔。隻好一人睡床,一人打地鋪。

魏懷章夜裡躺在地鋪上,聽著旁邊榻上,傅緣悲的呼吸聲,心下歎道,罷了,罷了,就這樣吧。

左右北境戰後重建,這裡的人想活下去都艱難,沒人有閒工夫講究什麼男女之防,更沒人有閒工夫說閒話,能活著就不錯了。

在新地方,三人繼續在鹿頭莊所做之事,該教化百姓的教化百姓,該救人的救人。

然而當地的官員不是漢人。齊人的達官顯貴,由於如今梁朝朝廷怯懦的緣故,根本瞧不起漢人,魏懷章想做的事,在木嵐縣推進得並不順利,最後隻能在天氣好的時候,在外頭院子裡,給願意來學的人教些東西。

當地漢齊矛盾,也沒有像在鹿頭莊一般得以緩和,再兼當地官府排擠漢人,有意煽風點火,兩邊百姓更是衝突頻發。

就這般又過了一年,傅緣悲十三歲,魏懷章二十一歲。

日子如往常般過著,這一日,魏懷章在院裡教書,傅緣悲在屋裡研讀醫術。

卻忽地有一名漢人小孩跌跌撞撞跑來,驚呼道:“魏大人!魏大人!救人啊,齊人搶了我們的村子。”

魏懷章同傅緣悲,即刻通知孔思鵲,三人立時前往博安村。

等他們到的時候,齊人已揚長而去,村子裡的漢人,死傷慘重。孩童聲嘶力竭的哭聲,路過百姓身上的血跡,倒塌的房屋,未及收殮的屍骨……

傅緣悲看著眼前的景象,眼前再度浮現出當年傅家村的模樣,心間悲痛難忍。

傅緣悲一言未發,立時便和孔思鵲上前,各自救治百姓,而魏懷章,則開始主持調度,安置傷員,清點人數,收殮屍骨。

傷亡之多,傅緣悲恨不能自己有分身之術!可她沒有,隻能儘力沉著冷靜,以便給予傷員更好的救治。

可還是有人因為救治不及時而離去,甚至有人,在她止血的過程中便斷了氣……

親眼看著那麼多人死在自己麵前,傅緣悲實受重創,她第一次感覺到如此之深的無力感。

為什麼即便她如此努力地學醫,卻還是救不了所有人,還是要看著這樣的慘劇,發生在自己麵前?

在博安村不眠不休的七日,他們三人才算是安置好所有傷亡。才算是停下來,得到片刻休息。

夜幕初臨,村民給魏懷章遞了兩個貼餅,他道謝後接過,準備去給傅緣悲一個,可出了門,卻發覺方才還在自己身邊的傅緣悲,忽然不見了。

他四下看了看,正見傅緣悲獨自一人,往不遠處的溪邊而去。魏懷章眉眼微垂,心下明白是怎麼回事,便跟了上去。

傅緣悲來到小溪邊,靠著一棵樹坐下,抱著自己的雙腿,頭枕在膝蓋上,身子縮成一團,臉埋進臂彎裡,藏著自己的神色。

魏懷章緩步走過去,在她身邊站定,半蹲在她身邊,便看到了她藏起來的神色。傅緣悲見此,忙將頭轉去了另一側。

魏懷章心生不忍,分明才十三歲的年紀,可此時她神色間的壓抑,卻不亞於一個閱曆老成之人。

魏懷章唇微抿,緩聲道:“阿瑾,世道如此,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一聽他的聲音,尤其他一開口,便直指自己心內的情緒,傅緣悲吊了幾日的精神忽地崩塌,崩潰落淚,顫聲嗚咽道:

“有好多人,我和思鵲哥明明能救,我們明明能救!我們知道救他們的辦法,可是我們沒有足夠的藥材,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斷氣……”

“魏哥哥……”傅緣悲轉回頭來,淚眼模糊,眼底神色悲痛,向他問道:“是不是無論我如何努力地學醫,也終止不了這些悲劇?”

魏懷章答道:“隻要還有人不放棄,便終有結束的那日。”

二人陷入短暫的沉默,半晌後,傅緣悲擦去眼淚,忽地開口,對魏懷章道:“魏哥哥,我想拜你為師。”

魏懷章微愣,隨後問道:“為何?”

傅緣悲答道:“僅僅隻是學醫,似乎是不夠的。我還想多學些點東西,日後若再有難事,或許就能多一個法子,多救一個人。”

在魏懷章身邊三年,她已然發覺,她和思鵲哥,隻能在人傷病後救治,但是魏哥哥,卻能叫齊人知禮,漢人安定,能阻止悲劇的發生。

魏懷章聞言,欣然點頭:“好。”

安置好博安村的人,待此地不再需要他們,三人這才離開博安村,回到住處。

待離開之時,已漸入春,地上嫩芽抽絲,三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到住處臨分彆前,傅緣悲對孔思鵲道:“思鵲哥,今晚你來我們這兒吃飯,我和魏哥哥想請你做個見證。”

孔思鵲好奇道:“什麼見證?”

傅緣悲道:“我想多學點東西,準備正式拜魏哥哥為師!今晚給師父敬茶。”

孔思鵲聞言,麵上反而露出一絲不滿,食指臨空點著傅緣悲,打趣道:“好啊阿瑾,你個小丫頭,跟我學那麼久醫術,都沒說拜我為師,眼下拜先生倒是還要請我做見證了?”

傅緣悲俏皮笑笑,忙道:“思鵲哥的教導大恩,阿瑾沒齒難忘!但人隻能有一個師父,而且先生懂得多,教我的也會更多!這聲師父,就先給先生吧,等到來世,我再拜你為師。”

孔思鵲佯裝不滿撇嘴,嘖了一聲,道:“你就是心裡更向著先生。”

一旁的魏懷章笑笑,寬慰孔思鵲道:“你彆吃心,這也就是在北境,沒那麼多規矩束縛,做些隨性的事,師父她隨便拜拜,茶我也隨便喝喝。”

他要教她,其實根本無須拜師,可阿瑾想。

現如今,日子過得本就苦,他就儘可能順小姑娘心意,她能開心些便好。

孔思鵲跟著笑,朗聲道:“咱這日子裡,難得有件喜事。得,我先不回家了,今晚給你們師徒好好亮亮手藝!走,去你們家!”

傅緣悲大喜:“哎呀,這可好呢!思鵲哥做飯可比先生好吃多了!”

還記得魏懷章第一次給她做飯,可給她難吃哭了,缺衣少食的都差點沒吃下去,後來便都是她和孔思鵲換著做飯。

三人說笑著進了屋,孔思鵲放下藥箱便進了廚房,傅緣悲跟著去幫忙。

而方才說師父隨便拜拜的魏懷章,卻趁二人都在廚房的功夫,在自己行李裡翻騰起來,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待飯菜上桌,傅緣悲也端著茶出來,她請了魏懷章上座,然後在他麵前跪下,敬茶叩首。

魏懷章喝了茶,三拜之後,傅緣悲起身,揚著笑臉,朗聲喚道:“師父!”

“欸!”魏懷章同樣朗聲笑應。

一旁孔思鵲亦跟著笑,看著二人隻覺有趣。

一個二十一歲的半大青年,一個十三歲小丫頭,這拜師怎麼就看著那麼像玩過家家呢,他不一樣,他是三個人裡最大的,今年二十六了!

而就在這時,魏懷章拿起桌上一個紅綢布袋,是長條狀的。他將那紅綢布袋橫握在手,遞給傅緣悲,衝她抿唇一笑,道:“給你的拜師禮,打開看看。”

裝著禮物的紅綢布袋,顯然是極上等的絲綢,這紅綢在這破落的小屋裡,顯得格格不入。

傅緣悲萬沒想到自己還有拜師禮,眼裡滿是驚喜,自爹娘過世,她已經很久沒有收到過禮物。

她像對待稀世珍寶一般,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隨後看看魏懷章和孔思鵲,見二人都點頭,這才將其打開。

是一把白玉質地的琴簫。

玉質清透,觸骨生涼,簫身上還有玉雕的劍蘭圖案,精美無比。

傅緣悲從未見過如此精致漂亮的物件,眼睛都掉進了手裡的琴簫中。便是一旁的孔思鵲,都被這玉簫吸引住眼球。

她小心撫摸著那把琴簫,向魏懷章問道:“師父,這是簫嗎?”

魏懷章笑而點頭:“嗯,是琴簫,音色相比於洞簫,更柔和清亮,更悠遠溫婉,是我從臨安帶來的隨身之物。”

傅緣悲尚沉浸在手中精美的玉簫中,一旁的孔思鵲卻道:“看來先生還打算教她習樂,也不知這野丫頭,學會湊簫會是個什麼模樣?”

傅緣悲衝孔思鵲一撇嘴,對他叫自己野丫頭深表不滿。

傅緣悲再次看向魏懷章,問道:“師父還要教我習樂嗎?”

魏懷章點頭:“自然。既然要學,那麼禮樂射禦書數,你一樣不能落。”

傅緣悲不解道:“可是習樂不能救人。”

她現在一心一意,隻想救人,隻想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魏懷章聞言一笑,對她道:“習樂確實不能救人,但卻能救你於自困。人在黑暗裡待久了,難免忘了光明的燦爛。生活裡,總不能一絲美好之物也覓不見。”

傅緣悲在博安村小溪邊哭泣的畫麵曆曆在目,她心思又細,常能共情他人心中之痛。

明明自己還在需要被人庇護年紀,卻常想著儘己所能庇護他人。她這樣的人,待在北境這等環境中,長此以往下去,怕是會自困難解。

傅緣悲聽不大懂師父的意思,習樂為何會同光明聯係在一處,但是三年相處,她已然為師父的才能所折服,師父說是,那就是!

念及此,傅緣悲重點一下頭:“嗯!”

在木嵐縣這裡,魏懷章要做的事不大順利,便沒有當初在鹿頭莊時那麼忙,反倒是傅緣悲忙得腳不著地。

上午吃完飯,兩個時辰去孔思鵲處學醫,回來吃完中飯,便跟著魏懷章學禮樂射禦書數,相處的時間反而是大大增加。

在木嵐縣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魏懷章耳邊,時刻縈繞著小姑娘清靈悅耳的聲音,一聲聲地喊著師父。

他也逐漸看著傅緣悲,一點點從一個小姑娘,長成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即便粗布麻衣,未施粉黛,也依舊掩飾不住她窈窕昳麗的姿容,身高都跟他鼻尖持平了。

就是小姑娘長大了其實也不太好,有時他外出回來晚些,或者冬日裡衣裳穿薄些,會挨罵。

而傅緣悲,在學會琴簫之後,便慢慢理解了魏懷章送她琴簫,教她習樂的緣故。

每每救治過傷者之後,又或者再見殘酷之事,心間抑鬱難解之時,她便會找個安靜的地方,獨自湊一會兒簫。

幾曲簫畢,心下平靜,歸於淡然,似乎便又有了麵對這般生活的力量。

她學會的第一首曲子,便是師父前兩年,在鹿頭莊時譜寫的《惜安令》。

那年過年,同鹿頭莊的百姓一道吃過年夜飯,他回去後,便寫了這首《惜安令》,整首曲調很和緩,但無婉約之感,反而潛藏著一股安撫人心之力。

每每聽到《惜安令》的曲調,她便能從中感受到師父渴望天下安定的願望。

師父所贈的這把琴簫,不知不覺間,已成了她汲取笑對生活的勇氣的土壤。

這期間,北齊皇帝依舊不斷派人前來遊說,企圖叫魏懷章歸順。

賞過,罰過,也逼過,但魏懷章絲毫不為所動!哪怕身死埋骨,亦要魂歸故裡。

對魏懷章重節的讚揚,便漸漸在北境流傳開來。

而北齊皇帝,對他欣賞過,憤怒過,無奈過,直到現在,發自內心地敬佩著。他也愈發舍不得放魏懷章回去,隻想再努力一番,將魏懷章留下。

傅緣悲十六歲這年,北齊皇帝給了魏懷章最大的優待,除了衣食方麵提升,在齊國境內,也給了他最大的自由。且吩咐各地官員,不要為難魏懷章,儘可能支持他想做的事。

如此一來,魏懷章、傅緣悲、孔思鵲三人的日子就好過了很多。

沒了來自權力方的阻礙,他們在很多地方,踐行當年鹿頭莊之策,教化齊人,安定漢人,實實在在地惠及了很多人。

甚至在有些地方,當齊兵同漢人發生衝突之時,齊人百姓還會站出來阻攔保護。

這兩年,算是他們三人,在北境過得相對舒心的兩年,總能瞧見不少希望,總能做出些令他們欣慰的實績。

直到傅緣悲十八歲這年,魏懷章收到歸順北齊的舊僚密信,三人便啟程前往賀蘭山一帶的豐州。

此地漢人對齊人極為仇視,表麵上他們已歸順大齊。但其實,他們十幾個村鎮聯合,自結民兵,在區域內形成了一個自治小集團。

並人人歃血盟誓,待邊境開放,便回故國,在一日,誓死不與齊人通婚。

豐州早已是當地齊軍的心頭之患,一直謀劃著將他們一口吞掉。

但礙於此地隊伍壯大,精兵都在前線,這些漢人又聰明,有軍師,會兵法,打起來費勁,這才拖了這麼些年。

魏懷章收到的密信中說,北齊朝廷要趁今年冬天,調回一部分前線的精兵,徹底平息豐州。

而豐州又離邊境不遠,此地漢人反抗之心決絕,隊伍壯大,又有歸故國之決心。

魏懷章暗自琢磨,若能與此地漢人聯係,製定好戰略,說不定能借起戰,一舉逃回故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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