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容往那邊看了眼:“該是少爺起來了。”
確實,已經有下人進出忙活服侍了。
戚鈺原本沒有表情的臉總算是稍稍柔和了些。
“秋容,去把我的銀耳粥端一碗過來,等會兒讓他先喝一碗墊墊肚子。”
齊昭今年剛剛六歲,但作為齊家的嫡長孫,齊文錦唯一的孩子,他自然是被寄予厚望,年初的時候家裡便為他請了位先生,這位先生在大楚頗有些威望,是齊文錦三次登門拜訪才請來的。
先生的要求很嚴,齊昭等會兒得先去讀了書才能吃早飯。
更衣沒有用去多久,沒一會兒,東廂房的門口那邊就出現了齊昭小小的身影。
雖然年紀尚小,那張眉清目秀的小臉已經能看出五官的優越來了。
“娘。”齊昭也看到戚鈺了,人還沒進來,聲音就傳過來了。
“起了?”戚鈺喚他來火爐邊一同坐著,“你容姨給你熱了粥,你先喝著。”
銀耳粥就煨在爐火旁,秋容一邊給他換個碗盛,一邊笑著回:“是夫人吩咐的,就怕少爺您等會兒餓著肚子讀書。”
端過粥的齊昭揚著笑臉說了聲謝謝,看得人心軟。
他的小臉被炭火映出了幾分紅色,旁的見了的人都會說齊昭長得跟戚鈺極像,但戚鈺倒是覺得,昭兒倒是更像另一個人??她那早逝的兄長。
就像是老天爺對她的饋贈一般,這個與自己、與自己的家血脈相連的孩子,是戚鈺在這個府裡唯一能感覺到的溫暖。
母子二人在齊昭喝粥的間隙說了會兒話,齊昭的聲音尚且還帶著幾分稚嫩,但回答問題起來條條清晰。
“娘,你昨夜睡得還好嗎?”齊昭又問,他也知道母親近來夜難成眠。
聽了他的問話,戚鈺的攪動勺子的手停頓了片刻,沒有回答,隻是說道:“昨夜你父親回來了。”
齊文錦是大半夜回來的,大清早就走了,府裡又沒什麼動靜,齊昭該是不知道的。
果然,齊昭眼睛都亮了幾分:“父親回來了?”小家夥兩月未見到父親,明顯是想念的,但很快,他又沮喪下來,看著可憐兮兮的,“娘,那我要回聽玉軒嗎?”
齊昭小時候也是跟著戚鈺住的,但才四歲的時候就被齊文錦安排住進了單獨的院落裡。
齊文錦的理由很充足,兒子什麼都好,就是過於依賴母親了,這不利於他的獨立。
說得戚鈺沒有辯駁的餘地。
這次也是趁著齊文錦出去了,齊昭才能搬過來住些時日的。
這會兒看著兒子略帶懇求的眉眼,她心中也有不舍,沉吟片刻後應允下來:“先不用搬,等你父親回來了,我再跟他說說。”
小家夥聽她這麼一說,原本沉穩的臉上露出幾分欣喜,他將喝完了的空碗放下:“娘,那我先走了。”
戚鈺點點頭,時候確實已經不早了。
她看著齊昭帶著下人出了門,走到院中時,似乎是因為地太滑,齊昭腳下滑了一下,身子往邊上倒去。
戚鈺心一緊,人立刻從椅上站了起來。
好在齊昭旁邊的人一把將他扶住了才沒讓他摔下去。站起來的小少年下意識地快速往戚鈺這邊瞥了一眼,像是對自己的莽撞不好意思。
這讓戚鈺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彎起。
齊昭重新往外去了,戚鈺看著那明顯透露著輕快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又慢慢凝滯下來。
她在這個家裡,隻有齊昭這麼一個掛念,可昭兒並不是,他有孺慕著的父親,寵愛他的祖父祖母,是齊家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少爺。
天之驕子一般。
視野裡隻剩了飛舞的大雪,戚鈺心中湧出一股孤寂來,就像是隻有自己被留在了這裡一般。
半晌,她終究是斂眸收起了思緒,起身時將桌上的賬冊合上:“這是上半年的,下半年要什麼時候合算好?”
秋容回她:“庫房那邊昨日來人,說是再有三日就差不多了。”
戚鈺點點頭:“備好馬車,去城裡的鋪子看看吧。”
然而她還沒出去,就有下人來報,說是老夫人請她過去一趟。來請她的是老夫人旁邊的人,跟著老夫人時候也長了,府裡的人都尊稱一聲素馨姑姑。
“哎喲,”她也看出了穿上狐裘的戚鈺這是要出去,忙連聲道歉,“我也知曉這快過年了,夫人您忙,但老夫人昨夜兒個都愁得睡不著覺,還是得夫人您去瞧瞧才行。”
戚鈺略一點頭:“我這邊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她看起來有些冷淡,但也沒人在意,素馨的臉上有了笑容:“那就再好不過了,真是麻煩夫人您了。”
於是戚鈺出門的方向又改為齊老夫人那邊。
這些年齊家對外都是齊文錦撐起了門麵,對內的事物也都交給了戚鈺,倒是讓老兩口樂了清閒,住在了宅子靠後的地方,也占了不小的地,亭台樓閣,比起府中其他地方也絲毫不差。
算是頤養天年了。
頤養天年?進來之時想到了這個詞的戚鈺眼裡閃過一絲諷刺的笑容,稍縱即逝。
她沒問素馨齊老夫人叫她來是為了什麼事,左右她也沒興趣聽兩遍。果然,她一到,齊老夫人就讓下人都退了下去。
“阿鈺啊!”看得出來,老夫人確實是愁得不行,那張原本養尊處優的臉多了些疲憊,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跟戚鈺訴苦,“我可……我可真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