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期待。
是爺們就沒有不喜歡打仗的。這個世界的原身, 又湊巧是個有武功的武將。前兩個世界都是書生類型, 這次宋禹丞也想好好體驗一下縱馬馳騁的舒爽。
隻是等到那暗地裡包圍上的人出現以後, 宋禹丞的臉色卻陡然沉了下來。
和原身記憶中的山賊不同, 這裡的山賊, 不如與其說是賊,不如說是兵痞。
即便他們身上這些軍服早都臟的不成樣子,但是宋禹丞依舊能一眼認出, 是大安十二年的標準軍服。
現在是大安三十二年,也就是說,這些人,都是十年的老兵。當了十年兵, 不可能不懂保家衛國, 可眼下卻能出來攔路打劫,可見這容城是窮成什麼樣子, 當兵的都吃不飽。
那傳令兵也一樣皺起眉,眼裡閃過一絲不忍。他以前的日子也不好, 都是後來跟了宋禹丞之後, 才變好的。因此每次看到這種情景, 心裡有十分難受。
可在難受, 事情也得辦。更何況,有自家郡王爺接手, 以後這容城的兵, 也會改善許多。
這麼想著, 他主動上前,不動聲色的先問了一句。“幾位軍爺找我們有事?”討好的模樣,就像是尋常人家沒什麼本事的小廝。
而那些老兵,也被他這幅模樣迷惑,誤以為宋禹丞和這傳令兵就是普通路過的小少爺和侍從,絲毫沒把他們放在眼裡,吊兒郎當的說道,“是有事兒,爺們最近手頭不湊巧,打算和你借點錢花花。小少爺我看你長得細皮嫩肉的,肯定不想挨打,不如直接掏錢,我們弟兄也放你一馬。”
“可以,想要多少?”這次不是那傳令兵回答,而是宋禹丞自己開口。
“上道!”打劫的兵痞看他痛快,也跟著放鬆了下來,“這麼的,我們也不傷你性命,你把馬和身上的錢留下我們就可以放你走!”
然而宋禹丞卻意外笑了,“要錢可以,這馬,我怕你們要不起。”
“艸!耍老子是不是!”那打劫的兵痞看出宋禹丞眼裡的戲謔頓時怒了,上前一步就要打他。
然而那傳令兵的動作,卻遠比他要更快,一個健步,就把他攔住了,在抬起一腳,把旁邊跟著的那個也順便踹飛。
隻能說,宋禹丞手裡這些兵,沒有一個是善茬。都是真正經曆過戰鬥的人形兵器。相較起來,那幾個兵痞就太弱了。
不過一會,就被打得恨不得跪下叫爸爸。五六個人,竟然沒打過宋禹丞他們兩個。不,準確的說,是沒打過宋禹丞身邊那一個傳令兵。不過半盞茶的工夫,就全都趴在地上吭吭唧唧的喊疼。
“小子!現在換爺問你幾個問題。”宋禹丞見狀,也慢條斯理的下馬,走到那為首的大兵麵前,用馬鞭抬起他的頭。
“爺問你,這容城現在還有幾個守城的?城裡還有什麼官員?都是誰說的算?”
“你什麼意思?”那大兵原本以為宋禹丞要打他一頓,做好了裝孫子的準備。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問了自己許多和容城內部有關的問題。
好端端的一個小少爺,問這些事情作甚?那大兵雖然功夫不咋地,卻並不是傻子,一下子就警覺了起來,陪笑著試探:“爺您問這個乾啥?”
“你管我呢?”宋禹丞笑著移開鞭子,從腰間的錢袋裡拿出一錠銀子放在那大兵麵前。
“來吧!不是就想要錢,把爺要問的說明白嘍,想要多少銀子,爺都給得起。”
宋禹丞這兩句話,直接把本性暴露出來,那痞氣的模樣,哪裡還是方才的懵懂不諳世事?分明是走慣了江湖的老油子。
而像他這種人,平白無故是絕對不會到容城這種地方來,除非……
那大兵心下一沉,生出一種猜測。接著,他就狠狠地淬了一口,高聲罵道:“艸!這孫子是他媽奸細!我製住他們,小六子,老高你們帶人快跑!回去和喬大人說一聲,就說我楊青回不去了,讓他保重!”
說完,這叫楊青的大兵,就跟瘋了一樣使勁兒抱住傳令兵,嘴裡還不停念叨著:“老子和你們拚了!容城都他媽窮成什麼樣了,還有人算計,甭想!要頭一顆,要命一條,都是站著撒尿的爺們!老子絕不能當叛城的孬種!”
他這麼一爆發,力氣竟然也大得出氣。彆看那傳令兵功夫不錯,這會也被他暫時牽製住了。
至於剩下的那幾個,也跟著反應過來,二話不說,瘋了一樣往回城的方向跑。
他們不是怕死,他們是怕耽誤事。容城破得連城牆都立不穩,如果有人來襲,他們一死是小,那一城的百姓,就全都完了。
這麼想著,那逃走的幾個人,腳下的步子越發變快,不過轉眼間就竄出去好幾十米。那楊青見狀,也心下大安,恨不得全身都纏在那傳令兵身上,絕對不能讓他有機會去追自己的兄弟。
“老子今兒就算交代在這裡,都不會讓你們得逞!”楊青是真下了死力氣,就連眼珠子都憋紅了。
那傳令兵也是沒轍,又不能真傷了他,就這麼僵持住了。
然而他們都漏算了一個人,就是看起來好像隻是個普通富家公子的宋禹丞。
要是真在戰場上,可能的確不好說。可就這種地界,對付幾個手腳不利落的兵痞,簡直易如反掌。他根本連追都不用追。
就看宋禹丞慢條斯理的從馬上拿下一把弓,不是常見的公子哥遊獵玩的那種,而是真正的重弓。隻拿在手裡,就讓人感覺到那種宛若鬼魅的殺意。
楊青察覺不好,下意識轉頭看向宋禹丞,卻赫然看到那弓上刻著的兩個古樸的小篆,“遊子”。
遊子,十大名弓之一,力猛弓強,離弦之箭如遊子歸家般急切。而宋禹丞的箭法,也同樣不墮神弓威名,不過呼吸之間,三支利箭就這麼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射中逃跑三人的衣袖,直接把人釘死在地上。
“完了。”這三人頓時就紅了眼,幾乎立刻就要哭了出來。然而他們難過的卻並非是自己要死,而是覺得辜負了楊青拚死為他們換了的機會。而剩下的那個最小的,也愣在了原地,有點不知所措。
“小六子快跑啊!”楊青見狀越發紅了眼,恨不得立刻和宋禹丞兩人拚命:“你們這幫王八蛋!放過我兄弟!”
他鬆開那傳令兵,撲向宋禹丞。可方才耗費的力氣太大,連宋禹丞的衣角都沒有碰到,就被那傳令兵反手製住。
“折騰!我看你還怎麼折騰。”三下五除二的把楊青捆住扔到地上,那傳令兵的臉上也臊的夠嗆。終日打雁還讓雁啄了眼,就楊青這麼點三腳貓都算不上的功夫,竟然也能把他纏住一回。
“該練練了。”宋禹丞似笑非笑的調侃他一句,然後吹了聲呼哨,就看那之前穿入雲層的海東青,竟然直接衝了下來,朝著跑遠的小六子而去。
海東青是鷹裡速度最快最凶猛的帝王,尋常成年男子帶著武器都未必能從它手裡討到好。更何況小六子身形單薄,一看就特彆不能打,在那海東青眼裡,抓他就跟抓個兔子沒什麼區彆。
這下是真完了。楊青心裡一涼,盯著宋禹丞的眼神充滿了仇恨。等那小六子被海東青一爪子糊倒在地之後,楊青越發變得焦急起來。
完了,今天估計是徹底要涼。楊青死死掙紮,最後乾脆撂下一句“要殺就殺!老子什麼都不會告訴你!”就閉上眼等死。
至於他其他幾個弟兄,也都是同樣的反應。
“沒錯!”
“要殺就殺,我們不怕!”
原本是他們打劫,現在卻反而變成了宋禹丞欺負人了。
看著他們一副大義凜然要殉國的樣,宋禹丞和那傳令兵對視一眼,也都無奈的笑了。
本事不怎麼樣,但好歹沒丟了當兵的臉。骨頭還是硬的。
宋禹丞心下了然,指了指之前讓騎兵們休息的地方,那海東青立刻心領神會,再次飛起。接著,他對那傳令兵說道:“去,把咱們的人都叫來!”之後,就不在和楊青他們說話,靠在馬上閉目養神。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對於楊青幾人來說,這短短一盞茶的時間,卻比一年還要長。
而遠處隱約想起的馬蹄聲,也像是催命符一般,讓他們心裡的絕望變得更加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