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2 / 2)

就在同時,周路陽恰好出來,隱約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在雨中獨行,就像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

他的心不知為何,竟然抽痛了一下。

那是……蘇綏嗎?

在電影放映的時候,周路陽就一直如坐針氈,不停地掏出手機來看時間,默算著蘇綏什麼時候會到。

眼前就是心上人時隔兩年打磨而出的新作品,整個場館座無虛席,時不時還會有人因為劇情的精彩發出小聲地驚呼。

然而周路陽卻完全靜不下心來好好欣賞,他的狀態如同守著領地不停打轉的獅子一樣焦躁不安。

直到聽到上廁所回來的鄰座無意中說了句外麵下大雨了,周路陽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中途離場,出來找蘇綏。

沒想到,一出來,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

他張了張嘴,想喊出蘇綏的名字,然而喉嚨像是被人用膠水死死的黏在一起似的,竟在那一瞬間失了聲。

於是紀清便看到,周路陽無聲的喊了一句什麼。

直到蘇綏快消失在他的視野中了,周路陽才終於打破了障礙。然而雨聲這樣的大,那一聲“蘇綏”就這麼被雨點的“刷刷”聲完全的掩蓋了過去。

蘇綏沒有聽到周路陽叫他的名字,卻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兩人隔著厚重的雨幕遙遙相望,原本應該看不清什麼的,但周路陽好像看到了蘇綏的眼神。

……

無悲無喜的,無欲無求的。

再沒有了往日的熱烈和情切。

看錯了。

周路陽冷酷的想。

那肯定不是蘇綏,蘇綏絕對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

偏偏紀清還要在他耳邊吃吃的笑著說:“前輩,柏鉞導演的新電影好看嗎?”

周路陽看都沒看他一眼,隻冷冷地說了一個字。

“滾。”

本能迫使他衝進雨裡,衝著蘇綏所在的方向大聲喊道:“蘇綏!回來!”

下著這麼大的雨,想去哪兒?!

這身體還要不要了?!

然而蘇綏隻是看了他一眼,便回過頭,消失在了雨裡。

一輛麵包車猛地駛過,即便看到有人也沒有減速,濺起的泥水澆了周路陽一身,衣服濕噠噠的貼著肌肉,滿臉都是泥水往下流。

昔日高傲的大影帝,這一刻狼狽極了。

蘇綏看到了。

那他應該立刻調頭往自己身邊跑來,再用擔心的眼神打量著,小心翼翼的喚一句“阿陽”。

可是沒有。

周路陽猶如被拋棄的幼獸一般,在暴雨如注中茫然的注視著蘇綏離開的方向。

所以,為什麼和以前不同了?

為什麼,蘇綏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裡?

——蘇綏並沒有走的太遠。

他在暴雨裡淋了將近半個小時,情緒起伏又比較大,最後那幾步路完全是靠意誌力強撐的。

一走出周路陽和紀清的視野範圍後,便再也堅持不住,雙腳一軟,幾乎要暈倒。

幕天席地,都是冰冷的雨水。

但他落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裡。

是熟悉的,但很久沒聞到過的淡淡煙草味。

蘇綏鼻子一酸,勉強睜開眼,發現來人也是濕遍了全身,但懷抱卻仍舊溫暖有力,將他緊緊地抱住。

磁性的聲音落在耳邊,還有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

這聲音和林望景的相差無幾,卻帶著幾乎讓人溺斃的寵溺。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男人好像無奈的笑了一聲,低低的喚蘇綏:“小狐狸……”

意識徹底消失前,蘇綏隻隱約看到了一雙漆黑的、夜色般的眼睛。

冷。

像赤身暴露在冰天雪地裡,連血液都快凍結了。如同一尾僵在厚厚冰麵下的魚。

蘇綏意識不清,唇瓣顫動著,幾乎是貼著牙齒抖出來的幾個冷字。

應該是有人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床的重量一沉,渾身冰涼的青年便被擁入一個炙熱的懷抱。

就像抱住了一塊碩大的火炭,蘇綏往那個懷抱裡拱了拱,試圖汲取到更多的溫度。

感受到被抱得更緊後,他才停止了自己這種像餓壞了的小狗在媽媽懷裡動來動去的行為,找了個舒舒服服的角度,無比安心的睡沉了。

似夢非夢之間,蘇綏感覺有道低沉的男聲在他耳邊呢喃,呼出的熱氣都儘數噴灑在他的脖子裡。

迷迷糊糊中,似乎聽見那道男聲低低的說了一句,“生日快樂,小狐狸。”

依靠到的地方溫度極高,熱烘烘的就像動物柔軟綿密的皮毛。

那雙眼睛……

夢裡也出現了那雙和暈倒前看到的一模一樣的眼睛,漆黑的雙瞳有種沉默的不怒而威,在看向自己時,卻又平靜的如同波瀾不起的湖麵,盛滿了包容和寵溺。

像隻大老虎。吃飽饜足後懶懶的趴著,有力的前爪將蘇綏圈進懷裡,鋼棍似的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在半空中晃悠。

但是很奇怪,這隻老虎明明吃飽了,卻還是時不時地就把大腦袋湊到青年脖頸處,又聞聞又舔舔的。

嚇得蘇綏以為自己要被一整個囫圇吞了。

他猛地驚醒,下意識的看了一圈,房間裡除去被單有點淩亂以外,就沒有外人進入的痕跡。

更彆提什麼大老虎了。看來,就隻是個夢。

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裡又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那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個人……

也不存在嗎?

正胡亂想著,秦孟溪拿著根濕毛巾從外麵走了進來。

“醒了?你可真能睡,這都淩晨了。”

淩晨?

蘇綏看了眼窗外,夜色正濃,遠處是一些高樓大廈通夜不滅的霓虹燈牌。

他往下扯了扯被子,意識清醒些後才發覺自己悶了一身的汗,整個人跟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給,擦擦吧。”

蘇綏從床上坐起來,頭仍舊有些昏昏沉沉的,是發燒後的通病。他接過秦孟溪遞來的濕毛巾,認認真真的擦去額頭上的汗珠。

“是你把我帶回來的?”

昏迷前還在市中心的電影院附近,再一睜眼,就回劇組的酒店了。

自己可不會瞬移。

秦孟溪卻搖了搖頭:“我是零點過了以後才來劇組找你的,到的時候你就已經在睡覺了。”

不是秦孟溪?

那把他帶回來,並且照顧了一整天的,看來另有其人。

蘇綏心裡多多少少有了答案,一個名字逐漸浮上心頭。

唐慢書。

他成年之前的監護人,按規矩該叫一聲叔叔。

隻不過,蘇綏不明白,唐慢書躲著自己乾嘛。

一時想不通的問題,他倒也沒一直糾結,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柔聲向秦孟溪道謝。

“才幾天沒見啊,你怎麼就把自己搞成了這幅樣子。”秦孟溪靠著牆壁歪歪斜斜的站著,上下打量著蘇綏,“還好燒的不嚴重。”

蘇綏抱歉的笑笑,承諾道:“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跟我道歉起什麼作用啊,我又不是你什麼人。”對著個虛弱的病人,秦孟溪的態度也照舊很不客氣。

“我一會兒要回去,沒辦法守在這裡。你這樣一個人能行嗎?要不然打個電話給林總吧,看看他有沒有時間過來照顧你。”

林望景?

“算了吧,先生這個時候可能已經睡下了,我不想打擾他。”

事實卻是,即便打過去電話,林望景多半也不會管他。

所以蘇綏不打算按秦孟溪說的那樣,去尋求林望景的照顧。

秦孟溪看著蘇綏這樣一副軟到不行的模樣,肚子裡的氣不打一處來:“你這麼替他著想有個屁用啊?!也沒見換來什麼好處。沒聽過一句話?會鬨的孩子才有奶吃,越是懂事的越是撈不著。”

秦孟溪覺得這年頭真是太魔幻了,怎麼還有蘇綏這麼純情的小情人,資源不要寵愛不要,不爭不搶的樣子看得他都憋屈。

被經紀人這麼劈頭蓋臉說了一頓,蘇綏有點招架不住,無奈之下隻得聽他的話,拿起手機給林望景打去電話。

通話鈴聲“嘟嘟嘟”的響了好多遍,一直沒人接。蘇綏等的都想掛斷的時候,電話那頭才終於傳來林望景的聲音。

他的眼睛亮了亮,但一句“先生”還沒有喊出來,林望景就暴躁的打斷了蘇綏的話。

“這麼深更半夜的打電話給我乾什麼?我在應酬,正忙著,沒事兒就彆來打擾我。”

蘇綏愣了一下,隨後便聽到電話那頭嘈雜的背景音,似乎還有個操著濃重口音的中年男人在問著林望景什麼問題。

秦孟溪撇了撇嘴,不屑道:“可真是個大忙人。”

“沒什麼事,就是白天的時候淋了點雨,有些不舒服。”蘇綏見林望景這麼晚了還在應酬,就沒提想要他過來照顧自己的話。

林望景頓了頓,這才察覺到蘇綏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沒往常那麼清亮。

“多喝點熱水,捂捂汗就好了,實在難受就自己先去醫院。我這邊很忙,沒什麼事的話就掛了。”

“等等——”

蘇綏見他想掛電話,忙叫住了。

“有事?趕緊說。”林望景的語氣逐漸變得不耐煩。

“今天,今天是我生日……”

蘇綏帶著些許期待,聲音雖然有些啞,但每個字掰碎了都好像是笑著說的。

“先生……有沒有給我準備生日禮物啊。”

另一邊沉默了許久,蘇綏遲遲都沒有等來自己想要的回答。

“今天你生日?”不是正主提醒,林望景或許根本就不記得,“生日快樂,等會兒給你賬戶上打筆錢過去。”

處處都透露著敷衍。

蘇綏肉眼可見的失落下來,漂亮的眼睛一絲笑意都沒有了。秦孟溪全程都看著,將他的表情變化儘收眼底。他雖然和林望景之間的關係更為親密,但聽著兩人的對話,還是忍不住生氣,覺得姓林的這家夥未免也太不把蘇綏當回事了。好歹是他自己的人,怎麼能這麼不上心。

蘇綏也很失望,但仍舊撐著笑意,柔柔的說:“先生給了我很多錢,已經夠用了。今年的生日隻想要您給我挑選一份禮物,可以嗎?”

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拒絕這樣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請求,可林望景卻全然沒當回事,隨意道:“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很忙嗎?哪來的時間去給你挑禮物。把錢打給你,你自己去買符合心意的,這樣難道不是更省事。”

他張口閉口都是錢,仿佛蘇綏是為了那幾個錢才跟著他的。

態度散漫到連自己的好兄弟都看不下去了。

秦孟溪再也忍不住,一把搶過蘇綏的手機,對著話筒罵道:“林望景你有病吧,蘇綏是個人,他生病了,需要的是你的照顧,不是你隨隨便便拿錢就能打發的雀兒!”

哪怕就是隻雀兒呢,養個逗樂解悶的寵物都沒有這麼不當回事的。

“秦孟溪?!”

猛地在自己未婚妻房間裡聽到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尤其這男人還是自己個兒兄弟,林望景的疑心病再度發作。

“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蘇綏身邊?!”

秦孟溪一聽就知道這家夥在胡思亂想,不免更氣了:“你說這種話是幾個意思?蘇綏有多喜歡你,你自己不清楚嗎?你懷疑誰都不能懷疑他!”

“我是他經紀人,我的藝人發高燒快燒死了,我不在他身邊誰在他身邊?難道指望您這種淩晨一兩點都還在酒局上應酬的大忙人?!”

蘇綏說自己生病的時候描述的並不嚴重,林望景也就自然而然以為隻是一般程度的不舒服,直到聽秦孟溪這麼說了,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說話啊,剛才不是挺威風的嗎,這會兒怎麼又裝啞巴了!”

蘇綏還想把手機搶回來,但他才發完高燒,身子綿軟的不行,連說話都沒什麼力氣。

他小聲地請求:“彆說了……”

“你彆管,我今天非得跟姓林的說清楚不可。”

林望景聽到了兩人鬨出來的動靜,壓抑著火氣,低聲說:“把手機給蘇綏,讓我跟他說。”

秦孟溪沒理林望景的話。他轉過身,避開蘇綏,走到臥室門邊,冷笑道:“林望景,一個人的愛和讓步都是有限度的。你現在揮霍無度,到了一拍兩散的那天,可彆後悔。”

說完,也不等林望景有什麼反應,乾淨利落的掛斷了電話。

“秦哥,您沒有必要為我出頭的。”蘇綏有些擔心的看向秦孟溪,“先生他脾氣是這樣,我已經習慣了,彆因為我傷了你們之間的和氣。”

“明明是你受了委屈,怎麼還反過來替我說好話。”秦孟溪早都想問了,“我對你的態度可一直以來都算不上好,即便這樣,你也不埋怨我嗎。”

蘇綏和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圈裡人都不一樣。

乾這行的沒幾個不圖錢的,尤其被金主包養的,彼此之間不過都是各取所需而已,唯獨蘇綏是個另類。

秦孟溪從來沒見像他這樣的笨蛋,彆說錢了,連感情都不圖,就這麼傻乎乎的捧著一顆真心送上門讓人家踐踏。

“你說你這樣,值得嗎。”

猝不及防被問了這種問題,蘇綏愣了一下,而後淺淺的笑著回答:“感情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本來也就不是用‘值得’這兩個字來形容的。”

更何況,誰又知道他究竟有沒有從林望景這裡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呢。

秦孟溪不管這麼多,他隻相信自己看到的。

“你沒有必要這麼委屈自己。青春沒幾年,趁現在還年輕,多為自己打算打算。”

秦孟溪是真的不願意看到蘇綏這麼失望的樣子,更不願意看到他以後人財兩空。林望景這麼混蛋,多從他身上敲幾筆,後半輩子也就有保障了,何樂而不為?

他要是蘇綏,絕對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這家夥。

但蘇綏聽著聽著,總算是聽出了不對勁。

“你把我當成林望景的情人了?”

秦孟溪被他問的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隻見蘇綏忽然自嘲般笑了笑,輕聲道:“算了。”

他這樣子,恐怕還不如那些圍在林望景身邊的情人吧。

也不怪秦孟溪會誤會。

畢竟,這天底下哪有自己這樣,比情人都還要更見不得光的正宮。

蘇綏垂下眼睫,擋住了外界的窺探,藏回了自己的世界裡。

秦孟溪看著蘇綏周身忽然湧上來的一陣濃濃的頹喪氣息,心裡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這人剛退完燒,渾身都透著微微的淡粉,嘴唇卻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眉眼再漂亮,也難掩病容憔悴。

就像一個精致且易碎的玻璃娃娃,叫人忍不住捧在手心裡,好好對待。

秦孟溪看得腦子一熱,心中突然冒出救風塵的想法,竟然對著蘇綏說了句驚世駭俗的話。

“當誰的情人不是當,你乾脆跟著我吧,至少不會像跟著林望景那麼委屈。”

蘇綏驚訝的抬起頭,定定的看著他,眼睛裡都是訝異。

“!”

秦孟溪被這麼看了一眼,才忽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後,頓時懊惱起來。

他怎麼會……

真是……鬼迷心竅了。

但好在蘇綏並沒有當真,隻當他是太急了,無心說出來的玩笑話。

“那個,你剛才就當沒聽見,我也是氣上頭了才亂說的。”秦孟溪狼狽的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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