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1 / 2)

晚上的時候,蘇綏如約而至,抵達了舒月公館。

出發之前唐慢書有問過他,需不需要他開車接送。但不出意外的,得到的還是一個拒絕的答案。

很顯然,蘇綏是真的不希望有第三個人來插手自己的感情問題,彆說是唐慢書,就算是寧清也不大可以。

時隔三個月,蘇綏重新踏上了曾經無比熟悉的土地。他看著彆墅外牆藍色掛牌上的“舒月公館”四個字,即便對這個地方並沒有多少留念和歸屬感,但畢竟在這裡麵和林望景朝夕相處了整整三年,一時之間還是不免生出了一些感慨。

其實彆說是林望景,就連蘇綏自己都不知道,他們怎麼突然就走到了無法挽回的這一步。分崩離析好像就隻在一瞬間,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是現在這樣的局麵了。

但失我者永失,蘇綏是一個走得很慢很慢,卻永遠不會回頭的人。

他收拾好情緒,回過神來,準備推門進去,卻被狂奔著朝自己跑來的小咪撲了個滿懷。

純白色的貓咪看到青年後非常激動,跳到蘇綏懷裡,用有力的爪墊扒拉著他的衣服,急切的“咪嗷”、“咪嗷”叫著。

它的尾巴竟然像小狗一樣左右搖晃著,幾乎是違背了貓咪不怎麼親人的本性,極儘所能的討好著蘇綏。

青年有被嚇到那麼一瞬,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被撲得往後退了幾步,差點沒穩住身體重心。

站定後,蘇綏才有空將小咪換了個對人對貓來說都更舒服的抱姿,輕輕托著它的屁股和兩隻後爪,低下頭打量了幾眼。

毛色雪白流暢,沒有打結的跡象,肚皮也是圓鼓鼓的,整體摸起來軟綿綿很有肉感,和上一次見到的可憐兮兮的模樣大相徑庭。

看樣子,林望景後來把這隻貓照顧的很好。

蘇綏在心裡笑了一聲,說不準是什麼情緒,或許帶著點諷刺,也或許就隻是普普通通的笑了這一聲。

蘇綏想,原來就連林望景那樣的人,都可以學著照顧好小咪。

所以從始至終,都不是不會,而是不願意去學。直到發現事情已經定局,才著急忙慌的想要去補救,可惜已經是亡羊補牢,悔之晚矣。

遲到的真心,還不如不要。

小咪縮在蘇綏懷裡,鼻子靈敏的聞到了那股舒服的、淡淡的白茶香味,終於安下心來,略帶著討好的舔了舔他白皙的手背。

“咪咪~”它拖長著尾調,竭儘全力的賣著乖。

蘇綏走了太久,彆墅裡的味道一日比一日更淡,小咪見不到主人,也聞不到主人的氣息,就算林望景把它照顧的很好,也越發焦躁不安,發起脾氣來時經常把家裡弄得一團糟。

但現在,它終於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被蘇綏的味道緊緊包裹著,不再感到煩躁和不安了。

“小咪,你乾什麼,彆亂跑——”

林望景急急忙忙的追了出來,身上還係著件家居圍裙,光從打扮和身形上來看,竟然有幾分形似唐慢書。

蘇綏頓了頓,將目光從他的臉上挪到了卷起的袖子上,線條有力的小手臂遍布著一道道抓痕,有的已經結痂了,有的還是新鮮帶紅痕的。

小咪在他懷裡拱了拱,像是在邀功。

毫無疑問,都是它抓的。

除了貓抓的傷痕外,林望景的手指上還包著創可貼,手背散落著幾個被挑破的水泡——看起來,像是被熱油濺的。

搭配他這一身造型來看,蘇綏心裡有了一個猜想——

林望景在學著做飯。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怎麼一個個的,都愛玩浪子回頭情深不悔這一套。

林望景看到是蘇綏抱著小咪後,聲音便逐漸小了下去。他看向蘇綏,有些緊張的捏了捏圍裙邊,向他打著招呼:“你、你來了啊,快進來,進來坐吧。”

褪去盛氣淩人後,竟然還有幾分良家婦男的氣質。

蘇綏邊點頭,邊打量著林望景的這一身打扮,忽然覺得還挺有趣的。

他笑了笑:“怎麼,林總現在還學會做飯了?”

林望景一愣,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有見到過這樣的蘇綏了。

會對他笑,對他說話,不再是那樣平淡到萍水之交的模樣。

反應過來後,結結巴巴的說:“是,學了一點點,但是,但是還不是很會做。”

如果青年願意教自己,想必會學的更快吧?

但這最後半句話,林望景不敢在蘇綏麵前說出來。

蘇綏也隻是隨口一問,聽到男人的回答後,也沒多想,隨意的點了點頭,在林望景期待的眼神中沒再繼續表示,而是抱著小咪徑直走進了彆墅。

名為失落的情緒在林望景的眼中迅速蔓延,很快就布滿了全部。他抑製不住的難過,看著蘇綏的背影發呆,想著如果放在以往,青年肯定不會表現得這麼無所謂,肯定會用充滿了期待的眼神溫聲誇獎著自己。

曾經的林望景在蘇綏眼裡,即便再差勁,都好像無所不能;可現在努力改變的林望景,在蘇綏眼裡,卻跟任何一個在街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差不多。

就出神了一分多種,蘇綏早已經進入了客廳。林望景趕緊收拾起自己的負麵情緒,擦了擦眼睛,迅速地跟了上去。

進去之後,蘇綏本來想把懷裡的白貓放下。可小咪似乎是察覺到了蘇綏的意圖,賴在人懷裡死活不肯出來,和以往高冷、不容易親近的模樣判若兩貓。

蘇綏沒辦法,隻好就這麼抱著它,四下看了一圈。

和自己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擺設家具什麼的都沒有挪動過位置,唯一不同的是沙發上沒有了林望景堆積如山的衣服,整個客廳被打掃的一塵不染,甚至比他在的時候還要乾淨。

他又看了一眼餐廳和廚房的方向,餐桌上的花瓶插著一束嬌豔欲滴的粉色薔薇,廚房也不再是上一次見到的黑乎乎的模樣。

毫無疑問,這些應該都是林望景的傑作。他在笨拙的模仿著蘇綏做過的那些事,想要借此將那份家的溫暖留下來。

蘇綏注意到了那束薔薇,扭過頭看向跟在自己身邊默不作聲的林望景,忽然問了一句:“你在十字路口的那家花店買的嗎?”

林望景點了點頭,試探性的道:“花店的老板娘說,她有段日子沒見到過你了,還有些想你。”

可蘇綏隻是溫溫的笑著,說了一句:“下次去的時候,麻煩你跟她說一聲,我已經搬家了。”

還在舒月公館時,蘇綏幾乎每天都會買一束鮮花回家,邊哼著歌邊插在花瓶裡,為點綴這個家而樂此不疲。

那時候的林望景總是不屑一顧,批他總是喜歡乾這種毫無意義的事。

但現在,代替蘇綏繼承了這個“毫無意義”的習慣的人,卻變成了原來看不起這種行為的林望景。

他曾經不當一回事的浪漫,如今卻變成了觸不可及的奢望。

直到自己也開始學著用同樣的方式懷念蘇綏時,林望景才恍然間明白,下班後能帶一束鮮花回家,插在餐桌的花瓶上,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吃頓晚飯,天南海北的隨便聊點天,已經是許多人一生中不可多求的幸福。

最遺憾的就是,林望景曾擁有過這種幸福,最後卻被他自己親手給毀掉了。

他張了張口,鼻尖酸澀難堪,下意識的就想掉幾顆眼淚,但害怕蘇綏會不喜歡,自己硬生生忍住了。

林望景用略帶著哽咽的聲音說:“我知道你要來,所以提前做好了晚飯,你要先吃一點嗎?”

他已經不知道有多久,兩個人沒有好好的坐下來吃過一頓飯了。

但很殘忍的是,就連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要求,蘇綏也並不想滿足他:“還是不了,聊正事兒吧。我叔叔準備好了火鍋,我一會兒還要趕回去和他一起吃飯。”

叔叔……

就是唐慢書吧……

林望景眼前一黑,隻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快要崩塌了,苦澀的味道從舌根開始,往下蔓延了整個胸腔。

這就是吃醋嗎,是嫉妒嗎?

直到切身實地的嘗到這滋味兒後,他才清楚的意識到,自己過去做下的那些錯事究竟有多混賬!

他怎麼能,怎麼能用那樣的方式來傷害蘇綏啊!

林望景差一點就要失態,硬是咬著嘴唇,才抑製住了內心深處那股極大地悲傷,強撐著笑,不甘心的點了點頭:“……好。”

蘇綏一頓,沒有想到林望景現在變得這麼好說話了,不再像以前那樣,一不順他的心就會翻臉不認人。

他順勢坐在了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撫摸著小咪,把它摸得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軟著嗓子“咪咪”叫著。

林望景見狀,順水推舟道:“你看到了……小咪它真的很想你,公司平時很忙,我不一定能夠照顧好它。要不然,你還是把它帶走吧。”

“我們之間的事,畢竟跟一隻寵物沒什麼關係。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彆討厭小咪好不好?”

林望景這麼說,有他自己的考量。

不管今天談的怎麼樣,蘇綏會不會心軟,這都是後話。但如果能說服他收養小咪,這樣以後林望景就有足夠的借口和理由,打著看望小咪的幌子,名正言順的和蘇綏增多接觸了。

在蘇綏聽來,林望景說得好像夫妻倆鬨離婚,丈夫求著妻子看在孩子的份兒上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一樣,頗有種荒誕的現實感。

他怎麼會不明白這人的意思,所以麵對這個顯而易見有埋伏的提議,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不用了,我看你把它照顧得挺好的。我現在的演藝事業正處於上升期,經常會跟著劇組外出趕通告,平時也沒什麼空。再說了,貓換了新環境還需要適應,就養在舒月公館吧。”

林望景沒想到蘇綏會拒絕的這麼果斷乾脆,不由得愣了愣,語氣裡甚至有些著急:“可是,可是你不是那麼喜歡貓嗎?你養了小咪兩年多,不會舍不得嗎?”

聞言,蘇綏覺得有些詫異:“舍不得?”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乖巧的縮在自己懷裡的貓咪,撓了撓它的下巴,被擼得舒服的小咪還不知道,他的去留已經在短短的幾句對話裡被決定好了。

“它隻是一隻寵物啊,喜歡的話,我可以換一隻貓養。”

頓了頓,想到了唐慢書,又補充了一句:“而且現在我已經養了一隻乖巧聽話的大貓,比小咪黏人,也比小咪安靜,不打算再養其他的貓咪了。”

蘇綏這話徹底讓林望景愣在了原地,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好半天,才終於緩過神來,但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陣的鈍痛,痛得幾乎要把腦子都給炸開。

他不知道,蘇綏究竟是在說貓,還是在說人。

再精心養護了多少年的寵物都可以說換就換,當時有多疼愛,現在就有多不耐煩。不隻是對貓,對人也是一樣的,是嗎?

林望景眼圈微紅,忽然覺得眼前的人看起來是那麼的陌生,陌生到他們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的認識過。

他忍不住在心裡默默地問蘇綏,問他,怎麼就能這麼狠心,這麼絕情啊。

可最悲哀的地方在於,無論蘇綏的拒絕有多殘酷,林望景都沒有資格再去質問他什麼。

因為從始至終,做錯的人都是他,所以再難過,再痛苦,也得受著,活該受著。

蘇綏看著臉色蒼白的林望景,不明白自己的話有那麼令他傷心嗎?他感覺自己好像也沒有說太過分的話。

家裡還有隻大貓在等著自己,蘇綏不打算和林望景浪費太多時間,於是換了話題,淡淡道:“小咪以後就留給你養吧,我知道,你可以照顧好他。”

他抬起眼皮,輕輕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麵的林望景:“現在,說說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吧。”

林望景明白,蘇綏決定好了的事,幾乎沒有回轉的餘地。

他不再堅持小咪的去留,收拾好情緒,認認真真的看向蘇綏,鄭重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這三個字你已經說過無數遍了,我覺得沒有必要在這個方向上一直糾結下去。”

說實在的,“對不起”三個字,蘇綏已經要聽膩聽吐了。

不隻是林望景這麼說,周路陽、顧嶼安、蘇紀,每個人都在跟他說對不起,每個人都虧欠他,實在是沒有任何新意。

林望景敏銳地察覺到了蘇綏表現出的不耐煩,知道自己被誤會了,著急的解釋道:“我不是想說一句對不起就當以前對你的那些傷害沒發生過,我是真心實意的想向你道歉,也想向你坦白一切。”

坦白?

這人劣跡斑斑,還有什麼可坦白的?

蘇綏來了興趣,點點頭,微微笑道:“那你說,我聽著。”

林望景這才稍微鬆了口氣,但一想到自己即將要說的,又惴惴不安起來。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蘇綏一眼:“我知道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很混蛋,但,但你彆太生氣好不好?”

蘇綏簡直哭笑不得:“你認為我的脾氣很大嗎?隨便一些事就值得我生氣?”

見人好像又誤會了,林望景急得不行,明明是冬天,但額頭都冒出了些許汗珠。

他有些憎惡自己的笨嘴拙舌,努力地辯解:“不、不是的,我不是說你脾氣大的意思,我是怕你被我惹生氣……”

說到最後,林望景可能是沒什麼底氣,總之聲音慢慢的小了下去。

通過兩次解釋,蘇綏發現,林望景的變化真的很大。

原來的銳華林總是多高高在上的一個人,什麼時候在自己麵前表現出過現在這樣做小伏低的樣子。

看來,退婚這件事,給林望景造成的打擊實在不小,讓他幾乎快變了一個人。

他越是這般低聲下氣,蘇綏就越想聽聽他到底要說些什麼。

“我今天來,就是給你單獨談談的機會。所以你不必擔心內容會讓我生氣,畢竟……”

蘇綏頓了頓,說出的話好像一把刀子一樣,狠狠地插在了林望景心尖上,把他捅得血肉模糊。

“畢竟你說的再過分,也沒有你做的過分十分之一。”

聞言,林望景的瞳孔急劇收縮了一下,心臟處那一瞬間的疼痛似乎足以令他休克。

他差點連呼吸都呼吸不上來,緩了好一會兒,才對著蘇綏苦澀的笑了笑:“是……你說得對……這世界上沒有比我更差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