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1 / 2)

元旦假期後便將近年關,正是唐慢書要忙的時候,這些天就降低了往蘇綏這裡跑的頻率。

他來得少,正好方便了蘇綏給他準備生日禮物,也給了蘇紀鑽空子的機會。

按照約定,蘇紀不僅要幫顧嶼安在短短的兩三天時間裡就準備好一場畫展,還要想辦法將蘇綏引到他的畫展去。

直接自己出麵起不到任何作用,不僅不會讓蘇綏答應去參加顧嶼安的畫展,說不定還會對自己更加厭煩。思來想去,蘇紀最後還是決定從蘇綏演員的身份上下手,隨便收買了個導演,以談劇本的名義將蘇綏約去了顧嶼安舉辦畫展的地方。

——劇本是真的,隻要蘇綏願意拍,蘇紀馬上就能注資。

從他幡然醒悟之後就一直是這樣,上趕著送資源。蘇綏點點頭,從項目落地到最後的上映,整個過程都會無比順利。

但很遺憾的是,和之前無數次一樣,他在看完劇本後,還是覺得不適合自己,從而婉拒了。

秦孟溪跟著蘇綏一起來的,兩個人對視一眼後,就明白了了蘇綏心裡想到什麼,轉而笑眯眯的對導演說:“實在是不好意思,蘇綏第一部戲就是校園劇,現在又拍,有些撞角色。他畢竟是新人,可以多嘗試一下不同的角色,暫時就不考慮接同類型的片子了。”

萬寧有些遺憾,他知道蘇綏現在來頭有多大,背景有多深,能和他合作的話,自己的事業想必也能更上一層樓。

但他也沒表現的太過分,畢竟這種東西談得攏就合作,談不攏等下一次機會就好。

“那很可惜,希望以後我們有機會再合作。”

秦孟溪笑著點點頭:“感謝萬導的邀請,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

說完客套話後,他和蘇綏便想起身離開。才剛一起身,就被萬寧叫住了。

——他還沒忘記蘇紀拜托自己一定要幫的忙呢。

“這附近好像有個畫展,兩位有時間的話,我可以邀請你們和我一起去逛逛嗎?”

“畫展?”秦孟溪看了一眼蘇綏,後者搖了搖頭,都不清楚這萬導究竟在玩哪一出。

“據說是從國外回來的新銳畫家,很有名氣,一畫難求呢。”萬寧笑著說,儘量不讓他們看出些端倪。

秦孟溪來了興致,對蘇綏說:“我記得你上節目的時候自爆是學美術出身的,也在國外留學過,怎麼樣,要不要去看看?”

蘇綏啞然失笑,沒想到秦孟溪記得這麼清楚。

他知道這家夥一向愛湊熱鬨,是個閒不下來的跳脫公子哥性格,又想著和萬寧買賣不成仁義在,於是也就答應了。

“閒著也是沒事,你想去的話,那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得到蘇綏的同意後,秦孟溪的喜悅溢於言表。他還不知道這畫展究竟是誰辦的,此刻正充滿了期待。

他看向萬寧:“那就麻煩萬導帶我們去逛逛了。”

見兩人答應,萬寧這才鬆了口氣,天知道他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才答應幫蘇紀這個忙的。

萬寧忙起身,連連道:“不麻煩不麻煩,那畫展就在樓上,幾分鐘就到了。”

說著,便在前麵帶路,過程中為了找點話題,還撿著秦孟溪剛剛的話問蘇綏:“蘇老師大學原來不是學表演的啊?”

蘇綏笑道:“不是,大學的時候在意大利上美校,都是好幾年前的老黃曆了。”

“今天舉辦畫展的畫家好像也是從國外回來的,說不定蘇老師還和他認識呢。”

萬寧其實並不知道蘇紀讓他把蘇綏叫去看畫展的真實目的,自然也就無從得知那畫展究竟是誰辦的了。他是無心之言,但蘇綏聽見後卻放進了心裡。

“是嗎?”他的目光頓了頓,

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秦孟溪察覺到了蘇綏表情的細微變化,看了眼在前麵帶路的萬寧,湊到他旁邊小聲問道:“怎麼了?”

蘇綏想到萬寧剛剛說的話,心裡隱隱有了一個猜測,但不是很敢確定,便隻是含糊幾句:“沒什麼,跟著去看看,陶冶下情操,挺好的。”

說話間,萬寧已經將他們帶到了蘇紀指定的地點。

“喲,挺大的嘛,這一層都是?”秦孟溪笑道。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蘇紀從門口走了出來,看了眼秦孟溪,又看了眼蘇綏,最後隻對著蘇綏說:“不好意思,今天這場展會隻邀請了一位嘉賓,請二位暫時回避一下。”

嘉賓和該回避的二位都是誰,在場四人皆心知肚明。

萬寧摸了摸鼻子,趁著秦孟溪還沒回過神懷疑到自己頭上時,順口便應承下來,打算開溜。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說完就悄悄摸摸的離開了。

秦孟溪這才反應過來,感情這導演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談劇本談合作都是表麵上的理由,真正打的算盤還在這兒等著呢。

他給氣笑了,指著蘇紀的鼻子毫不客氣道:“姓蘇的,你有病吧,想見蘇綏不能正大光明見,非得要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哪知,蘇紀竟說:“不是我想見蘇綏,是另外有人想見他。”

秦孟溪警覺起來:“誰?不會是林望景那混蛋吧?!”

他有些狐疑的打量了蘇紀幾眼:“你和林望景的關係什麼時候有這麼好了?我怎麼不知道?你幫著他,不會是又想坑蘇綏吧?!”

有秦孟溪在,再簡單的事都能被他一頓指點江山給帶跑偏。蘇紀用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看著他,否認道:“當然不是。再說了,我和蘇綏之間的事,跟你有什麼相關?”

他打量了秦孟溪幾眼,不屑的嗤笑一聲:“你是他的經紀人,又不是他的一條狗。沒看出來,你這個品種還挺護主的。”

“你他媽的——”

“秦哥,彆激動。”

秦孟溪剛舉起拳頭,就被蘇綏給製止了。

他之前沒說話,一直看著蘇紀和秦孟溪爭來鬥去,大概也聽明白了,今天這局就是衝著他來的。

這背後真正組局的人不是蘇紀也不是林望景的話,就更不可能是周路陽。既然不是他們三個,再加上萬寧剛剛不小心說漏嘴的信息,能花這麼大的心思辦畫展,隻為了見自己一麵的畫家,蘇綏隻認識一個。

秦孟溪有些不放心他:“萬一這家夥背後使壞怎麼辦?”

不等蘇綏回答,蘇紀就立刻反駁道:“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想害蘇綏?找個醫院看看被迫害妄想症吧,挺嚴重的了。”

蘇綏正認真思考著呢,被他煩得不行,冷冷的甩過去一個眼神:“你能不能閉嘴,一直說來說去煩死了。”

他一句話,蘇紀立馬就歇菜了,屏氣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更何況是還嘴,再沒有了麵對秦孟溪時的半點威風。

他說秦孟溪是條護主的好狗,但秦孟溪看他這副蘇綏說閉嘴就閉嘴的乖順模樣,覺得比起自己,蘇紀倒更像是一條被調.教.好了的狗。

解決完蘇紀,蘇綏又對秦孟溪說:“沒關係秦哥,你先出去等我吧,我應該很快就能好。”

“那……好吧。總之你自己小心點,搞不定就給我打電話。”

正主都這麼說了,秦孟溪也不再堅持,點點頭轉身離開,在走之前還不忘瞪了蘇紀幾眼,警告他彆想亂來。

等他走後,蘇紀看了看蘇綏的臉色,見人好像緩和些了,才敢開口:“對不起,你彆生氣……我沒有任何要害你的意思。”

蘇綏看都沒看他一眼,從眼

神到語氣,都充滿了不在意:“以後想做什麼,麻煩直接說,不要搞這麼一圈彎彎繞繞。我的時間也是時間,不是拿來給你,或者給其他人隨便玩的。”

蘇紀臉色一白,嚅喏著嘴唇,小聲說:“知、知道了……”

如果不是已經答應了顧嶼安,他怎麼會出此下策。

果不其然,又被討厭了……

蘇紀的心情一落千丈,直接跌到了穀底。

蘇綏看都懶得看他,指了指畫展入口:“你說的真正想見我的人,應該就在裡麵吧?”

蘇紀先是一愣,而後點點頭,有些呆呆地說:“嗯……對。你直接進去就可以了。”

他現在這模樣,哪還有剛才麵對秦孟溪時的半分囂張,用做小伏低來形容也一點都不過分。

蘇綏沒有接話,從入口徑直走了進去,隻留給蘇紀一個清瘦的背影,令他止不住的出著神。

畢竟曾經也是這個專業的學生,為了學習,蘇綏參觀過不少中外藝術家的展覽。但像今天這樣,整個場館隻為他一個人開放的畫展,他還的的確確沒有參加過。

從入口進去後,迎麵而來的先是一副等身高的肖像畫。

蘇綏定睛一看,畫麵讓正主本人都有些恍惚。

那是他還在國內讀高中時候的樣子,大概十七八歲,穿著學校的校服,是一身再簡單乾淨不過的白襯衫配黑褲子。

但同樣都是白襯衫黑褲子,有的人穿起來就像酒店裡的服務員,有的人穿起來就像校園劇裡的男主角。

畫中的少年眉眼間都透著一股青澀,模樣極漂亮,眼神有些憂鬱,像是從文字裡走出來的人,看上去不太真實。

他推著一輛藍色的自行車,在一條長長的、金黃色的銀杏大道上走著,或許是聽到有誰叫自己的名字,帶著些微微的驚訝回頭看了一眼。

那時的蘇綏太年輕了,年輕到就像將要成熟的青李子,一口咬下去,生澀的味道壓過酸意,然後才是甜味。

那樣的澀感,咬過一口後,一輩子都忘不掉。

距離現在,快十年了,要不是這幅畫,連他自己都快忘了十七八歲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但這就是顧嶼安初見蘇綏時的印象:碧色如洗的天空,燦爛湛黃的銀杏樹,乾燥微熱的空氣,恰到好處的微風,細碎如金的陽光,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人群中雋秀清朗的少年。

他推著他那輛嶄新的自行車,周圍都是些放學後背著書包的同齡人,慢慢的走在那條開闊的銀杏大道上。

寬鬆的褲腿被盛秋十月的清風吹得微微鼓起,陽光打在少年白皙的臉龐上,給他的小絨毛都渡上了一圈細碎的光暈。一回頭,便驚豔無數人的少年時光。

那是年少時的顧嶼安記憶中,最色彩鮮明的畫麵,牢牢占據著他的整個青春期。

如果周路陽在這裡,看到這副畫後,恐怕也會深深地失神。

那是僅有他們二人曾擁有過的寶藏,就連唐慢書也無法真正用少年人的心態,去感受高中時的蘇綏。

但少年顧嶼安要比少年周路陽更幸運,因為他真的抓住過這個寶藏。

回過神後,蘇綏繼續往裡走。

這個畫展被做成了時光長廊的概念,從進門的肖像開始,就是一條長長的隧道;隧道的兩邊,掛著蘇綏遇見顧嶼安後,不同的時期所展現出來的樣子。

學生時代的肖像隻有兩三副,隻占據了整個長廊不到四分之一的長度。

蘇綏想,大概是顧嶼安也快忘了那麼多年以前的人和事,在下筆畫的時候,記不了太清楚,就沒有辦法全部畫出來。

這就是時光給予人最殘酷的地方。

它可以讓曾經再痛苦的事都被逐漸淡忘,是一劑再好不過

的良藥;可在愈合傷口的同時,也會將那些美好的記憶一同帶走。

年少時曾驚豔過自己的、曾刻骨銘心過的,忽然在某一年後的某一天,就變得模糊起來,再也看不清真容實貌。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像是霧中看花,像是水中賞月。

影影綽綽,模模糊糊,打開記憶的匣子時,好像也同時打開了十幾年前的黑白電視機。

再往前走,便從高中時代切換到了和顧嶼安在意大利留學的時候。

蘇綏在一副橫向的畫作麵前站定。

顧嶼安畫的是他,而畫麵中的他,也在畫著一個人。

要不是這幅畫,蘇綏都快忘記,他還會畫畫了。

畫麵中的人物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過渡。

他的眉眼仍舊憂鬱,秀氣的眉毛淡淡的蹙著,似乎在煩惱著什麼事。

這個時候的蘇綏,其實已經有了後來的幾分影子。隻是比起後來的淡然豁達,還帶著幾分苦惱和執拗。而畫麵的整體色彩,也從這幅畫開始,變得有些昏暗,有些霧蒙蒙的。

就像是……就像是沐浴在陰雲和舊雨中的老街,懶懶的,悶悶的,讓人推開窗戶看一眼,便覺得心情鬱悶無比,隻想在同樣昏暗、同樣潮濕發黴的淩亂出租屋裡埋頭大睡一場。

在顧嶼安的印象裡,蘇綏雖然學這個專業,但其實很少動筆。

他不像是那些夢想著出人頭地努力學習技巧練習技巧的人,也不像是那些癡迷藝術到了廢寢忘食的人。唐慢書把他照顧的太好了,他不用為生計發愁,也不用達成誰的期望,他畫畫,就隻是簡單的想畫就畫,不想畫就不畫,就連老師布置下來的作業,都經常不交。

老師問起來,就說是沒有靈感,不願意畫沒有創作衝動的東西。

偏偏那些對誰都很嚴厲的老師們,對蘇綏就無比寬容,不管是年輕優雅的紳士,還是古板保守的老學究,知道他不交作業也不說什麼,哪怕每一次的理由都很蹩腳。

——因為所有老師都見過蘇綏的畫,相信他所說的一切,也明白一個道理——不要試圖逼一個天才做他不想做的事。

天才不怎麼畫畫,但天才的畫至今都還保留在佛羅倫薩美術學院的博物館裡。

天才最少畫的就是肖像畫。

但顧嶼安見過一次,也就是他如今畫的這一次。

那其實是一個沒什麼特彆的冬日,意大利下起了雪,街上的路都變得泥濘難走。顧嶼安抖著雪推開畫室的門時,破天荒的看到了坐在畫架前的蘇綏。

他有些驚訝,因為很少見到這樣狀態的蘇綏:全神貫注的、近乎虔誠的在做一件事。

他更多時候,都是帶著輕鬆地、淡淡的笑意,仿佛什麼事都不足以讓他記掛在心上。而顧嶼安苦苦追求的,在他身上更是觸手可得。

蘇綏蹙著眉頭,這讓他看起來更加的憂鬱,好像婉約派詩人對著月亮吟出的詩篇一樣。

他下筆很慢,一筆一筆的,似乎邊想邊畫。

顧嶼安的聲音忽然響在頭頂:“你在畫人物?”

蘇綏被嚇了一跳,抬頭一看,顧嶼安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麵前。

他雖然受驚,但手裡的鉛筆卻異常的穩,並沒有因為這個意外的小插曲而畫錯線條。

蘇綏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隨即又轉頭,專注的看著自己的畫。

不知道為什麼,一向被他用那雙漂亮的眼睛注視慣了的顧嶼安,在這一刻,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沒由來的煩躁。

他不知道蘇綏為什麼會為了一幅素描而忽略自己,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竟然吃起了一幅畫的醋。

對蘇綏為了畫畫忽略自己這件事頗有微詞的顧嶼安卻沒有意識到,他也曾無數次的因為專

注畫畫而忽視蘇綏,甚至在他搬著小凳子守在自己身邊的時候,連頭都不曾抬起來一下。

顧嶼安竭力的讓自己忽略心中的不舒服,順著蘇綏的目光看著他所創作的這幅人物肖像。

他並沒有看得很仔細,畢竟一開始就不是抱著欣賞畫作的心態在觀察,隻是在一掃而過畫中人物的眼睛和手部時,忽然福至心臨,腦子一熱,問了句:“你畫的是我嗎?”

說話間,餘光一瞥,看到了旁邊擺著一堆顏料的桌子上的日曆,更加堅定了內心的猜想。

“再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了,這是今年的生日禮物?”

蘇綏還從來沒有將自己的畫當做生日禮物送給過顧嶼安,想到這裡,他心裡的那股不舒服自然而然的就消失了。

他沉浸在忽如其來的喜悅裡,也就沒有發現蘇綏握著畫筆的手微微一頓。

安靜了幾秒種後,蘇綏的唇角扯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輕聲道:“嗯,是畫的你。”

顧嶼安站在他的後麵,看不到蘇綏的表情,也無從得知他現在心裡真實的想法,隻是從專業的角度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除了眼睛,其他地方畫的都不是很像。”

但無論是勾線還是定型,都沒有問題,不是技術失誤導致的不香。

喜悅散去後,顧嶼安重新審視了一遍這幅畫。

眼睛是像的,還有手部,但也僅限於此。其他地方,都不太像。

尤其是眼鏡。

“我不戴眼鏡,”顧嶼安也沒想太多,笑了笑,“怎麼,你喜歡眼鏡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