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1 / 2)

從畫展離開後,蘇綏才剛到家沒多久,就接到了秦孟溪的電話。

他在劃開屏幕的時候看了眼時間,晚上八點多。

自己現在已經不在劇組了,暫時也沒有什麼通告,挑這種時候給自己打電話?

蘇綏按下心中的不解,接通後對著話筒喊了聲:“秦哥?”

讓他沒想到的是,一向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秦孟溪,這一次說話的聲音和語氣竟然如此沉重和急促。

“蘇綏,出事了,快來第一醫院。”

他就隻說了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前因後果什麼都沒交代,蘇綏一下子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以為是他自己出了什麼事。

“你怎麼了秦哥?”

秦孟溪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容易發生歧義,忙解釋道:“我沒事,出事的是林望景和蘇紀,兩個人都給送到醫院去了!”

蘇綏愣了愣,懷疑自己聽錯了。

“林望景和蘇紀?”他又重複了一遍秦孟溪的話,語氣裡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他們怎麼會在醫院裡?”

還是一起被送進去的。

秦孟溪答道:“具體情況還不清楚,林望景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在醫院裡了,情況緊急,我就也沒來得及問。我現在正在趕去第一醫院的路上,你趕緊來吧,又是蘇紀又是林望景的,我估摸著這件事多半跟你有點關係。”

否則,林望景和蘇紀井水不犯河水的,怎麼可能突然都進了醫院。

蘇綏這才注意到秦孟溪電話裡的背景音,是呼嘯疾馳的風聲。

他本來和秦孟溪一樣納悶這兩個人的名字怎麼會被一起提及,但腦海中一道白光閃過,蘇綏記起了在離開前對蘇紀說過的那句話。

他當時純粹是為了應付蘇紀,隨口說了句讓他去教訓林望景,難不成,他還真的去了?!

蘇綏微微瞪大了眼睛,臉上表現出了極少數時候才會有的詫異。

蘇紀他,他真的腦子有病吧?!

秦孟溪還在開車,精力並沒有完全集中在和蘇綏的通話上。他好半天都沒聽到話筒那邊有聲音,還以為蘇綏已經掛了,於是試探性的“喂”了一聲:“蘇綏?你還在聽嗎?”

察覺到自己在出神,蘇綏趕緊回了句:“我在的秦哥,第一醫院是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他現在住的這套小彆墅是唐慢書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在市中心,離醫院很近,打車去沒多久就到了。

秦孟溪點點頭,專心的看著擋風玻璃:“好,我們在醫院裡碰麵。”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蘇綏放下手機,想起今天下午和蘇紀對峙時的經過,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早知道就因為自己的一句話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他當時就不會隨口把那句話說出來了,現在可倒好,這兩個人鬨出來的事,還需要他來善後。

感歎過後,蘇綏還是起身準備前往第一醫院。

他出門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下來了,陰雲密布,烏壓壓的,看著嚇人。

蘇綏到醫院大廳時,秦孟溪已經提前到了。大廳裡燈火通明、人來人往,費了些功夫,蘇綏才在繳費窗口找到秦孟溪。

看著秦孟溪手裡厚厚的一疊票據,蘇綏有些不好的預感:“見到人了嗎?”

“見到了,林望景傷得不輕,剛從急救室裡包紮出來,和蘇紀一起被送到了VIP病房裡,方便一起上藥。”秦孟溪一邊應付著催繳費的護士,一邊還得分出心神來和蘇綏說話,忙得腳不沾地,額頭上遍布著一圈汗珠,連擦都來不及擦一下。

蘇綏在心裡暗暗想,把這兩個人放一個病房?那還不得翻天?

他等秦孟溪弄好手續,稍微歇下來

後,才繼續問:“到底怎麼回事兒?”

蘇綏不問還好,一問,秦孟溪那火氣壓都壓不住,當場就爆了粗口,引得路人頻頻回頭:“操,蘇紀那傻逼,不知道發了什麼失心瘋。林望景跟你分手以後就一蹶不振的,正擱家裡買醉呢,蘇紀發瘋一樣衝進門逮著林望景就是一頓暴揍。”

秦孟溪越說越激動,仿佛他就在現場目睹了鬥毆全過程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林望景那鳥脾氣,路過的狗衝他叫幾聲,他都能跟狗乾起來,何況在自己家被蘇紀打了,他能忍嗎?”

蘇綏搖搖頭:“不能。”

他又問:“所以他們兩個就打起來了?”

秦孟溪眼睛一瞪:“那都不叫打,那叫拚命,跟他媽兩條野狗一樣。這兩個人打得頭破血流的,殺紅眼了都,要不是上門打掃衛生的阿姨發現叫了112,非得鬨出人命來。”

聞言,蘇綏皺了皺眉頭:“這麼嚴重?”

講述完後,秦孟溪的情緒也平複了一點,點點頭答道:“林望景更嚴重點,他畢竟喝了酒,沒蘇紀那麼靈活,挨了不少黑拳;蘇紀倒是沒多大事,就是掛了點彩,但是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蘇綏聽秦孟溪這麼說的時候,也就沒把兩個人的傷勢放心裡去。按照他描述的話來看,他以為,這兩人的傷勢也就是普通鬥毆的程度。

蘇綏稍微放下心來,問清楚在蘇紀和林望景究竟在哪個病房後,打算過去看看。

“行,你去看看,再勸勸。我這裡騰不出手,一會兒忙完了再上去。”秦孟溪道。

“好。”

蘇綏按照秦孟溪給的病房號,一路找過去,最後在VIP樓層找到了林望景和蘇紀的病房號。

他在病房門前站了站,雖然醫院的房間隔音很好,但還是依稀聽到了些不堪入耳的辱罵詞彙,聽聲音像是兩個成年男性偏向低沉的憤怒嘶吼,間或夾雜著一些物體撞擊的背景音。

蘇綏眼神一頓,大致猜到了裡麵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他思索著一會兒該怎麼應付這兩個人,隨後才推開了房門。

但剛一推開,眼前就忽然飛過一道什麼殘影,蘇綏眼疾手快,猛地一個閃身,這才躲開了。

他往那殘影落地的地方看了一眼,竟然是護士換藥的托盤。

再抬頭一看,林望景和蘇紀正一個掐著對方脖子、一個拳頭揍在對方臉上,邊打邊罵,場麵一度混亂不堪。

在聽到有人推門進來後,都沒有半分收斂,直到發現是蘇綏來了,才紛紛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病房內忽然安靜下來,誰都沒說話,打鬥間製造出來的噪音也消失不見,隻剩下三道或輕或重的呼吸聲。

重的是林望景和蘇紀,兩個人正吭哧吭哧的喘著氣,眼睛紅得能滴血。

輕的那道是蘇綏,他看著眼前這嚇人的一幕,卻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他是站著的,比纏鬥在地上的林望景和蘇紀要高出很多,就這麼居高臨下的,淡淡的掃了一眼,一句話便讓原本激烈的戰局瞬間偃旗息鼓。

“挺能耐的啊,家裡沒打夠,又來醫院打,下一步是不是準備去警察局打?”

林望景已經很多天沒見到過如此鮮活的蘇綏,更沒有聽到他過他如此真實的聲音了,一時間隻覺得心裡酸酸脹脹的,在原來的基礎上,眼睛立刻又紅了一圈。

雖然動手打林望景,是按蘇綏說的那麼去辦,但蘇紀心裡沒底,生怕哪裡惹了那人的不快。

見二人停止了打鬥,蘇綏又冷笑了聲,帶著些嘲諷道:“繼續啊,剛才打的不是很激烈嗎?怎麼我一來就停手了?”

說著,走到沙發邊坐下,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繼續。”

但蘇綏越是表現出這幅樣子,林望景和蘇

紀就越是不敢輕舉妄動。

三歲小孩都聽得懂什麼是反話,他們腦子又沒被打傻,怎麼可能還往木倉口上撞。

何況,不管是林望景還是蘇紀,都不想讓蘇綏看見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他們灰溜溜的站起身,各自找了個地方坐下。

直到這時候,蘇綏才真正看清楚了林望景和蘇紀的傷勢。

如果說這種程度的傷勢都隻是秦孟溪嘴裡的“沒多嚴重”的話,蘇綏想,那可能要達到嚴重的標準,就得是割腕自殺了。

林望景披著件外套,扣子沒有扣上,倒不是他想在蘇綏麵前耍流氓故意不扣,而是真的沒辦法扣上。

他輕輕地捂著腹部,一點力都不敢用。那裡纏滿了繃帶,還隱隱約約滲著些血跡。

但傷勢最嚴重的並不是腹部,蘇綏往林望景的右腿看了眼,從膝蓋往下都打著夾板,怪不得他剛剛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

似乎察覺到蘇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林望景捂著腹部的手稍微一頓,然後挪開了,將血跡最深的地方展示出來,接著狀似隱忍的低聲倒吸了幾口涼氣,看起來深受疼痛困擾的模樣。

蘇紀見狀,冷哼道:“裝你媽裝。”

他的聲音沙啞的可怕,像是喝了瓶濃硫酸,把嗓子全部腐蝕壞了一樣。

毫無疑問,這隻能是林望景的傑作。

像秦孟溪說的那樣,林望景這種連狗都攆的爛脾氣,居然破天荒的沒有反擊回去,而是抬起頭,眼圈紅紅的、泛著淚光看向蘇綏,很是虛弱的說:“真的……嘶……真的好疼。”

“我沒有裝病……”

他拿著報告單,瘸著個腿,恬不知恥的湊到蘇綏麵前,好像還很委屈的樣子:“你要相信我……”

蘇綏眼睛沒有問題,是不是真的他看得出來,於是壓根沒理林望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蘇紀身上。

比起林望景這幅淒慘的模樣,僅僅從外觀上來說,蘇紀看起來確實要傷的輕得多——但也隻是相對來說。

他的傷沒有林望景這麼大麵積的,但脖子處有一圈青紫發黑的掐痕,一看就知道是下了死手。

臉上也遍布多處淤青,嘴角破了皮,還能隱隱看到血絲。

最嚴重的是鼻梁,似乎被人一拳給打斷了似的。如果後續處理的不好,蘇紀很有可能就這麼毀容了。

除此之外,他身上其他地方也或多或少有著不淺的傷口,尤其是左手小臂靠近動脈的地方,有著一個血肉模糊、看著很恐怖的大洞,看上去像是被狂犬硬生生咬下了一塊肉。

但病房裡沒有狂犬,隻有林望景。也就是說,他作為一個人,且是有著基本的做人的羞恥之心的成年男人,用野狗打架的辦法把蘇紀打成了這副模樣。

蘇綏想到秦孟溪說的,林望景已經喝得人事不省了,蘇紀都沒在他身上討到什麼便宜,不免對剛剛那個對著他口口聲聲喊疼的人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

蘇紀也意識到蘇綏在看他,身體都是僵硬的,一動也不敢動。

他既覺得丟臉,又忍不住升騰起了一種隱秘的快樂:蘇綏在看自己,那麼是不是意味著,他也是關心自己的?

想到這兒,蘇紀忽然紅了臉,有些害羞的看了蘇綏一眼。

“……”蘇綏覺得自己剛剛好像看錯了。

蘇紀為什麼會對著他露出那種……那種……他無法描述的表情?

還是說,自己看錯了?

蘇綏收回視線,沒有看到蘇紀在一瞬間就落寞下來的神情。

但就算是他看到了,估計也隻會在心裡麵無表情的說一句,有病。

蘇綏一低頭,恰好看到了林望景遞給他的報告單。

不過可能是他看到蘇綏後太急匆匆了,拿報

告單的時候沒有仔細檢查,把蘇紀的也給一並夾帶上了。

蘇綏於是拿起報告單,隨便翻了翻。

他先是看的林望景的傷情報告:“右腿脛骨骨裂,腹部有五厘米銳器傷,全身多處肌肉撕裂,輕微腦震蕩……”

蘇綏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於是又重複讀了一遍:“腦震蕩?!”

他看向林望景,上下打量了許久。

林望景總覺得蘇綏看他的眼神讓他渾身都不舒服,沉默了一會兒後,才說:“是腦震蕩,但……不是腦殘。”

所以,不要用這種看弱智的眼神看著我。

哪知,蘇綏隨口道:“沒什麼區彆。”

“……”林望景哀哀怨怨的看了他一眼,不敢說話了。

“嗤——可不就是十級腦殘嗎?”蘇紀喉嚨有傷,沒說一個字,喉嚨便火辣辣的疼,但他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能夠嘲諷林望景的機會。

林望景握緊了拳頭,惡狠狠地盯著他,卻礙於蘇綏就在旁邊,怕他對自己感官不好,硬生生忍下了這口氣。

蘇綏又翻看著蘇紀的報告單:“鼻骨骨折,因窒息引起短暫休克,左小臂大麵積創口,耳膜——”

蘇綏慢慢抬起頭,先是看了眼蘇紀,又看了眼林望景,最後緩緩地將那四個字說了出來:“耳膜穿孔……”

他看著林望景:“你又扇人耳光?”

“還咬人?”

蘇綏至今都沒忘記他當初在雲頂的時候是怎麼對著周路陽又扇又掐的,如今換湯不換藥的換到蘇紀了身上,感情是故技重施來了。

黔驢還技窮,林望景這純粹就是一招鮮吃遍天了,一般人還真做不到他這麼撒潑打滾不要臉。

蘇綏深深地吸了口氣,盯著那雙褐色的眼睛,問道:“林望景,你是狗嗎?”

同樣的內容,他也這麼問過唐慢書,不過語氣更像是在開玩笑,也更加親熱。

而如今問林望景這句話嘛,自然是真的發自內心問他,是不是條瘋狗。

“是他先打我的!”林望景著急的反駁道,“”真的,是他先動的手!”

生怕蘇綏不信,他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裡,這裡,都是蘇紀打的,他拿酒瓶子碎片捅我,還拿撬棍打我——”

“還有腿,也是蘇紀打斷的!”

林望景可能是覺得自己語氣太生硬了,於是又緩和下來,看著蘇綏的眼睛,小聲說:“救護車再晚來一會兒,現在在你麵前的就是一具屍體了。”

“還不知道能不能把腿治好……如果治不好,我以後可能就是一個走路一瘸一拐的跛子了。”

他好像真的很難過,聲線都有些顫抖:“我不想做……跛子。”

蘇綏一怔,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如果不看臉、光聽聲音的話,他會以為在自己麵前,用著這麼卑微的語氣說話的,是唐慢書。

明明以前還沒有這麼像……

蘇綏有些恍惚,林望景從前的聲音沒有這麼低沉的。

似乎是察覺到青年的態度有所軟化,林望景心中一喜,壓低著嗓子,做出了自己以前絕不可能做出的可憐模樣,小聲地說:“成了跛子,我就更沒有機會和資格站在你身邊了,彆人都會在背地裡嘲笑我,說銳華總裁表麵風光,實際上是個路都走不快的瘸子。”

其實一開始,林望景沒有想過要靠模仿唐慢書來博得蘇綏的同情。

甚至,他都沒有想過要裝出這麼可憐的樣子,把自己擺在弱勢地位,甚至都沒有想過蘇綏真的會來。

但在病房裡看到蘇綏出現的那一刻,幾乎是瞬間,林望景連想都沒想,就舍棄了那點子毫無作用的尊嚴,在蘇綏麵前極近討好,隻希望他能把目

光多落在自己身上一秒。

隻要多一秒……

哪怕……哪怕叫他去做另一個人的替身,他也心甘情願。

放在以往,林望景絕不可能將自己放在這麼卑微的位置。他曾經是個多自傲的人,誰都不放在眼裡,對蘇綏更是不屑一顧。

可現在,他早就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林總了,也早就失去了在蘇綏麵前高高在上的資格。

林望景被蘇綏馴化的就好像一條看家護院的、最忠誠的狗,費儘所有心思,拚命的搖著尾巴,抓住每一個機會,隻為了討得主人一個歡心,賞他一個眼神。

最好,最好還能撫摸著他的腦袋,誇讚一句好狗狗。

就在幾個月以前,那時的林望景都絕對想不到,後來的他會自甘下賤如此,為了蘇綏的一個眼神肯做到這種地步。

但現在的林望景可管不了那麼多,他隻知道,隻要蘇綏多看自己一眼,就是叫他做什麼都願意。

就比如此刻,被蘇綏靜靜地看著,哪怕對方一句話都沒說,林望景也覺得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而他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至少,比蘇紀那個蠢貨幸福的多吧?

林望景得意的想。

但他沒得意多久,蘇紀就咬牙切齒的拆穿了他的謊言:“骨折都不一定會成瘸子,你不過就是骨頭有點裂,病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不就好了,在這裡裝什麼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