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2 / 2)

他其實很想罵林望景你下不下賤,但轉念一想,自己這樣又何嘗不是下賤,他罵林望景,等同於把自己一起罵了進去。

因而,“下賤”這兩個字,在喉嚨裡轉了又轉,始終是沒有說出口。

蘇綏被蘇紀這番話給說的清醒了過來,因為林望景和唐慢書一模一樣的聲音,他差一點點就要心軟。

在林望景說那些話的時候,他雖然看著的是眼前的男人,可心裡腦子裡,想的全都是唐慢書。

他一邊聽,一邊控製不住的想,如果是叔叔這麼虛弱的、卑微的說著他以後會成為一個又瘸又拐的跛子這種話……

蘇綏發現,他根本就不敢繼續想下去。

他想象不出來,自己這位人中龍鳳的叔叔,如果有一天真的變成了那副樣子,他心裡得有多難受。

習慣了被用或是尊敬、或是敬畏的目光仰視著的唐慢書,怎麼能夠變成那樣怯懦得、自卑的模樣。

光是隨便一想,蘇綏就替他的叔叔感到無比的難過和心疼。

而這樣的難過和心疼,卻被林望景利用他聲音肖像唐慢書的優勢,給偷了過來。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堂堂的銳華總裁,林家唯一的繼承人,有朝一日竟然會為了自己曾百般磋磨的人心甘情願做一個替身——

這種話說出來,簡直沒人敢相信。

就連蘇綏,其實都不太願意相信。

他始終覺得,林望景可能確實喜歡上了自己,不然不會在自己麵前總是低三下四的。

但喜歡歸喜歡,蘇綏認為,林望景就算是喜歡他,也遠不可能為了他做到這種份上。

所以,蘇綏才會被林望景給欺騙。

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挺可笑的——蘇綏是因為不願意相信林望景愛他至深,想不到林望景會做出這種為人替身的事,所以才會被林望景欺瞞過去;如果蘇綏相信林望景確確實實愛到了這種地步,提前有了心理準備,反而不會被他這副可憐樣子給騙到。

意識到這一點後,林望景的臉色難看了起來。因為無論從哪一點來看,他都輸得徹徹底底。

而這層窗戶紙,是由蘇紀間接捅破的。

於是,林望景將蘇紀看作了罪魁禍首。他用看死人一樣的眼神看著蘇紀,在蘇綏麵前壓抑著的戾氣在這一刻儘顯

無遺。

而蘇紀也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兩人之間氣氛緊張,要不是蘇綏還坐在這裡,估計又要昏天黑地的打起來。

他們想到的可能是這兒反正就是醫院,就算掛彩了也不要緊,直接原地就醫,還很方便。

蘇綏也敏銳的察覺到了林望景和蘇紀之間逐漸濃鬱起來的火藥味,他警告性的看了兩人一眼:“狗都管得住自己不咬人,你們兩個難道還不如狗?也不低頭看看自己傷得有多嚴重,換成其他人被打成這樣,早就報警了。”

林望景和蘇紀的這場爭鬥,雙方都有動手,就算報警也隻會定性為互毆,誰也彆想討到什麼好處,所以他們兩個才這麼的有恃無恐。

但說這話的人是蘇綏,麵對他,林望景和蘇紀皆是一僵,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好。

被蘇綏這麼說了之後,他們兩人再也不敢在他麵前起什麼爭鬥的心思了,都乖乖巧巧的,如同聽話的寵物狗一樣,搖著尾巴守在主人身邊。

雖然礙於自己在,這兩人老實多了,但蘇綏還是不敢保證他們之後還會不會打起來,於是叫來護士,讓她們還是趕緊安排房間,把這兩人分開住,免得再發生什麼意外。

對此,林望景和蘇紀簡直巴不得,都不想看見對方那令人作嘔的臉。

但隨之而來的,是分開房間後,蘇綏到底去誰那一邊。這種二分之一的概率,還不如就兩個人待在一起,可以一直看見蘇綏來得更好。

可要求是蘇綏提出來的,就算有什麼意見,他們也不敢提出來,隻能蘇綏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被叫來的護士是一個長相普通、但還蠻可愛的年輕女孩,看起來才剛畢業實習的樣子。蘇綏對女孩子本來就挺溫柔的,怕嚇到她,語氣放得更加輕緩,就怕被誤會成是要故意刁難。

不過,蘇綏顯然是多慮了。

小護士在現實生活中從來都沒見過這麼好看、這麼溫柔的人,不像那兩個剛剛收治的病人那麼野蠻。她隻覺得眼前的青年不僅長得好漂亮,聲音也很好聽,對待自己的時候態度更是客客氣氣的。

她在跟蘇綏溝通的時候,臉都羞紅了,很想多看他一眼,又不敢看,時不時偷偷的打量一下。

快交代完時,才鼓起勇氣,有些害羞的說:“我、我知道你,你是最近很火的演員,等過年的時候,你的新電影上映,我一定會去看的。”

人氣這麼高的大明星私底下卻這麼平易近人,她更覺得蘇綏哪哪都好了。

蘇綏先是愣了愣,沒想到竟然在醫院裡都能碰到認識他的人。在聽到女孩小聲說的話後,忍不住笑了笑:“好,那我提前謝謝你的支持。”

護士臉紅心跳的離開了,沒有注意到兩道從始至終都黏在她身上的、嫉妒的視線。

如果不是知道蘇綏不喜歡女人,那個小護士恐怕沒那麼容易脫身。但即便如此,林望景和蘇紀還是醋飛了。

但等蘇綏回過頭,那兩道視線卻又消失不見了。

“你們等會兒就分到不同的病房住,省得彼此見了心煩。”

他說完這話以後,房間裡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林望景和蘇紀厭惡的相視一眼,又立刻分開,糾結再三後,還是林望景先開了口。

他抱著一點點堪稱奢望的期待,看向端立在門邊的青年,問道:“那你……那你會陪著誰……”

一句話統共不到十個字,越往後說,還聲音越小。

蘇綏頓了頓,他應該是沒想到,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林望景這麼不要臉的人,這種話也問的出口。

“你覺得,我會陪著你們其中的某一個人?”

他這個問題剛一問出口,林望景便臉色一白,舌尖苦澀的要命。

他就知道,那句話真的隻是一個不可能的奢望。

蘇紀今晚一直在吃癟,他沒有哪裡很像唐慢書,也不知道還可以靠做人替身來獲取垂憐。

現在好不容易掰回一城,卻也沒覺得有多開心。

因為蘇綏說的是“你們”,不是單指林望景一個人,自然也包括了他。

他們,都是不配被蘇綏陪護的人,早就已經失去了那個資格。

林望景不說話了,蘇紀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等待著他們的隻能是沉默。

蘇綏掃視一眼,坐回了原來的位置,等著秦孟溪弄好以後上來,到時候好跟這兩個人談一談。

林望景和蘇紀都一錯不錯的看著蘇綏,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他會消失在自己麵前似的。

蘇綏敏銳的察覺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他誰也沒管,閉上眼睛養神。

病房裡一下子安靜下來,雖然有三個人,但除了呼吸以外,一點聲音都沒有,連掉了根針都能聽見。

“嘟——嘟——”

蘇綏還沒休息多久,一道突兀的鈴聲忽然打破了這份難以言喻的安靜,將三個人都驚了一驚。

蘇綏睜開眼,見林望景和蘇紀都沒有動作,就知道這鈴聲是自己手機發出的。

這是今天第二個突如其來的電話,他在接通之前看了一眼,IP歸屬地是京城,卻是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

等他接通後,電話裡的人說出了和秦孟溪如出一轍的話:

“喂?是蘇綏蘇先生嗎?您朋友出事了,請問您方便來第一醫院一趟嗎?”

聽到這句話後,蘇綏的第一反應是:他遇到電信詐騙了。

房間裡很安靜,所以就算是他沒有開免提,林望景和蘇紀也能聽到手機裡那個人的聲音,三人相視一眼,都覺得有些奇怪。

蘇綏說:“我就在醫院。”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才繼續說:“既然這樣,那麻煩您來二樓手術室一趟吧。”

“好的醫生,”蘇綏溫聲道,“但是,您還沒有告訴我,是我的哪位朋友出事了。”

“哦哦哦,抱歉抱歉,是一位姓唐的先生——”

還沒等那邊說完,蘇綏立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音量都提高了些:“唐慢書?!”

林望景和蘇紀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心中酸澀難忍。

自己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這人進來後隻是例行公事般問了一下,連一點點關心和緊張都沒有,可是如今,另外一個人出事後,他卻表現得這麼看重……

兩個人都忍不住吃醋了。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也被蘇綏突然提高的音量嚇了一下,停頓了兩三秒後,說:“是的,一位叫唐慢書的先生——”

還不等那人說完,蘇綏就立馬打斷了他的話:“二樓手術室是嗎?好,我馬上就去。”

他話裡的內容有條不紊,可顫抖著的語氣完完全全持出賣了主人內心真實的想法。

蘇綏隻覺得腦子一片空白,他其實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隻是攥著手機的力氣在不斷加深,又重複了一遍:“……我馬上就去。”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是見多了這樣的場景,並沒有多大的意外:“好的,感謝您的配合。”

蘇綏掛斷了電話,第一時間卻沒有動,而是攥緊了手機,心中慌亂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在對方口中聽到唐慢書這三個字的一瞬間,蘇綏心中那點僥幸徹底破滅了。

這個男人在蘇綏心裡,一直是天一樣的存在。仿佛隻要有他在,再困難的事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是現在,毫無征兆的,他的天塌了。

蘇綏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沒

在流動,沒有心跳、沒有呼吸,連眼前也忽然黑了下去,似乎下一秒就會失去所有的意識,但僅僅是那一瞬間。

一瞬間過後,蘇綏還是重新感受到了心臟的跳動,也依舊在呼吸著,隻是藏在平靜表麵下的,是無法說出口的害怕與惶恐。

蘇紀見狀,想安慰他一下,但才剛開了一個頭,就被蘇綏隱含著怒氣的一聲低喝打斷了。

“你彆急,唐叔……唐先生應該——”

“閉嘴!”

蘇綏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什麼都沒有,卻讓蘇紀一時間失去了語言能力。

他呆呆地看著這副模樣的蘇綏,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是那麼的陌生。

而這樣陌生的蘇綏,是因為另一個男人才會存在著的。

這個事實,則將蘇紀打入了更深的地獄。

他眨了眨乾澀的眼睛,卻奇異的滾出一顆熱淚來。

“我不需要你來教我做事,規規矩矩待在這裡,等我回來。這期間,最好是彆出任何橫外生枝的事。”

蘇綏不隻是在警告蘇紀,也用同樣的眼神看了林望景一眼。

比起蘇紀,林望景要更加了解蘇綏一點。

這人平常輕易不會失控,但一旦失控,便不是任何人能夠掌握的。就算是唐慢書,也不能。

所以他剛才沒有作聲,以免觸了蘇綏的逆鱗。

現在,也是同樣。

他抿著唇,從始至終都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音,哪怕心裡痛的連呼吸都呼吸不上來。。

料理好這裡後,蘇綏才轉過身,快步趕往二樓的手術室。

他現在待的地方是四樓,按自己速度,最多要不了五分鐘,就能夠到達醫生所說的地方。

隻有兩層樓。

他想。

他很快就能到唐慢書身邊。

蘇綏經過電梯時,看都沒看一眼,徑直朝著樓梯的方向奔去。

一開始是快走,然後是小跑,最後他用儘了全身最快的速度。

五分鐘被壓縮到了三分鐘,在這心臟狂跳、呼吸紊亂的三分鐘裡,蘇綏本來以為自己可能會想很多:

比如說,控製不住的去想唐慢書到底出了什麼事,被仇家報複,還是出了車禍,或者是突發什麼惡疾;

再比如說,想到他們曾經一起經曆過的那些事,想到他們還有很多事沒有來得及做;

或者是,再過幾天,就是唐慢書的生日了,他要送給他的棉花娃娃馬上就快做好了。

可事實是,他從頭到尾,都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快一點兒。

快一點,再快一點。

在奔跑的過程中,蘇綏不合時宜的默念著自己的名字。

綏綏白狐,九尾龐龐,意思是說,狐狸拖著大尾巴,慢慢的尋找著愛人。

但他知道,他現在更像是一陣風,想要瞬間就吹到唐慢書的身邊,一刻片刻都等不了。

蘇綏一路奔跑著,一路默數著時間,等他數到二百多秒後,他離二樓的手術室不過幾步路的距離。

隻要繞過前麵那道拐角,他就能看到正在手術中的五個大字。

但奇怪的是,之前明明不顧一切的往這邊奔來,想要快一點見到唐慢書,可現在,蘇綏反而放慢了腳步。

他一點一點的靠近,心臟因為快速運動後怦怦直跳,把蘇綏的耳膜都快震破了。

蘇綏發現,他不敢繞過那道拐角。

仿佛自欺欺人一樣,以為不過去,悲劇就不會發生。

可即便是走得再慢,就隻剩那麼幾步路的距離了,蘇綏還是走到了手術室門口。

這裡除了一個護士之外,誰也沒有了,不像是其他的手術室門口,烏泱泱的圍了

一大堆人,都是為了在裡麵與死神搏鬥的親人虔誠禱告的。

見到他來了,護士試探性的問了一句:“是蘇先生嗎?”

“……是。”蘇綏其實很想否認自己的身份,他總覺得如果他不是蘇先生的話,出事的就也不是唐先生了。

見狀,護士鬆了一口氣:“病人正在全力搶救,我們在搜他的手機時,發現他將您設置成了緊急聯係人,這才給您打電話的,希望沒有打擾到您。”

緊急聯係人……

蘇綏微微出神。

等他回過神後,他深吸了口氣,儘力使自己看起來是鎮靜的樣子。

他不能慌亂,一點都不能。

“我能知道……”

蘇綏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有些許哽咽,不是他說控製就能真的控製住的。

他頓了頓,繼續說:“我能知道,他究竟是出什麼事了嗎?”

護士有些唏噓:“唉,也不知道是有什麼想不開的,竟然割腕自殺了。”

“割腕自殺——”

“等等,”蘇綏疑惑的重複了一遍,“割腕……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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