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睡一會吧。”陸子安摸摸她的頭:“睡醒了我們就走。”
沈曼歌迷迷糊糊地站起來,眼睛都睜不開了,卻還惦記著:“那你呢。”
“我等會就睡。”陸子安喝了口茶,杯子裡大半杯都是泡開的茶葉,喝在嘴裡跟黃蓮似的。
味道很可怕,但是確實提神。
剛好應軒回來了,任大伯攔住他:“哎,小應先生,等一下。”
“乾什麼。”應軒真的很累,這幾天又跪又拜的,全靠著意誌力在撐了,現在放鬆下來恨不能直接躺地上睡一覺。
加上對任家人本來就沒什麼好感,他語氣要多涼薄有多涼薄。
“啊,是這樣,我們想和陸先生談一談,關於這個我二叔的遺……”
果然是這樣!
說不出的煩燥讓應軒當場翻了個白眼,抬手甩開他的手惱火地道:“現在來跟我說遺產?人走茶涼我知道,但你這麼迫不及待吃相是不是太難看了?”
他雖然沒陸子安高,但常年做雕刻,一身腱子肉也不是開玩笑的,尤其是睡意不足一臉不耐,看上去很是唬人。
沒想到之前看著脾氣挺好的一小夥子,發起火來這麼嚇人。
任大伯臉色很難看,但想著他們的來頭,到底是沒敢當場翻臉:“啊,你誤會了,我是想說遺言!我二叔的遺言!關於銀花絲技藝,我二叔一直想找個傳人……聽說他去世前一直惦記著,我們就琢磨著,讓小波來學,把這門技藝真正地傳承下去,這樣也足以讓二叔在九泉之下安心……”
哎?
是這樣啊……
應軒皺著眉頭打量了眼任波,倒是人高馬大的,雖然看上去挺蠢,不過……
“這事我做不了主,你等著,我去問我師父。”說完他扭臉就走,完全沒興趣跟他們廢話。
周圍的鄉親們竊竊私語,時不時拿眼刀子剮一下站在外邊的任家人。
敢情這幾天給任老送終的,來頭還挺大?
不然可沒見過任家人這麼和氣過……
尤其是這任波,平時就混賬,哎。
進到屋子,應軒直接給陸子安一說,有些遲疑地道:“師父……”
陸子安垂眸,指尖在桌上輕輕叩動。
知道師父這是在思考,應軒閉上嘴巴,眼巴巴地看著他。
思忖片刻後,陸子安起了身:“我去看看。”
他不想讓那群人進來,免得吵醒了沈曼歌和任奇奇。
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中,陸子安的身影終於再次出現在視野裡。
哪怕是經曆了喪事,陸子安神形有些憔悴,卻依然挺直脊背,極具風骨。
他神情淡漠,緩緩走了過來。
眾人情不自禁就挺直了腰杆,心裡打起了鼓。
任大伯更是心跳如擂,但還是勉強地跟他打了個招呼:“任先生……”
但是陸子安卻沒搭理他,慢慢走過來,最終在任波麵前站定。
不知道為什麼,任波明明也沒比他矮多少,卻無端地感覺壓抑。
被他盯住的時候,任波感覺腿腳都有些發軟,脊背發寒,下意識就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任波。”陸子安清清冷冷地道:“你想學銀花絲?”
誰特麼想學那破玩意兒啊!
但是想起家裡長輩千叮嚀,萬囑咐的話,任波僵著脖子,慢慢點了點頭,從嗓子眼裡哼出一聲:“嗯。”
陸子安打量他幾眼,淡淡道:“手伸出來。”
這是什麼意思啊。
任波感覺腦子轉不過彎來,一頭漿糊地看了眼他爸,被瞪了一眼後悻悻然伸出手。
手掌肉不多,但是粗而短,很顯然在家裡沒受過什麼委屈,掌心無繭,保養得極好。
“你不行。”
臥槽!
任波頭皮一下就炸了,幾乎一蹦三尺高:“你他媽說誰不行呢!”
是男人都不能忍受這樣的侮辱!
周圍不少人吃吃地笑了起來,揶揄地往他下三路打量。
陸子安微微皺著眉,一臉莫名地看著他:“我說你不適合學銀花絲,你這手根本就不適合做這活。”
原來是這樣。
任大伯一巴掌糊他腦袋上:“跟誰嚷嚷呢,快道歉!”
幾乎被壓著脖子往前湊,任波訕訕地說了句對不起,就被甩後頭去了。
任大伯的臉色已經陰沉如水,但還是勉強按捺住,拎出另一個青年:“這個呢?陸大師千萬彆客氣,隻要您看得上,隨您挑!”
但是這個隻一打照麵就被否定了:“太小,不適合。”
周圍的哄笑聲越大,任波的表弟臉燒得慌。
明明他也就比任波小了一歲而已……
隻是哪怕是這樣,任家人也不肯輕易放棄,索性把自家年輕人全拎出來,站成一排。
這樣總不至於一個都挑不中吧?
然而陸子安還真是全給否了,給的理由也非常合理:“耐性不足,不適合;骨架太粗,手指受過傷吧?不行……”
一個個看過去,還真是沒一個看上的。
該不會是這陸子安在故意挑事吧?任大伯目光頗為狐疑。
但是陸子安的神情還是非常平靜的:“這樣吧,我就在長偃,給你們留個信物,如果以後有覺得合適的人選,直接讓他來找我就好。”
他遞來一塊配飾,任大伯連忙雙手捧住,拿到手裡眼睛就亮了,哇,還是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