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關係好,古茂絕對會委婉一點。
但是紀延在他麵前,並沒有過多少秘密一類的東西。
被慧眼如炬的古茂盯著,紀延感覺自己已經無所遁形。
他惱火地站起身來:“我說了她會回來的!她現在隻是一時想不開!走錯了路沒關係,等她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訓她!但是這事確實是我挑起來的,教不嚴,師之惰,她犯了錯,我去給陸大師道歉!”
“你道歉?有用嗎你覺得。”古茂毫不客氣地點點桌麵,冷冷地道:“現在這件事情,已經卷進來不少人,你以為你道歉就單單是給陸大師道歉?”
“那,那不然呢?”紀延皺著眉頭,總不至於讓他給應軒他們道歉吧?
馬征眼睛裡帶著一絲淡淡的憐憫,平靜地道:“鳳家和薛家,雖然都不起眼,但蟻多咬死象,你確定要冒著得罪百工門的危險,去頂這無妄之災嗎?”
“換句話說。”古茂冷冰冰地看著他:“你頂得起嗎?要不是有師父的名頭,你比之鳳家薛家,又能好到哪裡去?”
這話當真是毫不留情麵,簡直將紀延的外皮都給扒下來了。
紀延麵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的心沉墜得像灌滿了鉛。
師出同門,他的能力在同門間並不是什麼隱秘,哪怕是向來體弱的馬征,技藝其實也遠比他精妙。
但是他硬生生熬出來了,靠著資曆,靠著年紀。
拿了個大師的名號,也收了徒弟,看上去挺像那麼回事。
但是紀延非常清楚自己的本事,離真正的大師還差得太遠。
所以他非常矛盾。
看重弟子,又有些憎恨弟子。
說出來都感覺會被笑掉大牙,他竟然會嫉妒自己的徒弟。
他們有出息,他比誰都高興又比誰都難過。
在外麵他總是需要竭儘全力,才能維持自己的風度,努力做出各種符合他身份的舉動。
平時也努力不表露出一絲一毫,甚至要比獲得榮耀的弟子們本身更期待、更高興。
這本身就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曾經有一次他出於嫉妒,差點就做了不可挽回的錯事。
是古師兄找了他談心,才讓他放下了嫉妒,變成了羨慕。
人心都是肉長的,時日久了,弟子的儒慕之情,彆的沒培養出來,隻養出了紀延的護短。
尤其是如龔靜這樣,明明是聽他吩咐去辦事,卻又辦砸了的,紀延哪裡舍得責怪。
他進退兩難,一時頗為躊躇。
“師父。”卻是顧傑走到他身邊,低聲道:“師妹不會回來了。”
“你閉嘴!”紀延麵色鐵青地瞪了他一眼。
“慢著,顧傑,你過來。”古茂朝他招招手,認真地詢問道:“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見紀延又想打斷,古茂冷冷地遞來一瞥,成功讓紀延後麵的話都堵了回去。
顧傑無意中碰著馬師叔的目光,他的心就一陣緊張,不知所措,結結巴巴地道:“師妹……她說她不會回來了,說她找到了一個好師父,對她很好……讓,讓我也過去……”
挖牆角挖到他家來了,可以的。
古茂與馬征對視了幾秒,不動聲色地道:“她找了誰做師父?”
這一次,顧傑倒是不敢吭聲了。
被他倆的目光輪流逼視,紀延到底沒能扛住,悶了半天,哼哧哼哧地道:“聽說,是個姓鄒的。”
姓鄒?
馬征猛地握緊手中的茶杯,微微傾身,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一字一頓:“鄒……洪林?”
“那我不曉得……”他的動靜太大,紀延有些被嚇到,不知所措地看向古茂。
“師弟,你彆激動。”古茂安撫地拍拍馬征的手臂:“姓鄒的人那麼多,不一定是他,而且他如今不都改名了。”
也是。
勉強平息著怒氣,馬征緩緩放鬆下來。
但是一旁的顧傑卻皺著眉頭,想了很久,憋出一句:“有一次,我和師妹打電話的時候,她無意中說漏過,她說……重大師。”
這一次,室內徹底陷入了沉默。
當應軒的手機鈴聲響起,所有人默默地投來關注的目光。
果然如他所料,打來電話的,是馬大師。
馬征聲音沉緩而凝肅,說出了他們目前得到的結論。
這怎麼可能呢?
除了百工門的眾人覺得在意料之中以外,其他人紛紛都不敢相信。
那可是重雲重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