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玉製成的樂器,其質感和音色,都有著無與倫比的獨特性。
眾人都在討論著玉樂器與平常樂器的差彆,唯有管先生靜默不語,嘴角噙著淺笑站在一邊,愛憐地輕輕摩挲著玉琴。
“對了。”玉箏大師邱先生回過頭來,看向管先生:“先生,其實自從上次排練時我就想問的,一直沒來得及——我總感覺你的琴音比以前要清晰宏亮一些了,是我的錯覺嗎?”
話雖然是這樣問的,但他彈奏古箏多年,聽音辨曲的能力無人能及,這話說的自然是非常委婉了。
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把握,他絕對不會這樣問出來。
眾人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管先生,他會回答嗎?
其實以管先生的身份,他就算不回答,邱先生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但是今天他心裡非常好。
管先生是個性情中人,他心情好的時候,看誰都順眼。
因此,他並沒有擺什麼架子,含笑看了邱先生一眼,不緊不慢地道:“不是錯覺,聲音確實有變大。”
當初拿到玉琴之後,他一直在糾結。
因為箏的聲音一直就比琴要大,當兩者合奏時,琴音基本都被蓋住了,強勢的箏聲根本不會給琴一點機會。
這樣的情形他不願意見到。
在之前的排練裡,玉琴的聲音雖然比古琴要稍微高一點,但也僅僅高一點而已。
玉箏的音質提高之後,玉琴的那一點兒優勢,又被完全掩蓋掉了。
這讓他非常不甘心。
更何況,《春江花月夜》裡若沒有了琴音,也達不到那種飄渺的意境。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裡,管先生手指輕輕一點琴架:“原因都出在這琴架之中。”
琴架?
眾人情不自禁看向這看似普通的琴架,難道平常不甚起眼的琴架,內裡還有乾坤?
管先生輕輕地拿了琴盒過來,將玉琴收了進去,才指著琴架道:“這是我去求了陸大師,讓他幫我做的。”
陸大師?眾人了悟。
感覺什麼奇妙的事情,隻要和陸大師搭上邊,就瞬間變得情有可原了呢!
說起這一點,管大師也頗為感慨。
要知道,這個問題原是長久以來眾多製琴師都無從下手的。
這是古琴天然的劣勢,根本無法可想。
他也是實在沒辦法了,聽說陸大師來了杭州,就跑去求他想想辦法,哪怕隻是稍微提高一點也行。
誰知道,陸子安聽了之後,隻是垂眸靜靜地思索了片刻,就淡淡地挑高了眉毛,輕描淡寫地道:“就這事啊,好說。”
陸子安讓管先生回來等,但他哪裡肯。
眼看拖累了他大半輩子的問題就要得到解決,他又如何舍得離開?
在他驚訝的目光裡,陸子安像是變魔法一般,拿著些木頭和玉料,以極精細的手法,切割成數塊,再拚合起來。
“這是利用了玉料的共震原理,用最接近玉材質的木料製成的有著特彆擴音箱的琴桌。”管先生如今說起來,仍然有著無限感慨:“當玉琴放到這琴架之上,它與琴桌便成了一個完整的、全新的整體,有著比最好的琴桌更天然的共鳴和更強烈的擴音效果。”
就連邱先生也微微睜大了眼睛,驚訝地道:“這麼神奇……”
他探頭看著這琴桌,細細查看,卻根本看不出什麼,隻感覺這琴桌稀奇得很。
外表看似與普通琴桌沒什麼兩樣,但其內裡卻在很多地方鑲著玉塊。
而且這些玉塊好像也是根據某種規則鑲嵌的一般,上麵甚至還雕刻著紋路……
“嘶……”有識貨的仔細一瞧,就怔在了當場:“這個,好像不止一項金銀錯工藝吧……”
他的樂器上陸大師也有用這種技藝進行了細節的調整,是為了調出更優質的樂聲,但沒想到,他在這琴桌上都舍得下這狠工夫……
金銀錯啊,聽說陸大師如今的一件金銀錯作品,在黑市上已經賣到了上億的天價,還有價無市……
這豈不是說,管先生每次彈玉琴,都是在上億的作品上彈奏?
天哪,這簡直太奢侈太奇妙了!
說起這個,管先生也頗為動容:“是啊,陸大師確實難得,他不管做什麼都是付出了全部的認真。”
樂器製造是一種同樣複雜的並橫跨多學科的學問,陸大師能製作出這麼多玉樂器,並且還真的改變了玉琴的響度範圍,這背後付出的努力是外人所不能窺見的。
邱先生的注意力卻與眾人有所不同,他定定地看著這琴桌,目光有些幽深:“管先生,這個消息,你有透露出去嗎?”
“……沒。”管先生搖搖頭,笑了:“我哪裡有機會和外界接觸,上次去見陸大師也是有專人陪同的。”
畢竟這可是峰會,上邊不會容忍任何一個細節上的差錯。
“我覺得……”邱先生的神情有些複雜,目光緩緩抬起來看著他:“你最好認真考慮一下,這個消息要怎麼透露出去——最好是和陸大師好好商量一下。”
是啊。
眾人猛然想起:如今學古琴的人為什麼會比學古箏的要少?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古琴的響度範圍太小。
它在合奏時,除非像管先生這般技藝高絕的大師,普通人的琴音從一開始就會被死死壓製,毫無存在的意義。
剛才都光顧著感歎這琴桌的神奇去了,竟忘了,這事如果宣揚出去,對如今的古琴界會有多大的影響?
不,不止是對古琴界的影響,這琴桌的誕生,將改變整個音樂界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