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印象裡,打磨感覺並不是多困難的事情。
比如木雕,比如玉雕,難點僅在於雕,打磨重要,但不會比雕更難。
但是景泰藍卻不在此列。
在所有人緊張的注視下,陸子安將燒製了十來次的胎體提了起來。
此時整個花瓶的顏色不僅由淺及深漸變非常柔美,而且層次感更加豐富。
這是因為景泰藍每入窯燒製一次,便更漂亮一次,色澤越燒越美,如同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這樣的成品,於整個泰霄來說,也是非常難得一見的珍品。
站在花瓶麵前的一位老師傅,情不自禁伸出手去:“真美……哎?”
他手還沒來得及碰到花瓶,陸子安便把花瓶拿走了。
看著陸子安徑直拿出釉料再次在花瓶上進行塗抹的時候,有人終於忍不住了:“這,怎麼又塗?”
“對啊,點藍不是已經完成了嗎?”
陸子安搖搖頭:“這不是點藍。”
什麼意思?
“這不是釉料。”陸子安頭也不抬,聲音冷靜而沉著:“它和顏色沒有關係,它隻是一層保護層,是耐腐蝕的。”
“……”
更詭異了。
怎麼還招惹上防腐蝕了?後麵就是打磨和鍍金了呀!
眾人麵麵相覷,忽然一拍腦袋:哎呀,對了,陸大師說的可是脫胎景泰藍!
這,這還要脫胎嗎?
他們有些舍不得。
在他們看來,這簡直就已經是一件非常完美的作品了。
在景泰藍原有的工序基礎上,進行了進一步的精化,調整,陸子安的作品,比慣有的景泰藍更多了一份婉約與靈秀。
可是,陸子安這個名字,在行業內就是絕對的權威,沒有人敢提出異議。
人群非常安靜,但所有人都忍不住往陸子安的釉料碗裡張望:那碗裡的液體,到底是怎樣調製的?
沒有人知道,因為陸子安調製的時候,他們光顧著看花瓶了。
有人忍不住有些懊惱:早知道這東西這麼重要,他們該盯著陸子安一舉一動,不該因為花瓶做出來了就放鬆的。
就差了這麼一會會,他們就已經跟不上陸子安的進度了。
陸子安塗抹完畢後,站起來喝了杯水。
人們吃一塹長一智,絲毫不敢分心,連他喝水都死盯著。
“嗯?”陸子安察覺到他們的視線,掃了一眼,無奈地笑了:“現在沒什麼了,花瓶就這麼晾著,乾了就行,我先去調溶劑。”
溶劑?又是一樣新物件!
人們眼睛放光,再不肯放鬆一分鐘,跟著去看陸子安調溶劑。
看著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這,怎麼還放上化學溶液了?”
說是化學溶液都是溫和的,這分明就是酸嘛!
“就是啊。”陸子安一臉坦然:“不然怎麼腐蝕。”
腐蝕?
泰霄所有人臉都綠了。
但是即使心裡無數咆哮,他們依然無法阻止陸子安的行動。
陸子安對他們臉上的悲傷視而不見,繼續調試著各種濃度,直到覺得可以了,才滿意地點點頭。
等花瓶乾了以後,表麵就有了一層半透明的耐腐蝕塗層。
在所有人或痛心、或糾結、或悲傷的眼神裡,陸子安拿勾子勾著花瓶,眼都不眨地浸入了溶液之中。
“啊!”
應軒甚至聽到了不少人情不自禁從胸腔之中,喉嚨深處,發出來的哀嚎。
所有人都膽顫心驚地看著裡麵的劇烈反應,一時間都仿佛失聲了,久久不能言語。
陸子安將花瓶拎起來,再放另一處溶液裡,重複多次。
第一次大家都很擔憂,後麵重複了幾次,人們都有些無奈了。
不僅毫無波動,甚至還有了種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放吧放吧,隻要最後彆全融了就行。
等到陸子安將花瓶從最後一個溶液中拎出來,眾人才總算打起了精神,認真地望了過去。
此時的百合花瓶,仿佛是一個精美的瓷器,但卻又比瓷器來得更精美細致。
瓶身晶瑩剔透,這種欲透不透的感覺,有一種朦朧的美感,仿佛美人出浴,給人無儘期待。
就連陸子安也忍不住為這樣的美失神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他用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感受著這種自然的粗糲帶給他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