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猶豫了一下:“陸大師,您準備一直在這等著嗎?”
“嗯。”陸子安拿著根柴火掂了掂,呢喃著:“火候……”
眼看他重新沉入了自己的思緒,青年沒敢再打擾,悄悄地退下了。
沒有辦法,哎,等吧!
陸大師總不可能一直在這等著的。
眼看著,天慢慢就黑了。
風吹得樹葉嗚嗚作響,食堂工作人員把晚餐送到了這裡。
陸子安端坐在小馬紮上,時不時側耳聽一下,或增或減柴火。
“陸大師,您的晚餐。”
“謝謝。”陸子安就連吃飯的時候,也依然守在窯爐前,拒絕了他們讓他去食堂的建議。
可怕的是,哪怕他就這麼端著碗,坐在小馬紮上吃飯,也比其他隨便坐的人更有氣度。
最後沒有辦法,他們給搬了張小桌子過來,陸子安爽快地坐了過來。
見他好像沒那麼生氣了,老師傅終於鼓起勇氣去和他道歉,順便也問一問,到底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我沒生氣。”陸子安擺擺手:“但是現在情況的話,我也沒法說,不確定。”
沒有開窯之前,說什麼都是白搭。
燒窯,最神秘莫測的就在於它的變化萬端不可捉摸。
沒有任何規律可循,成敗隻在天意。
因此陸子安這說法眾人也沒懷疑,隻紛紛出言安慰著他。
陸子安神色淡淡,也沒工夫寒喧,說了兩句,就又坐回了小馬紮。
咦,這是……
“陸大師,您不回去休息一下嗎?”
“是啊……”
七嘴八舌的,眾人都在勸說他先回去休息。
畢竟人也不是鐵打的,這窯還不定要燒多久呢,總不能一直在這守著。
其他幾位燒窯的師傅更是拍著胸膛保證會輪流看守,絕不會再出現先前的情況。
可是任憑他們說出了花兒,陸子安還是不假思索地拒絕了。
他聲音平靜,頭也不回:“我相信你們的專業,但是我還是要等在這裡,因為這窯瓷已經和平常的不一樣了,無論成敗,我希望我從頭到尾都有參與。”
就算是賭,就算是這一窯瓷全毀,他也希望是乾乾脆脆毀在他自己的手裡。
無論結果如何,隻要是他全程經曆,他都能夠接受。
既然他這樣說了,眾人也就歇了勸說的心思。
畢竟先前出了事,陸大師沒把他們趕走算好的,他們哪敢提意見。
說不清是為了什麼,時間漸晚,卻沒有一個人離開。
月光透過窗戶,落在地上,落在每個人平靜的側臉上。
屋裡落針可聞,沒人玩手機,眾人安靜地坐著,傾聽著窯爐偶爾發出的輕微聲響。
唯一悅耳的,可能是柴火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響。
就在這樣的靜謐中,眾人看著那道挺直的背影,忽然對藝術有了更深的感悟。
所謂熱愛,或許就是這樣的吧。
月光漸斜,餘光消隱。
天邊出現一抹金光,遙遙有雞鳴聲聲。
有不知不覺睡著的人猛然驚醒,抬眼望去,卻發現陸子安連姿勢都沒變一下。
為他準備的床更是沒有任何變化,很顯然,陸子安守了一夜,根本沒有躺上去休息。
第二日。
有了前一天的經驗,人們雖然麵帶疲憊,卻也已經逐漸習慣。
沒有任何人抱怨,也沒有誰肯提前離開。
這一窯瓷,傾注了所有人的期待,與向往。
值得陸大師苦守一夜的瓷器啊,它究竟會帶給他們什麼樣的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