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鈞魂二字,他完全驚呆了。
在他看來,這些鈞瓷的碎片,有些真的達到了足可的地步。
尤其是一片暗紅色的瓷片,如霧靄乍破,如朝霞蓬勃,這種流冶的光澤,簡直讓他眼睛都看直了。
從這瓷片上,他終於明白了曾經聽說過的“家有黃金萬兩,不如鈞瓷一片”的真義,可惜……
可惜它到底是碎了。
帶著無限感慨,領導一邊歎氣,一邊搖頭,無限惋惜地走了回去。
找著了車間負責人,直接好一通責備。
既然有了進展,為什麼報上去全是失敗?
如果他們早知道有了這等進步,早就可以……
車間主任沉默地聽著他說完,等領導察覺到不對,頓了頓,他才聲音沉沉地道:“抱歉,領導,這是陸大師,也是我們所有人討論一致的結果。”
“……能問一下原因嗎?”
人們回頭看了看鈞魂,再看看正聚精會神上釉的陸子安,腦海中忽然浮現了那日陸子安揮筆寫下“鈞魂”二字時的氣勢如虹。
筆鋒略帶淩厲,一筆揮就。
墨跡略滲,卻凝而不散,灼灼日光照耀著陸子安的側臉。
挺拔的五官,眉宇間透出自信和沉穩。
負手而立的陸子安劍眉朗目,一身英氣:“人無魂不立,鈞無魂不珍!”
鈞魂二字,便由此而來。
殘次品一件不留!
每一件作品都力求極致,窯火凝珍,便是陸子安一直堅持恪守的甄選標準。
所以時至今日,依然沒有一件成功的鈞瓷。
非是不能,隻是不願!
了解了這些過後,領導看陸子安的眼神都變了。
真的可以說是大開眼界啊,他萬萬沒想到,原來還會有這種人存在。
他也拎了把椅子過來,認真地盯著陸子安上釉。
原來上釉有這麼多的規矩,複填時有這麼多的講究。
一勾一畫皆為神韻,更不用說有些複雜的飾件,需要耗費的精力更多。
等到陸子安全部上完釉,已經臨近兩點了。
這時,陸子安才終於籲了口氣,輕輕擱下了筆。
“陸大師,這邊的事情我們來就好,你趕緊吃飯吧!”與他共事久了,眾人都挺心疼他。
陸子安搖了搖頭:“不急,我封完窯門再吃。”
一水兒的匣缽全部打開,陸子安站在一側,看著他們將各器物坯胎一一放入匣缽。
全部是根據陸子安的排列順序來的,這時候人們才發現,原來這匣缽的安置也有技巧。
匣缽的大小,竟與器物的大小剛剛好相匹配!
“陸大師,全部裝好了。”
陸子安接過遞來的熱毛巾,一邊擦手,一邊巡視一遍。
確認無誤之後,他慎重地點點頭:“合缽吧。”
各個匣缽的上半部分終於被蓋上,嚴絲合縫。
這是因為合缽必須要嚴,不留縫隙,否則易串煙,燒製的質量就會下降。
確認完畢,陸子安慎重地點點頭:“放火樣。”
火樣是什麼呢?
就是一些小零擺件什麼的,和這批次的瓷坯取於同樣的工藝,隻是都做得較小,屬於碎了也不心疼的這種。
它是專門用來了解窯內狀況的,所以一般是放置在窯門處,以便於他們觀察。
一排兒的生肖小玩意兒擺在窯門口,不少人眼睛都望直了。
喝!這手藝!
這猴子活靈活現,這盤龍威武氣派,一整套雖然都非常小,難得的是細節都做得非常精妙,這樣的工藝品,隻要燒製成功,怕是都得飆天價。
這樣的瓷胚,陸大師居然拿來做火樣?
人們瞅著這精巧的火樣都心疼!抽痛!
他們恨不能把自己剛才塞進去的瓷胚拿出來擺著做火樣,如果能把陸大師的這些生肖給換進去的話。
算了,不能這麼沒出息……
眾人捂著心口,各自退了一步。
將裝著瓷坯的匣缽依次裝好之後,陸子安便開始用磚泥密封窯門。
看著承載著所有人希望的窯爐逐漸被封上,眾人的心情有些複雜。
陸子安在窯門上方留了觀火孔,再三確認能夠看到火樣的變化,卻也不會過大之後,他才重新淨手。
“好了,點火。”
先是燒小火,聽著柴火劈啪,火光灼目,領導略帶遲疑地道:“這,要燒多久?”
“短則一夜,長則三五天。”陸子安擦乾淨手,順著眾人的意思終於在桌邊落座。
這也說不清是午餐還是晚餐了,反正都快四點鐘了,他竟然也不是特彆餓,大概是餓過頭了。
除了專門添柴的工匠外,其他人也紛紛開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