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捧著這釉變彩碗,小心翼翼地挪到陸子安麵前,眼巴巴地瞅著他。
“陸大師,平時我們也是跟著你一起做的,怎麼……”
眾人說到一半,忽地頓住了。
哎?
對哦,他們也有啊!
剛才因為太過緊張太激動,光顧著陸大師的作品了,竟然忘了這批瓷器裡麵也有他們的作品呢!
陸子安挑了挑眉,抬手一指:“你們的在那一塊,上邊都有標識的——趕緊去看看吧,也許有驚喜哦。”
“哈哈,借您吉言了啊!”
“我也去瞧瞧,嘿嘿,要是我也出了件釉變彩,嘖嘖嘖!”
“那鄒叔你下半輩子都不用乾活兒啦!哈哈哈!”
捧著瓷碗的老師傅明明也心癢癢,卻依然努力保持著鎮定,輕輕把碗放了下來,才搓了搓手:“那,那我也去瞅瞅!”
“嗯,去吧。”
陸子安說話間,將特定的這兩個匣缽裡的瓷瓶拎了出來。
上頭的領導對其他人的瓷器不感興趣,一直盯著陸子安轉悠。
眼看著他取出一個形狀非常奇妙的瓷瓶,眼睛一亮:“咦?這不是……叫什麼來著?我上回在博物館見過!”
“轉心瓶。”陸子安拎起來,隻取出了上半部分。
這上半部分為外瓶,中間鏤空,簡單的蓮葉荷花造型,在陸子安手下依然極為彆致。
隻是可惜的是,造型是非常成功的,窯變卻失敗了。
“哎對對對!”領導一拍大腿,大喜:“是瓷聖的代表作是吧?我聽說也有很多人在嘗試著複製,一直沒能成功來著,哎呀,果然陸大師就是厲害,居然一次就成……功了……”
成功?
陸子安搖搖頭,將下半部分也取了出來,隨手往旁邊一擱:“沒有窯變,它失敗了。”
領導一把摟住兩部分的瓷瓶,緊張地道:“你不會要砸了吧?雖然它們沒有窯變,但是造型成功就已經很好了啊,這在瓷業界也已經是很大的發現了,你不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懷裡的瓷器已經發出了脆響。
“你看。”陸子安一攤手,很無奈地道:“溫度太高,轉心瓶是分體的,放在一起燒製就容易出現這種問題。”
低頭一看,他這哪裡是摟著瓷器,分明是抱了堆碎瓷,領導欲哭無淚,依依不舍地將它們放進了簍子裡麵。
他跟著陸子安往前走,但嘴裡卻還是不肯讓步:“陸大師那我得先跟你打聲招呼,等會寫報告,我肯定得把這個發現也寫進去的,既然你已經研究出了轉心瓶的造型工藝,你……這又是什麼?”
看著陸子安捧出來的那個瓷瓶,他眼睛都瞪大了。
看清瓷瓶形狀的那一瞬間,他的腦子頓時轟的一陣像要爆炸了一樣,全身僵直,感覺手腳都麻木了,僵僵地瞪著兩眼呆了半晌才喃喃地道:“你彆告訴我,交泰瓶你也……弄出來了?”
陸子安拎著交泰瓶看了看,搖了搖頭:“不行,動不了,燒製鈞瓷溫度差有點大,不適合交泰瓶。”
唐英的交泰瓶,瓶身上下兩個部分是可以活動的。
相互牽連,卻又不可拆分,花紋之間有手指寬的縫隙。
陸子安一手抓瓶口,一手握住瓶底,試探地扯了扯。
紋絲不動。
他歎了口氣:“不成。”
沒等領導反應過來,交泰瓶在空中劃出一抹亮麗的弧線。
“不是,等……啊!”領導飛撲過去,卻哪裡來得及。
哐當一聲脆響,剛才還美輪美奐的交泰瓶,轉眼便成了一簍殘渣。
“我,我真是!”他又急又氣,恨不能時光倒流,讓剛才那一幕重新來過。
愣了半晌,知道交泰瓶是回不來了,他恨恨地搓了搓手,抹了把汗,氣極敗壞地道:“這,陸大師,你怎麼能,怎麼能就這麼把它給砸了呐!”
陸子安一臉莫名:“之前不是說過了?不成功的就是不應該存在的。”
“但是它有釉變啊!剛才我可都看到它是藍色的了,你看!它就是藍色的!”他從簍子裡拾出一小塊碎片。
手裡的瓷片光彩奪目,淡淡幽藍染著些許的紫色,有一種低調而溫潤的美。
握著這碎片,領導心都在滴血:明明剛才那麼好看的……
“對啊,它是有窯變。”陸子安點點頭,理直氣壯地道:“但是它作為交泰瓶是失敗的,不能動,那還能叫交泰瓶嗎?”
不能動就不能被稱為交泰瓶,交泰瓶不能叫交泰瓶,那要它何用?
……
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被陸子安完美的邏輯打亂了思維,領導糾結半天,到底是沒能想出應對的話來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