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微微沉吟片刻,緩緩道:“五月將儘
連日強光普照
一路一路樹蔭
呆滯到傍晚
紅胸鳥在電線上囀鳴
天色舒齊地暗下來
那是慢慢地,很慢
綠葉藂間的白屋
夕陽射亮玻璃
草坪濕透,還在灑
藍紫鳶尾花一味夢幻
都相約暗下,暗下
清晰,和藹,委婉
不知原諒什麼
誠覺世事儘可原諒。”
青年吟誦的聲音低沉和緩,聽在耳中如動聽的交響樂,讓人感覺四周都安靜了下來。
眾人激動的心情得到了平複,世界也變得柔和而溫暖。
聽到真正直抵靈魂的詩篇,真的有一種瞬間靈台清明的感覺。
他們仿佛看到,天色舒齊地暗下來。
綠葉藂間的白屋,藍紫鳶尾花味道的夢幻,仿佛逐一在眼前清晰。
讓人不再去想縈繞在腦海裡的紛繁思緒,也儘數忘了唐老另一件窯變的瓷器。
呼吸變慢了,世界也變得安靜,仿佛世事都變得可以原諒。
來自木心的《傑克遜高地》,就是有這種神奇的力量。
唐老唇角笑意盈然,點了點頭:“果然頗為貼切。”
這般紫色釉變彩,的確像一朵綻放的鳶尾,尤其是天青色釉麵的盈潤光澤,讓人輕易就聯想到雨過初晴的草坪。
眾人紛紛讚同,覺得這詩的確很美,不過他們也沒迷糊,還是催促唐老放下這件瓷器,捧起了另一件發生了窯變的瓷洗。
比較遺憾的是,這一件瓷洗雖然有窯變,但是沒有剛才那掛盤那麼驚豔,深藍的釉變彩雖然也很美,但有珠玉在前,便仿佛如圓月旁的星子,被掩蓋了光輝。
唐老卻並不難過,笑眯眯地道:“好了,我的看完了,你們快看看你們的。”
出乎眾人意料,又仿佛在意料之中的是,這一窯瓷器,居然有好幾件瓷器都發生了窯變。
沒有獲得驚喜的工匠略有失落,卻也真心為同伴感到高興。
而成功燒製出了鈞瓷的眾工匠,則仿佛過年一般,歡喜得像是一個個返老還童的小孩子。
盼了這麼多年,堅守了這麼多歲月,總算得到了一個美好的結果。
接到這個好消息之後,現場又趕來了許多的領導,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眾人高興過後,也想去跟陸子安報喜,但是卻又有些躊躇。
他們猶豫了一會,最後決定派一個機靈的小夥子先去看看情況,以免去的人太多,會打擾到陸大師。
小夥子很快就折返了,告訴眾人:陸大師現在不見客。
想起陸子安離去前的情形,眾人還是很能理解的,但是心裡還是暗暗好奇著:不知道陸大師的刻瓷工藝,進行得是否順利?
所有人忍不住遙遙望向那亮著燈的房間,目光裡充滿了祈禱和祝福。
燈光下,陸子安正在閉目沉思。
沈曼歌巴著門框,探頭看了一眼,又輕輕走出去,到陽台上拉上了隔門,才將一直震動的手機拿出來接通了。
“喂?哚哚?”
瞿哚哚沒好氣地道:“在呢在呢,你做賊啊?我跟你說過了,蠶膽子沒那麼小,你正常說話不會嚇死它們的!”
“沒有,子安正在尋找靈感呢,我是怕打擾到他,所以躲外頭來了。”雖然臨近夏天,但倒春寒的風吹起來還是蠻涼的。
沈曼歌出來得急,穿得很是單薄,忍不住跺了跺腳:“怎麼啦?有什麼事嗎?”
“就是關於你的一些公事……”瞿哚哚其他事都幫她處理了,但是這些與沈曼歌前程有關的事她不敢輕易做主,隻能打電話來詢問。
她倆儘量簡潔地交換了一下意見,瞿哚哚運筆如飛地記載下來:“行,事情大概就這樣,沒問題的話我先掛啦!?”
沈曼歌猶豫了一下:“對了,之前阿凱有發信息給我,說讓你接他電話來著……”
“嘖,沒出息的家夥,行,我知道了!”瞿哚哚聽出她聲音有些發飄:“你趕緊進去吧,彆感冒了。”
“彆彆彆,我就想問問,到底出啥事了?我好奇死了!”
瞿哚哚無奈,搓了搓自己的臉:“簡單,他作死唄。”
本來都好好的,都訂婚了,兩人也偶爾聚在一起吃吃飯。
結果有次聚會的時候,說到陸子安的雙重工作經曆,瞿哚哚就歎了一句很是難得。
偏偏鄒凱陰險一笑,說雙重經曆沒什麼稀奇:“要我說,其實你才最厲害。”
“嗯?”瞿哚哚不禁思考著自己的職業,好像確實也有跨越,不過要說最厲害可談不上吧……
“你看,乾過攝影的沒乾過雕刻,乾過雕刻的沒乾過攝影,但是我這兩種都做過……咳。”鄒凱見瞿哚哚沒反應過來,愉快地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你感興趣的話,以後我可以多多嘗試新的職業。”
瞿哚哚愣了三秒,就反應過來了。
然後就是血腥場麵,不忍直視。
沈曼歌笑得直不起腰:“這騷操作,我真是服了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