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已經獨自走出了客棧的範圍。
他其實是個說不清到底是冷漠還是有禮的人,總是會下意識的和朋友保持距離,並不過分親近,也不會過分疏離,永遠都站在朋友那條線上,不越界,不遠離。
但是,對於他而言,這世上也是有不同的存在的。
比如西門吹雪。
如果說這世上除了變得更強大之外,還有能讓他主動去想的,那就是西門吹雪了。
出了客棧,向著之前西門吹雪住的院子方向走了不過幾步,便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衣帶當風,站在一棵筆挺的楊樹下,正仰頭看著天空。
一隻鴿子,正撲閃著翅膀,從天空中飛過。
西門吹雪看了過來。紫陽腳步又輕快了幾分,聲音輕巧的喚到,“西門。”
兩人相距並不近,隻是或許昨晚出來遊玩的人太多,今日早起,竟然比往日清冷了許多,隻零星有一兩個人路過。
紫陽走過去,對著西門吹雪還未開口,就聽到了另外的聲音。
“看來道長是真的很喜歡西門莊主呢,居然笑的如此開心,母親若是看到了,恐怕會傷心的吧?畢竟她那麼喜歡道長,可道長都不曾這般對母親笑過。”一個悠悠的聲音,從紫陽的身後傳了出來。
紫陽轉過身,問道,“你怎麼跟過來了?”
西門吹雪也看了過去,看清跟在紫陽身後的人是誰,便下意識的一個蹙眉,手也搭在了劍柄之上。
“母親那邊,想來是不希望我在那邊攪局的吧,我做兒子的,總歸還是要多長些眼色的。西門莊主,久違了,上次見麵時的失禮之處,還望海涵。”說著,頭上頂著青絲的前僧人單手立在胸前,微微躬身。
西門吹雪的手在劍柄上滑動了一下,看了一眼無花,“我竟不知,已經放棄了佛門身份家夥,竟然還會繼續用佛門的禮節。”
無花一改在石觀音麵前的沉默寡言,口條靈活的緊,對著西門吹雪便是微微一笑,“西門莊主覺得,您會在某一日做出了不符合您身份的事情之後,便不會再用劍嗎?”
西門吹雪沒有回答,隻是麵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他的想法。
他喜歡劍,愛練劍,雖然劍不是他的一切,卻也已經融入了他的生活方式,成為他人生的一部分,他怎麼可能會放棄自己的劍?
無花自然也不需要西門吹雪開口,“您看,劍陪伴了您多久,對於我而言,佛法就陪伴了我多久,我怎麼會放棄自己的一部分呢?”
西門吹雪的手指在劍托上摩挲了片刻,放了下來,看向了紫陽。
紫陽向來是個非常體貼的人,雖然看起來更像是事不關己,但是實際上卻是將選擇的全力交給了朋友,此刻見到西門吹雪已經不想和無花說些什麼,便微微上前一步,微笑問道,“要不要一起走走?”
西門吹雪微微點頭。
於是,西門吹雪和紫陽,便慢慢的在巨大石塊鋪成的路麵上走動了起來。
雖然並不是什麼值得欣賞的盛景,可是對於紫陽而言,這個世界不論走到哪裡,都是新鮮有趣的,身邊的人是西門,腳下的土地是從未來過的,那這趟行程便再有趣也沒有。
唯一的問題是。
還不等西門吹雪開口,紫陽已經忍不住回頭問道,“你跟著我們做什麼?”
兩人背後,兩步開外,那無花正安靜的墜在他們後麵。
無花的表情很淡,就好像之前做壁花的時候一般,仿佛自己不是在跟在並不熟悉的人身後如影隨形,而隻是閒庭信步,欣賞街麵上的風景。
然無花微微躬身,輕柔的笑容便出現在臉上,“自然是要為我姐姐,看住未來的姐夫。”
紫陽一噎。顯然,無花這是將使館已你的玩笑開下去了。
但是,西門吹雪當前,他並不喜歡這種誤會。
紫陽認真的轉過身,道,“莫要胡鬨,石觀音還在客棧。你若心中擔憂,應該去客棧找她。”
無花隻微笑,沒有回答。
西門吹雪似乎有些不悅,側頭看了眼似乎也對無花沒有什麼辦法的紫陽,說了句“得罪了。”
紫陽扭過頭,還沒弄明白西門吹雪要做什麼,就感覺到腳下一空,整個人都被拽著飛了起來。
實在新鮮,他長這麼大,都沒被人帶著飛過,感覺有點……嗯,衣服有點緊,但是還不算太差。
不過轉瞬,他們便穿街過巷,落進了一個院子裡。
院子裡清幽雅致,有竹子的清香,微風過處,竹葉沙沙作響,地麵上全都鋪著整齊的石磚,能看到通往這裡的院門,還有從這院子出去的後門。
顯然,這是一個起碼衣食無憂人家的後院。
紫陽左右打量了一圈,便找到了後門,對著西門吹雪微笑道,“已經脫離了他的視線,我們要從這裡離開嗎?”
西門吹雪並沒有急著走,他坐到了園中的石凳之上,對著紫陽道,“不急,這裡是我暫居的小院,既然到了這裡,就在這裡暫作休憩吧。”
紫陽自然沒有意見,便坐在這裡,開始慢慢的講述自己在離開西門吹雪之後的經曆。
西門吹雪安靜的聽。
他不是一個特彆會交談的人,他性子冷,喜歡安靜,雖然也有朋友,卻並不是需要日日交流感情才能維持的類型,然而,他並不討厭朋友,也不討厭朋友對自己講述他們經曆的事情。
紙上能得來的終歸隻是浮於表麵的東西,如果能夠有人與自己講述曾經知道的東西,加以印證,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