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顯然,這件事對西門吹雪而言幾乎是不需要考慮的。
他們直接向著一家民居行了過去。
馬車帶著嘩啦嘩啦的聲音,一路從後門進了庭院之中。
青石地麵,院中種著一顆奇古嶙峋的老鬆,像是從哪裡的懸崖邊上移回來的,鬆針一側密密麻麻,一側卻顯得寥落稀疏,就好像已經習慣了飽受摧殘。
院子裡收拾的清幽雅致,院子隔著一條街就是一家出了名的賭場,並不是安靜的類型,這讓紫陽下意識生出了些疑惑,隻是這些疑惑落不到實處,就好像無根的浮萍,隻能隨著心緒時聚時散。
馬車剛停,從房屋旁邊的路徑便轉出一個帶著黑色書生帽的中年人,中年人一看到西門吹雪,便是微微躬身。
西門吹雪並沒有過多的反應,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便問道,“如何?”
“在正廳。”中年人恭敬的低下了頭。
西門吹雪點點頭,轉頭看向紫陽,此刻的紫陽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眼神看向了院子外麵,等西門吹雪不得不喚了他一聲,紫陽才回過神來。
“已經到了,也不知道我那朋友現在在哪裡。”紫陽歎了口氣,又笑著抬頭看向了西門吹雪,“如果有機會的話,還真像介紹你們認識,雖然能理解你的劍道與劍心的人並不多,可是我想,他總該是個能讓你覺得有趣的人。”
西門吹雪看了紫陽一眼,似乎想說什麼。
紫陽察覺了他的想法,微微一揚下頜,示意他說,然而西門吹雪卻不肯再說,隻是搖了搖頭,帶著他向著正廳的方向去了。
這裡的民風彪悍,房屋也建造的有些粗枝大葉,可這院子卻像是精雕細啄,不像是單純為了居住,更像是一個值得時不時賞玩的玩器,處處精致,三步一景,五步之內,景色儘皆不同。
西門吹雪推開了雕花的木門,陽光從外灑落進屋內。
西門吹雪喚到,“父親。”
“啊,你竟來了嗎?”回應的人明明是男人,聲音卻帶著哀婉幽怨,仿佛等待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出行久而不歸,回來就帶了新歡來紮他的心的深閨怨婦一般。“我聽說你還帶了朋友回來,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想把我介紹給你的朋友了呢。來,讓我看看……”
西門吹雪的爹,堂堂玉羅刹,從正廳之內走了出來,身形一步一搖,一步一晃,仿佛是真的被負心人傷透了心,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一張堪稱英俊的臉,帶著紅色的不知名紋路,點綴的一張臉帶著不輸於石觀音的魅力,從陰影之中出現。一雙眼睛,原本是低垂著的,隨著從陰影之中現身,便逐漸抬起,與紫陽剛好對上。
紫陽:……?
西門吹雪他爹:……?????
瞬間,玉羅刹反手用自己的大袖遮住了下半張臉,隻剩下一雙仿佛受了驚的貓兒一般的圓溜溜的眼睛,還有眼角眉心上的紅痕,在紫陽的麵前。
紫陽微微抬手,問道,“西門的父親?”
玉羅刹甕聲甕氣,“不,你看錯了。”
紫陽歎了口氣,卻又笑了出來,“我方才還在擔心,許久不曾聯係,也不知道該怎麼找到你,原來你竟是西門的父親嗎?也好。”
西門吹雪完全沒有一點給自己的父親裝癡扮嫩的行為兜底的打算。
好端端一代魔教魔頭,假裝成年輕人,接近一個小道士,怎麼看都像是心懷不軌。西門吹雪自己和紫陽的相識堪稱坦坦蕩蕩,沒有半點需要遮掩的,倒是他這一年到頭見不了幾麵的父親,到底是用的什麼心思,西門吹雪就不敢保證了。
然而玉羅刹,其實有點冤。
如同他之前所說過的,他是將自己手上的東西交給了下一個接班的,才自己跑出來遊山玩水,享受生活,可是畢竟臉嫩,仗著少有人看得出來的這張臉,便大大方方的行走江湖,甚至還當著紫陽的麵,對著石觀音叫“老妖婆”。
可是現在,沒有一點點防備,原本還期待著的友人,以兒子的朋友的身份,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玉羅刹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運氣了。
這該怎麼稱呼?
他管紫陽叫什麼來著?想不起來了。他兒子管紫陽叫什麼來著?……哦,乾脆沒叫。
好的吧,就這麼下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