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鬨騰的烏瑜總算安分下來,即使看蘇雲的眼神都快噴出火了,依舊忍著。

烏瑾喝了口豔鬼送來的水,發現是普通涼白開後頓了頓,他還以為會有茶,沒想到蘇雲真的誰來都隻給涼白開,不過他剛揍了一頓弟弟,挺渴的,喝這個剛剛好。

“蘇雲,之前的事你應該聽烏瑜說了,我姑姑的事確實是真的,現在我姑姑人還在醫院裡躺著,醫生說,就是這幾天的事,可是她不想見爺爺,葬禮也希望安靜一點,如果我去濱城殯儀館,那肯定會傳到爺爺耳朵裡,所以隻能來找你。”烏瑾重新把事情解釋了一下。

說到正事,蘇雲稍微坐直了身體:“跟烏瑜說得差不多,但是他沒說,這是你們姑姑自己的想法,如果當事人這麼想,我們倒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死亡畢竟是一定範圍內可以自己選擇的事,如果烏家的姑姑確實想要走得安靜一些,那她是沒意見的,隻要烏家姑姑能提前來簽同意書。

烏瑜見蘇雲提到了自己,悄聲解釋:“我因為聽到姑姑離家出走的事太震驚,就忘了……”

多年沒見的姑姑,加上這些年烏瑜對姑姑沒什麼好印象,現在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很難一下子轉變觀念過來,下意識就忽略了,其實這件事,本人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你這腦子能乾什麼行?”烏瑾沒好氣地又給烏瑜一板栗。

這話烏瑜無法反駁,委屈地低下頭。

蘇雲合起折扇在掌心拍了拍,說:“既然是烏姑姑的想法,那我能帶同意書去找她簽字嗎?火化這事,說到底還是得家裡人或者當事人同意,現在都流行火葬,官方有絕對權力直接火葬屍體,我這種私人殯儀館卻是沒有的,如果沒有同意書,我就私下火化了,那等於犯罪。”

沒人舉報的話肯定沒人在意,隻是蘇雲仇家多,要是她偷偷火化屍體,那肯定是要給她送公安局一日遊的。

烏瑾了然點頭:“確實,這個事情我也去了解了一下,發現國家對這方麵有相關的法律,但不算嚴謹,屬於不舉不究,但如果被舉報,那就要吃點官司,但我姑姑精神狀態不太好了,不一定能簽上字,我姑姑不行的話,我簽可以嗎?”

對此,蘇雲遲疑了下,說:“她沒有直係親屬願意簽字的話,你是可以的。”

本來蘇雲以為烏瑾聽了這話會鬆一口氣,結果他皺起眉頭,似乎覺得這個事情比偷偷給自己姑姑下葬還要麻煩。

“怎麼了?我說的話有什麼問題?”蘇雲不解地問。

“對呀哥,我昨天不都跟你說了?蘇雲找你就是商量簽字的事。”烏瑜也小聲問。

烏瑾沒好氣地瞪了烏瑜一眼:“你沒說假如姑姑沒直係親屬這個前提,你怎麼給誰傳話都說一半漏一半啊?你腦子是不是真的……”

要不是有很多外人在,加上彼此是親兄弟,烏瑾真想罵得超難聽。

還沒意識到自己哪裡犯錯的烏瑜委屈:“可是,姑姑剩下的直係親屬,不就爺爺和爸爸嗎?爺爺肯定不能來,那就算你不行,還有爸爸呢,不都一樣?”

看到烏瑾發愁的臉色,蘇雲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不對,一個幾十歲的女性,最直係的親屬,是她的丈夫跟孩子,其次才是父母,接著是兄弟,不管法律怎麼定,在人情上,至少是這麼算的。”

烏瑾歎了口氣,無奈點頭:“對……本來我不想說的,很不好聽,但是……我姑姑當年跳車後受了很重的傷,被一個男人給撿回去了……”

說到這裡,烏瑾停了下來,似乎在糾結到底怎麼說可以不那麼難聽。

蘇雲乾脆替他把話給接上:“然後那個男人就沒給她好的治療,也不讓她走,留在家裡當了媳婦兒,還給對方生了孩子?”

有些事情隻要開了頭,後麵的情節就可以一眼看到頭,就像所有人都知道被拐賣的女孩子會遇見什麼事一樣,這種悲慘事件並不少見。

烏瑾點點頭:“我姑姑跳車後腿摔斷了,她本來想去醫院治療,結果倒在路上被男人撿走,她身上的錢都被拿走了,腿的傷也不給她治,就用偏方熬著,生生把姑姑的腿熬到再也站不起來,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打罵跟強jian。”

被一個男人撿走,跟被人販子拐走沒有任何區彆,如果重來一次,烏家姑姑會不會願意答應爺爺的請求而不去跳車?

蘇雲靜靜聽著,在烏瑾停頓的間隙問:“烏姑姑沒有想過,讓你爸爸去救她嗎?”

“沒有機會,她一開始是受傷感染,後來男人把自己的父母帶過來了,每天看守,不給出門、不給開窗、不能自己吃飯,活得不如一條狗。”烏瑾說著,氣得捏碎了手裡的玻璃杯子。

對麵坐著的蘇雲掃了眼他的手,示意豔鬼給他換一杯,然後讓鬼差阿休給他處理傷口。

烏瑾說了聲謝謝,沒讓鬼差阿休幫忙,而是自己動手包紮。

這些事烏瑾誰都沒說,今天為了能讓姑姑好好安葬,他不得不說了。

旁邊的烏瑜聽傻了,他根本不知道這些內容,如果他知道,他昨天來回傳話的時候,不會那麼隨心所欲又厭煩,還覺得姑姑真麻煩。

蘇雲等烏瑾包紮好,繼續問:“那烏姑姑是怎麼回來的?”

說到這個,烏瑾就愣了一下,他搖頭:“這個……不清楚,姑姑沒說,她好像是突然就出現在了老宅門口,管家劉叔認出來是她,就偷偷把她接回來,通知了我爸,我爸趕緊把姑姑送到醫院檢查,發現人不行了,才告訴我。”

但從姑姑生孩子到回來這一段,完全是空白,可是檢查跟醫院裡躺著的人不能作假,那就是烏瑾的姑姑,中間發生的事姑姑不願意說,他們就不好去問,免得在這個時候還刺激到了對方。

蘇雲輕輕挑眉,重新打開了折扇搖著:“這樣嗎……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明天我帶上同意書去醫院拜訪一下烏姑姑,你們誰來給我帶路?”

烏家姑姑突然回來的事肯定不會鬨得人儘皆知,況且烏姑姑的事實在不光彩,哪怕是為了她自己的名聲,都不能傳出去,所以對方住院的事一定是保密的。

“我我我!我來!”烏瑜這回自告奮勇,著急地想補救一下。

“你行不行?可彆把蘇小姐給帶溝裡了!”烏瑾懷疑地看著他,左看右看,覺得還不如給地址讓蘇雲自己去靠譜。

烏瑜著急地說:“對不起哥,我昨天是不太認真,因為一直聽彆人說姑姑的壞話,但是我不知道真相是這樣的,我真的想將功補過,哥,你就讓我來吧?”

看烏瑜一臉認真的模樣,烏瑾到底是疼這個傻弟弟,隻能同意:“行,再信你一次,這次你要是再辦不好,你就去非洲待著吧!”

說完烏瑜,烏瑾又看向蘇雲,遲疑了一下,說:“蘇雲,我不知道你之前你在蘇家發生了什麼,但你出意外的事我還是聽說了的,蘇家得罪的人不少,我聽彆人說你最近出門都會帶上殯儀館裡最高大強壯的員工,但是你這次去醫院,能不能隻帶女員工啊?”

聽烏瑾說完,蘇雲疑惑地看了眼還在不遠處折紙錢的、最高大強壯的四個男員工,不能理解:“不是,這話怎麼傳出來的?”

烏瑾聽完也愣了,他猛地偏頭看向烏瑜,是他去青雲山莊拎烏瑜回家的時候聽烏瑜抱怨的,路上也有其他家的少爺小姐說蘇雲身邊必須跟著高大的男人才會出門,跟當年出事嚇壞了似的。

一時間,蘇雲等人順著烏瑾的視線也看向烏瑜。

被這麼多人盯著,烏瑜被嚇得乾笑兩聲:“哈哈……我、我也沒說錯啊,咱們在青雲山莊每次撞見,你都帶著那個衣服上有‘琅’字的男人啊,他確實高大強壯。”

於是眾人的眼神又看向了正在剪紙衣服的林琅,他這麼坐著都能看出來很高,當然,比他更高壯的是兩位師傅。

蘇雲欲言又止,最終發現自己好像沒辦法解釋,因為林琅確實被她當保鏢用了:“這個……就當是這樣吧,烏大哥你說不能帶男員工,是擔心烏姑姑害怕嗎?”

烏瑾微微頷首:“是,住院這段時間,我們發現姑姑很厭惡男性靠近,她就連爸爸都不願意接觸太多,唯一能跟她說上兩句話的是我跟烏瑜,估計她還記得我們兩是她侄子,所以我怕你帶彆的男員工進去會被她抗拒,當然,我肯定派人保證你的安全,不會讓你出事的。”

“……我沒有害怕出事,明天我會帶阿豔跟新新,其他的你隨便安排,總之明天記得把我人帶過去就行,就早上九點,怎麼樣?”蘇雲直接定下時間,省得烏瑾還要說些讓人不知道怎麼接的話。

見蘇雲答應了,烏瑾頓時放下心來,隨後問:“不過阿豔跟新新是哪位?”

豔鬼探頭:“阿豔是我。”

鬼新娘探頭:“新新是我。”

烏瑾本來想叫一下敬稱的,結果發現她們兩個都沒說自己的姓,好像沒有姓氏隻有昵稱一樣,頓時隻好說:“好的,多謝兩位小姐願意陪蘇雲走一趟,那我們就不叨擾了,明早我安排車,讓烏瑜九點到。”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等送走了烏瑾,蘇雲回來重新躺到躺椅上,她思忖半晌,忽然叫了聲林琅:“林琅,你現在就去木材市場買木頭,然後用那把丁蘭尺做棺材,必須在烏姑姑過來前做好。”

林琅一愣,隨後意識到什麼:“那木材的種類……”

“楠木吧,有丁蘭尺,你隻要沒看錯尺寸,應該沒事的。”蘇雲遲疑了一下說。

既然要重新做棺材,時間就很趕了,林琅立馬帶上了蘇雲給的卡去找附近的林場,那邊有個木材批發市場 ,直接從林場進貨,木頭會便宜很多。

林琅走後,鬼差阿休起身走過來:“館長,你覺得那個烏家的小姐,不是人了?”

蘇雲躺著微微眯起眼看天上白雲:“我隻是以防萬一,況且,一個女性瘸著腿想逃跑,太難了。”

因為知道有多難,所以不得不去想,能回來的,或許早已當時的那個人。

林琅趕在晚飯前買了木頭回來,除了蘇雲,其他鬼都去幫忙做棺材,按照烏瑾的說法,烏姑姑沒幾天就要來,他們或許來不及上漆就得把棺材拿出去用,至少形狀跟尺寸都要是對的。

做棺材前還有不少準備步驟,蘇雲趁這個時間去問了烏瑾現在的烏姑姑大概是個什麼體型,有多高多重。

烏瑾說了之後問蘇雲要做什麼,蘇雲回答說要給烏姑姑準備個棺材。

“還用棺材嗎?我聽辦過白事的朋友說,濱城殯儀館那邊從來不準備棺材,因為現在都是火葬了,棺材就是擺著在葬禮上好看而已。”烏瑾很是詫異,他倒是不在乎這份錢,回頭肯定按照市場價打給蘇雲,就是覺得很好奇,蘇雲怎麼半天不見,就想做棺材了?

“唔……我的殯儀館是祖傳的,所以按照規矩,我們都會讓客戶給死者多準備一個棺材,到時候一起燒掉,算是給客人在地府留個可以睡覺的地方。”蘇雲輕聲解釋。

烏瑾想了想,說:“好,那就做吧,我等會兒把我姑姑的身高體重發給你,可能有點……小。”

等蘇雲在手機上收到尺寸,才發現烏瑾說的小有多離譜。

從前蘇雲也是見過那個烏家姑姑的,高挑漂亮又滿身驕傲貴氣的大小姐,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富養出來的,可是現在的尺寸,看起來像個操勞多年被壓彎了腰的老太太。

蘇雲歎了口氣,拿著尺寸去給林琅,讓他把棺材稍微做大一點,免得烏姑姑到下麵了,發現自己伸不開腿。

翌日一早,烏瑜難得靠譜一次,準時到達殯儀館門口,蘇雲剛好出來,身後是穿著製服的豔鬼跟鬼新娘。

烏瑜相當殷勤地給蘇雲拉開車門:“您請——”

“你今天怎麼這麼殷勤?”蘇雲順勢坐進了車裡,奇怪地問。

等大家都上車了,司機慢慢啟動車子,烏瑜緊張地說:“我、我其實有點緊張,我被我哥從青雲山莊抓回去那天才知道姑姑回來了,態度很差,這次要去見姑姑了,我、我就很緊張……”

這其實更像是一種對死亡與人生悲劇的愧疚,好像自己無意間給了受害者施加了傷害。

蘇雲想了想,說:“你現在緊張就算了,等到醫院,你表現自然點,在你姑姑心裡,你跟你哥都是她沒長大的、可愛的侄子,可愛的小朋友不需要抱歉。”

縱然有蘇雲這話,烏瑜一路上還是很緊張,到了醫院後更是同手同腳。

不知道是不是烏姑姑自己要求的,她並沒有去醫術最好的醫院,而是在一個很隱蔽的私人醫院療養,蘇雲從前在蘇家的時候聽說過,這個私人醫院主要就是讓有錢人享受最後的安靜生活的,本身的技術不如那些有各種院士的大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