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世界上沒有如果,他們所有的希望,都隻能是妄想。

警方從主任這裡拿到了足夠的證據,證明醫院都是合法操作,烏家人更是在救自己的親人而已,沒有任何違規的地方,警方是不受理這種案子的,就算胖男人報警,也頂多是推薦他去找律師。

當然,如果胖男人執意要賠償,那警方對烏家也是愛莫能助,這種事記錄明明白白,有人無理取鬨,警方可以不受理,隻能調解,調節不成功,就一直調解。

說到底,警方的行為受法律限製,不如無賴自由,應該說,世界上遵紀守法的人,都不如無賴自由。

一個小時後 ,醫院通知,胖男人中風了,因為肥胖與酗酒,剛才太激動,一下就中風偏癱了,話都說不明白,後麵如果照顧不好,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烏家人先是一愣,接著狂喜,恨不得現在就出去放個三萬響的鞭炮,簡直老天開眼,他們正發愁怎麼跳過胖男人給烏姑姑辦葬禮呢,人自己就中風了。

不知道該說是他樂極生悲,還是單純有報應,打掉香爐時他有多狂妄高興,現在就有多悲劇。

既然要求查案的當事人中風了,那警方就意思意思去問一下胖男人的意見,但他現在說不出話來,兒子又是個未成年人,所以警方現場宣布,醫院沒有任何問題就趕緊溜了。

現在男人偏癱,簽不了字,他兒子是未成年,結案需要胖男人的父母,所以警方也對男人說,回頭聯係他的父母過來,簽完字就算結案了。

烏家人要不是顧及烏姑姑還在喪期,直接就能笑出來,不過臉上還是有那種大仇得報的愉悅感。

等警方離開,鬼差阿休忽然說:“館長,那個胖小子不見了。”

“啊?”蘇雲跟其他鬼員工都愣了一下,他們在等烏姑姑的屍體,根本沒注意到胖男人的病房裡根本沒有他的兒子,明明剛才警方詢問的時候還在的。

烏家人過了會兒回來,剛要跟蘇雲說可以送屍體了,就見蘇雲等人臉色古怪。

現在心情終於好了一點的烏瑜沒那麼怕蘇雲了,關心地問:“蘇雲,你怎麼這個表情?我們可以送姑姑了,難道不好嗎?”

蘇雲整理了一下袖子:“你們沒發現少個人嗎?”

這下輪到烏家人愣住了,他們互相點了點人頭,一家人都在,就連蘇雲身後帶來的員工也是整整齊齊的。

很快,烏瑾反應過來:“不對,那個胖小子,他不見了。”

要是成年人不見,他們還不會管,偏偏那個胖小子是個未成年,如果他在這節骨眼上出點什麼事,那烏姑姑這葬禮可就遙遙無期了。

於是烏瑾立馬跑去找醫院調監控,烏母也趕緊去找護士溝通簽字,準備讓烏姑姑的身體先離開醫院,總之,可不能再被攔著。

蘇雲隻好先去幫忙處理屍體,一般來說,會簡單處理屍體的有醫生、法醫和殯儀館的人,醫院的護士就是給死亡的病人擦一下臉,家屬給病人弄乾淨些身體,然後穿上衣服,送去入殮後,會換死人應該穿的衣服,那時候要再徹底清洗一遍。

早上一片混亂中,護士們還是把衣服給烏姑姑穿好了,給她梳了個簡單的發型,花白的頭發邊彆了一朵白菊花。

平時處理屍體的是豔鬼跟鬼新娘,她們兩個會化妝,對這種事經驗十足。

兩隻鬼簡單檢查過烏姑姑的身體,確定不需要現在就上防腐藥物後對蘇雲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蘇雲擺擺手,鬼差阿休跟燒火師傅從一直拎著的箱子裡拿出折疊的擔架,隨後將烏姑姑轉移到擔架上,蓋上了白布,從頭到尾,接觸烏姑姑身體的都是兩個女鬼,因為他們記得烏瑾說,烏姑姑很排斥男性。

在兩個女鬼整理烏姑姑衣服跟躺姿時,蘇雲重新給香爐填了細沙和黃土,點上香,她在前麵端著香爐準備往外走,後麵的鬼員工扛著擔架跟上。

門外是烏母和烏瑜,兩人剛才就到了,看著蘇雲他們動手,終於有一種人去世的真實感,那是永彆。

蘇雲端著香爐過來在烏瑜麵前停下,打量他一番,說:“你去燒火師傅那個箱子裡拿你姑姑的牌位,從現在開始,屍體不落地,牌位也不能離開手,你要一直端著,直到你姑姑進了棺材。”

烏瑜立馬緊張起來:“這、這是有什麼說法嗎?要、要不讓我哥來吧?我毛毛躁躁的,我怕我弄不好……”

旁邊的烏母也擔憂地看了眼後麵的擔架,小聲說:“雲雲,你們也算一起長大的,烏瑜什麼人你知道的,他靠不住啊,要不我來?”

被diss了的烏瑜有些委屈,但他知道母親說得對,他從小到大都不太靠譜,這麼嚴肅的事,他真的很害怕中途出事影響了姑姑。

蘇雲沉默一會兒,說:“可是烏姑姑死之前,還記得的人就是烏瑾跟烏瑜,我是想著,現在讓烏瑜送一程,後麵的骨灰盒得烏瑾來抱,烏瑜到時候也是要端牌位的,現在不熟悉,到時候出事了更麻煩,況且,您對烏姑姑來說,是長嫂,您來不太合適。”

在葬禮上需要有人扶靈,也就是扶著棺材送到下葬,古時候一般是親兒子過來,這算是一種歧視,其實在風水學裡,應該讓死者喜歡的人去扶靈,這樣死者走那一段黃泉路會安心,頭七的時候也可以順著長明燈回來。

不過從前重男輕女的人多,導致扶靈的基本都是兒子,其實如果家裡隻有女兒,也是女兒去扶靈,根本不會出現什麼不吉利的事情。

烏姑姑現在死了,她還記得的就是兩個小侄子,連自己兒子都記不住,蘇雲始終擔心她死得不太安寧,怕是要出事,有兩個侄子扶靈,說不定烏姑姑願意安安穩穩去下葬呢?

聽了蘇雲的話,烏母咬咬牙:“也是,小姑子就這麼兩個侄子,一個過幾天是要端骨灰盒的,烏瑜,你現在不適應一下,到時候送葬把你姑姑的牌位甩了,那才叫壞事,去拿。”

有烏母的壓製,烏瑜再慌都得穩下來,抖著臉皮走到高了他一個頭的燒火師傅旁邊,在他提著的箱子裡找到沒摔壞的牌位。

蘇雲手裡還有香爐,她遠程指導:“像我這樣,端下麵,不要歪,現在你累了歪一點也沒事,但是到了葬禮上,古話說魂魄轉世前會在牌位裡,到時候你不能讓你姑姑歪著過去。”

畢竟是第一次,蘇雲要求放得很低,現在隻要不摔就行。

烏瑜憋著口氣走到蘇雲身邊,發現好像也沒有特彆難,總算鬆了口氣。

收拾妥當,蘇雲在前麵帶路往醫院外走,烏母跟著擔架旁邊走,她家裡書香門第,對這些中式葬禮有些了解,知道有人死了,應該是得哭喪的,但在醫院裡,她不好哭得太大聲,就時不時擦一下眼淚。

安靜走到醫院外,一陣陰風吹來,差點掀起了擔架上的白布,被豔鬼跟鬼新娘眼疾手快地按住,然而,白布沒掀開,蘇雲手裡的香卻斷了。

見蘇雲忽然不走了,烏瑜奇怪地偏頭看她,結果也看到了蘇雲手中香爐裡的斷香,他被嚇住了:“怎、怎麼……”

烏母這會兒正奇怪,也趕緊走到蘇雲旁邊,定睛一看:“這……”

走著走著,香斷了,任是多相信科學的人,這會兒都有點懵。

蘇雲靜靜看了會兒,抬手把香拔出來,說:“命中注定的事,強求不了,走吧。”

說完,蘇雲端著橫了兩截香的香爐快步走到車旁,動作利落地拉開了後車門,讓燒火師傅他們將屍體扛上去,在關門的一刹那,外頭的烏母跟烏瑜都看到烏姑姑的手猛地從擔架上掉下來,上麵血管清晰,仿佛人還沒死透。

“雲、雲雲啊,剛才這……”烏母緊張地問蘇雲,可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說,現在烏父跟烏瑾都還在查監控,烏瑜又是個不靠譜的,她隻能從蘇雲這尋找安全感,至少蘇雲一看就很冷靜很靠譜。

“沒事,”蘇雲猛地回頭看向烏母,臉上依舊一片嚴肅,“世界上有很多意外的,隻要能安安穩穩下葬,這些都不是問題。”

烏母謹慎地打量著蘇雲的臉色:“可、可你這樣子,不像是沒事啊……”

蘇雲臉色不變:“我一直這個樣子的,放心吧,我們現在等一等烏叔叔跟烏瑾,對了,烏瑜你先上車,記住,牌位不能鬆手,一定要端到你姑姑躺進棺材裡。”

聞言,烏瑜忙點頭,幾乎是同手同腳地端著牌位上了烏家的車,司機跟助理早在等候,提前給他開了車門,全程都很小心。

等烏瑜上了車,蘇雲才轉向烏母,說:“阿姨,這事大概不太好了。”

剛才還嘴硬的蘇雲,烏母沒想到烏瑜剛上車她就轉了話鋒了,隨即反應過來,蘇雲是怕嚇到烏瑜,免得他真把牌位給摔了,特地讓他上車,等他聽不見了才說。

烏母眼前一黑:“你、你直說吧,到底怎麼了啊?我剛才看見……”

“嗯,您彆慌,總之就是,人死得不太安寧,就會想找點事情乾,比如說……了結一下生前恩怨什麼的。”蘇雲也不確定烏姑姑想乾什麼,就說得有些模棱兩可。

誰知道就是這個態度,讓烏母聯想到了被胖男人撕毀的合同,她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是不是剛才那無賴撕了小姑子的合同,所以小姑子生氣,不願意走了?”

蘇雲沉默一會兒,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拿出真正的合同給烏母看:“其實我拿出來的是複印件,這種重要的東西,我不會給他撕掉的機會,但我請了她來,是真的。”

請閻王爺那是笑話,根本不可能,除非是人間無法斷的懸案,厲鬼又非要討個說法,那閻王隻能讓鬼差跑一趟,但現在退休鬼差就在這,怎麼斷這種案子,阿休有的是經驗,根本沒必要請閻王爺。

但那一陣電閃雷鳴,確實是蘇雲請了烏姑姑的魂魄過來了的,她本來還準備自己動手製造些異象,沒想到烏姑姑自己出來,就弄得天地色變,說明蘇雲一開始的猜測就沒錯——烏姑姑根本不是自己逃出來的,從那個胖男人家裡逃出來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或許這麼多年的怨氣跟憤怒,讓烏姑姑在死亡的時候,想起來自己或許應該落葉歸根,撐著一口氣回到烏家,想安安靜靜死去,偏偏胖男人還要找過來,那烏姑姑為什麼又要忍?

烏母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她說:“那、那小姑子豈不是都看見了?”

看見了那個害了她一輩子的男人,現在還打著她的名義向她的哥哥嫂嫂要錢,動手推翻了她的牌位跟香爐,說得嚴重點,那胖男人就是個殺人凶手,人死了還讓死者不得安寧。

“嗯,都看見了,我以為,那男人會害怕的,但是他踢翻了烏姑姑的牌位,現在烏姑姑肯定是不願意離開的了。”說著,蘇雲低頭看了眼已經斷掉的香。

明擺著的,普通人被打翻了牌位都會鬨騰一番,彆說那父子倆可以說是烏姑姑的仇人。

烏母沉默一會兒,歎了口氣:“這事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隻是來送她下葬的,所以,她想做的事,就大膽去做吧。”

蘇雲對烏母的這個態度並不奇怪,烏家人聽了那麼多事,難以接受是真的:“我告訴您的意思,是想讓烏瑜跟烏瑾從今天開始,到烏姑姑頭七結束,都暫住在殯儀館,避免烏姑姑出去了,找不到路。”

聞言,烏母這下是真的沒反應過來:“啊?住殯儀館?那、不是……你那能住人嗎?我看電視裡,那、那容易……”

後麵的話不說眾人心裡也明白,容易鬨鬼,而站了一排的鬼員工紋絲不動,仿佛不是在說他們。

蘇雲輕咳一聲:“沒有,我家殯儀館蠻大的,您放心好了,反正等會兒您也要一塊去的,到時候一起去看看,我保證,一定按照五星級酒店的標準給他們安排,可以吧?”

出於刻板印象,烏母還是有點糾結,她想了想,說:“還是問一下烏瑾的意見吧,他願意的話,讓他帶著烏瑜一起,我怕烏瑜不行。”

好了,現在大家都不知道烏瑜不行了。

蘇雲差點沒繃住,急忙說:“可以的,等會兒問問烏瑾,如果他們要求住一起,那我讓人收拾一下大一點的房間。”

這下烏母總算放心下來,也沒上車,跟著蘇雲一塊在外麵等烏父跟烏瑾過來。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太陽愈發猛烈,烏母明明感覺自己被曬得很厲害,可她並不覺得熱,身上也沒什麼汗,旁邊穿得嚴嚴實實的蘇雲等人更是如此。

明明蘇雲他們都是漆黑的衣服,還包裹全身,漆黑衣服明明最吸熱了,他們身上好像依舊帶著一絲涼意。

烏母想到之前的傳言,說蘇雲遇見過一次意外,蘇家救援不及,等警方跟蘇家的保鏢到的時候,蘇雲已經失蹤,最後警方根據現場痕跡,判斷蘇雲已經死亡。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蘇雲這個人就像真的死亡了一樣,他們平時偶爾還會說起這個優秀但脾氣不好的假千金,蘇家找回了真千金後對那個真千金寵溺至極,是曾經十個蘇雲都比不上的。

不過烏母他們這個年紀的人嘴上恭賀蘇家找回了女兒,卻也不像小輩那麼好騙,覺得蘇雲就是偷走了蘇家真千金的女兒,畢竟蘇家曾經對蘇雲的態度,其實怪怪的,所以烏母他們這個年紀圈子的人,都不對蘇雲死亡的事做評價。

誰知道蘇雲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可是現在,一個早就被所有人以為已經死掉的人,高調出現在青雲山莊裡,帶著巨額財產,仿佛為複仇歸來的基督山伯爵。

烏母想著這一天發生的事,有些懷疑蘇雲現在到底還是不是……可轉念一想,是不是人又有什麼要緊?有些人披著張人皮,本質上比惡鬼還恐怖。

思及此,烏母就不去想了,放寬心,至少這一刻,蘇雲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烏父跟烏瑾沒過多久就回來了,他們帶來了監控看到的消息。

“醫生手術結束後通知了那個胖小子,說是讓他趕緊交住院費跟治療費,因為他父親偏癱了,然後這胖小子被嚇得臉都白了,說是去病房裡找一下父親的錢包,結果等警察通知完結果,他就帶著父親的錢包跑了。”烏瑾說著,都不知道應該擺什麼臉色。

怎麼說呢,好像那個愚蠢的胖兒子這麼選也不奇怪,他聽見了警察的話,知道不可能從醫院這裡拿到錢了,如果父親在,那他找烏家要錢天經地義,不管怎麼說,他都是烏姑姑的兒子。

現在父親不行了,他從哪裡能證明自己是烏家的外孫?

況且,烏家人一開始就對他一臉厭惡,到時候就算是做親子鑒定,結果也可能是假的,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烏姑姑親生的孩子。

沒有父親,他不敢多留,怕烏家的人偷偷把他弄死,如果父親在,至少父親被弄死的話,他可能跟著要錢,烏家弄死了一個人,他也可以拿著父親的賠命錢繼續逍遙快活。

現在,胖兒子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賭,他年紀還小,覺得命比錢重要,反正父親死了,家裡的一切都是他的,他可以在家當老大,照樣有父親留下的財產逍遙快活,乾嘛還要為了那個偏癱的老頭子冒險?

說到底,胖男人那樣的人根本不會教兒子,他養出來的兒子一定是跟他一樣愚蠢又貪婪還薄情寡義的,胖子子根本不會去照顧一個中風的老頭子,在胖子而言,中風偏癱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乾嘛還得讓他養?

十幾歲的少年還不明白,他已經錯過了最好的要錢時機,甚至因為從小耳濡目染的貪婪,連父親都放棄了。

這家醫院可不是會做慈善的公立醫院,這種私人療養醫院救命已經是看在警察的份上了,回頭交不上錢,直接就會把你丟出去自生自滅。

聽完烏瑾的話,烏母詫異地張了張嘴巴:“真是……父慈子孝啊……”

“這麼孝順,獎勵他一個鬼媽媽,相信很快,他還會有一個鬼爸爸的。”蘇雲麵無表情地說。

插入書簽

上一頁 書頁/目錄 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