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辭倒是沒有立刻走。
在祁臧和柏姝薇相繼轉身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了不遠外陽台上的玩具上麵——
那裡有小□□、小火車、還有奧特曼模型一類的東西,像是小男孩會喜歡的玩具。
然後許辭看向袁碧春,問道:“所以,已經知道孩子是男孩兒了?”
袁碧春本是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目送大家離去的。冷不防聽見又有人問了問題,她臉上的笑容幾乎一僵。
很快她就把目光轉過來,放到許辭身上,像是很驚訝地感慨了一句。“你的中文也太標準了吧?”
“嗯。我學的就是漢語言文學,在錦寧大學留學的。”許辭道。
“原來如此。”袁碧春的笑容重新變得自然起來,她道,“對。是男孩。現在有規定,不準醫生告訴我們孩子的性彆。不過我偷拍了B超圖,找能看懂的朋友幫我看了,是男孩。
“所以我就提前準備了一些玩具。也是實在忍不住。我一直很渴望當一個母親。”
從袁碧春家裡離開的時候,正好是午餐點。
祁臧帶著許辭和柏姝薇去吃飯。
上車的時候,眼看著許辭很自然地坐上了副駕駛座,拉開後座車門的柏姝薇裝模作樣給祁臧使了個眼神。“我跟你們一起去的話,會不會當燈泡打擾到二位啊?”
祁臧回頭盯她一眼,板著臉看上去很凶悍。“那你就下車!”
“不下,有人請吃飯我為什麼要下車!”柏姝薇趕緊上車、關門一氣嗬成,“你看老大,你這話就承認我是電燈泡了,也就是承認……你們真的是一對了?”
“你探案的時候有吃飯一半積極嗎?”
“臥槽老大你這話有失公允。哪次犯案我不是上刀山下火海風裡來雨裡去的?你怎麼這麼凶?”
許辭深以為然地一點頭。“祁臧你確實是太凶了。”
祁臧:“…………?”
在包間內吃飯的時候,祁臧皺起眉來。“說正事。你們對袁碧春怎麼看?”
“她說話非常有條理,回答問題也清晰,像是在講故事一樣娓娓道來的,而且回到得麵麵俱到,像是有準備似的……”
柏姝薇首先回答道,“不過,她以前經常根據自己的感情故事寫感悟,她對那段跟紹嶽山有關的回憶印象很深刻,講出來的時候,講得豐滿流暢,倒也正常。而且她是寫文章的嘛,寫文章可以鍛煉人的邏輯思維。所以好像……問題不大?”
祁臧側頭看了一眼許辭。“你說呢?”
許辭倒也沒多避諱柏姝薇,開口道:“就跟小姑娘說的那樣,前麵沒多大問題。不過……我最後問她那個問題的時候,她遲疑了一下。有點像是,前麵的問題,她都做過準備,唯獨這個沒有。
“你還記得,她問了我為什麼中文標準吧?
“有一種可能是,在剛聽到我的問題時,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於是臨時性地又拋給了我一個問題。
“等我回答完畢,她也借用那段時間想好了答案,開口回答了我的問題,並主動說了B超圖的事。看起來,她好像把一切解釋得天衣無縫,但仔細想想,她的回話邏輯是有問題的。”
伸手用筷子夾了塊蝦,許辭一邊剝,一邊道:“正常來講,被問到孩子性彆,回答是男是女,也就行了。剛才如果我繼續追問,她是怎麼知道孩子的性彆的,她再做對應回答的話,那沒有什麼異常。可她很讓人挑不出毛病地主動解釋了B超圖的事情,這有點怪……
“醫院不能透露孩子性彆,國家有這樣的規定,是為了避免大家重男輕女、知道懷女兒後進行打胎。但很多時候,父母希望在生孩子前知道自己孩子的性彆、以便做好心理準備,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麼,在正常人的視角裡,其實常規情況下,他們不會去揣測,對方會不會覺得我違規了、覺得我身上有疑點,然後主動解釋這件事。
“但袁碧春偏偏主動解釋了。這是讓我覺得有疑點的地方。”
話到這裡,許辭蝦也剝完了,將蝦蘸了醬,開吃前他又道:“不過也可能是我敏感了。她可能天生敏銳,擔心警察會覺得哪個醫生違了規,繼而找相關部門反應,為了避免麻煩,她先主動解釋一嘴。也可能。
“光一個孩子性彆的問題……我實在想象不到這跟凶殺案有什麼關係。”
語畢,許辭手裡那隻蝦還沒有吃進嘴,就看見麵前遞來了一個裝有很多隻剝好的蝦的盤子。
——那是柏姝薇剝給他、又親自遞過來的。
許辭:“嗯?”
柏姝薇簡直有點星星眼了。“大美人姐姐你太厲害了!又漂亮、又颯、還這麼會推理!你剛才叫我‘小姑娘’,我也覺得好蘇啊!搞百合嗎?我可以為你而彎!嗚嗚嗚……”
許辭:“……”
柏姝薇不理旁邊祁臧遞來的眼刀,繼續往火上澆油。“你看,我們老大一點都不懂疼人,美人的手怎麼能用來剝蝦呢!他都不幫你!而且我告訴你,他特彆花心,不知道腳踏幾條船呢!”
“誒,柏姝薇你給我注意點啊!”祁臧拍桌子了。
許辭倒像是被柏姝薇逗笑了。
柏姝薇幫他播了蝦,於是他投桃報李,拿起小刀子幫柏姝薇拆起了螃蟹,那架勢行雲流水不說,被拆開的螃蟹還能排列整齊、能拚回一個完整的螃蟹殼。
每隻蟹腿裡的肉都被剔出來、統一放進了一個碗裡,蟹黃則被分出來放到了另一隻碗裡。
許辭把兩隻碗推到柏姝薇麵前,學她剛才的話。“美人的手怎麼能用來拆螃蟹呢。我幫你。”
“臥、槽……”
這兩個字柏姝薇說得很小聲,與此同時她臉都紅了。
她剛才是故意在祁臧這個太歲頭上動土,跟“小姐姐”開開玩笑,沒想到還真把“她”一係列動作撩到了。
“我、我我……那個……謝謝小姐姐!”她講話幾乎有些磕磕絆絆起來。
將兩人的一切互動儘收眼底的祁臧:“………”
他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你們……不是,你倆乾嘛呢?那個,柏姝薇——”他對柏姝薇怒道,“你零食沒有了!親密付我馬上取消!”
零食喚回了柏姝薇的神智。“臥槽老大你不是這麼小氣吧!”
過了一會兒,許辭搞清了所謂“親密付”的原委,對柏姝薇道:“沒事兒,用我的。我們綁親密付。”
祁臧:“………………”
吃完飯,柏姝薇先走了,她跟李正正約好了要再去仙居苑那邊了解一下情況。祁臧則帶許辭回市局自己的辦公室。路上他想到什麼,沒忍住,開車的時候,時不時就往副駕駛座上瞄。
“怎麼了?”被祁臧用目光“騷擾”了好一陣的許辭總算開口。
祁臧:“……沒,我就是……不是,你剛唱的是哪出?”
——怎麼他自己都變成姑娘了,還能撩撥上姑娘呢?這什麼體質啊?
許辭:“嗯?什麼?”
祁臧:“剛吃飯的時候,你——”
許辭似乎反應過來什麼。“哦。我現在不是Zoey麼?這個身份對應的人格就是比較活潑開朗,能和女性同伴打成一片的。之所以這麼設計她,我也是考慮到,我需要練習在日常生活中演繹一些,跟我本身性格反差比較大的角色。你覺得怎麼樣?確實看不出我本來的性格吧?”
祁臧:“………………”
良久,許辭:“嗯?”
祁臧很鄭重地:“沒什麼,向我們認真嚴謹、愛崗敬業、隨時隨地都很投入工作的許警官,表示由衷的敬佩。”
許辭:“……”
片刻後,祁臧去開會了。臨走前他收到一些資料,那是第一次接到霍陽報警、說看到有人跳樓的派出所民警發來的。
民警是最初的接警人,現在也參與到了市局關於凶殺案的調查中,屬於協助調查人。
此刻他發來的資料是他們派出所通過走訪調查所得到的,關於那四位“跳樓者”的具體信息。
祁臧轉手發給了許辭,自己先去開會。
許辭橫豎無聊,就坐在辦公室裡拿起了手機看那四個人的檔案。
他之前隻從新聞報道、以及網友們人肉的結果裡,大致了解了那四個人的身份,但不知道他們的詳細履曆。
這一回,仔細把資料一一看過去,有一條信息引起了許辭的注意——
第一個跳樓者叫章曉柳。
她現在確實是靠勞動乾活的家政保姆不錯。不過資料顯示,她曾經在影樓打過工。
在影樓打過工,她有沒有可能會PS?
風忽然大了起來。
半開著的窗戶被風拍打著合上,發出“哐”得一聲響。
這一聲響,就像是木樁子撞向了撞鐘。
鐘裡原本放著許多零碎的線索,因為這一撞,它們忽然拚湊成型。冰山下的一角,也似乎隨著這一樁而總算露出了海麵。
許辭握住手機,嘴唇抿起來,肩膀繃緊,與此同時瞳孔微微放大。
之後他迅速給祁臧發了條消息。“我忽然有個想法。不如我們一起去走訪一下尚品豪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