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鹿將微甜的汁液吞進肚,安靜地立在原地等待著。
一秒,兩秒……
淩鹿眼睛一亮,摸了摸頭頂,又摸了摸屁丨股,“哎呀”一聲,快樂地叫了出來:“沒有啦!”
犄角和尾巴都沒有啦!
他興衝衝地轉過身,小跑著奔向了來時的路。
沒有犄角尾巴,就可以讓其他人帶我回到人類世界,按照和江婆婆的約定,“找到‘那個人’,和他一起好好生活,做一個快樂的人”啦!
然而沒跑出幾步,四周“吱嘎吱嘎”的聲音便此起彼伏。
半麵鴞?
而且是很多半麵鴞?
淩鹿停下腳步,循聲往側麵看去。
果然。
一群半張臉形如老鼠、半張臉無毛無皮隻有血糊糊一團肉的鴞,正停在黑色尖刺樹的枝頭,探頭探腦地張望著。
有那麼兩隻大膽的,已經張開翅膀,衝淩鹿滑翔而來。
淩鹿正要反手去掏驅逐器——
“小心!趴下!”
耳邊突然炸響了人類的呼喊聲。
淩鹿愣了一下,身體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下一秒,一個高大人形撲過來,將淩鹿直接按到在地,再用身體護住了他。
唔!摔得有點痛!
淩鹿來不及呼痛,先看見冰藍色熊熊火焰吞噬了撲麵而來的兩隻半麵鴞。
火焰溫度極高,半麵鴞連哀嚎都未發出就被燒成了灰。
其餘停在枝頭的鳥群,看到此情此景,紛紛怪叫著飛離。
擋在淩鹿身上的人一個翻身蹲坐在地,一手按住淩鹿的肩膀以防他亂動,一手從身後背包抽出棍形的檢測儀,熟練地按開儀器,舉在離淩鹿10厘米高的地方,一寸寸往下挪。
淩鹿瞪著眼前的檢測儀,在心裡碎碎念著彆擔心彆擔心,江婆婆說了,這都是正常檢查……
“滴……滴……”
檢測儀的電子音在密林中回旋。
雖說知道會有這麼一項檢測,但淩鹿還是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這時,一名女性的聲音響了起來:“汪大狗,你動作能不能溫柔些?把人小朋友都嚇傻了。”
淩鹿偏過頭,看見一位身形修長、同樣穿著迷彩服戴著頭盔和透明護目鏡的士兵,手裡端著一柄噴射器,朝自己走過來。
“滴滴滴!”檢測儀亮起了藍丨燈。
被稱作汪大狗的士兵讀出檢測儀上的數據,道:“抗侵蝕值在正常範圍,不用采取額外措施。”
高挑女性點點頭,也蹲到淩鹿身邊,伸出自己戴著手套的手:“嚇到了吧?”
淩鹿猶豫一下,拉住對方的手坐了起來,搖了搖頭。
“喲?膽子還挺大。”她笑了一下,隔著頭套聲音顯得有些悶,“我叫陳雪,他叫汪明遠,隸屬於第三軍區73隊6分隊第29小隊。”
“說吧,叫什麼名字?居民編號是多少?從哪個衛星城偷跑出來的?”陳雪問道,“怎麼一口氣跑到了這種重汙染區?”
每年總有些不要命的年輕人,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衝進城外的汙染區。
他們大多數有去無回。
能像麵前的少年這樣被救下來的,屈指可數。
陳雪看著眼前人那過於白皙乾淨的麵龐,以及如同玩偶般精致乖巧的五官,不禁又問了個問題:“你的同伴呢?”
不管是從哪個衛星城出發,這纖細的少年都不可能是獨自一人。
他一定有個非常有力的同伴或者保鏢——甚至是一組保鏢,才能在叢林中存活下來。
淩鹿緊張地咬了下唇,看著陳雪道:“我叫淩鹿。我沒有編號,我……我就住在這裡。”
此話一出,隔著護目鏡,淩鹿也能看見對方臉上驚異的表情。
住在這裡?重汙染區的叢林裡?
這少年在說什麼天方夜譚?
淩鹿又道:“我之前有同伴,我的同伴,是江笑涵江婆婆。”
陳雪和汪明遠對望了一眼,一時沒有說出話來。
他們小隊這次的任務,確實是“回收江笑涵教授的遺物”。
但從未聽說江教授還有同伴啊!
更何況,還是這麼一個看上去柔弱纖細毫無自保能力、卻又聲稱自己住在叢林中的少年?
淩鹿見兩人都沒有說話,便將身後的背包取下來緊緊抱在懷裡,小聲道:“我說的是真的……我有江婆婆寫給厲行洲的親筆信,可以證明……”
江教授寫給……厲行洲將軍?
*
一刻鐘後。
三號衛星城外的前哨站。
重型機槍的槍丨管堪堪停止轉動,金屬彈殼掉落一地。
空氣中全是皮肉被炙烤的焦臭味。
臭味來自於哨站最外圍的狼屍。
厲行洲少將,第三軍區全部軍事行動的最高指揮官,冷眼望著地上一動不動的狼屍。
在旁人看來,這些瞪著九隻眼睛、身體被打成了篩子的變異狼,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測試汙染度的儀器,也亮起了代表安全的綠色。
厲行洲踢開一截帶著黑色膿血的殘骸,走到頭狼旁邊。
他緩緩拔丨出配在身側的軍刀。
這柄采用了分子排列技術的軍刀,是“大災變”以前的產物。如今的人類早已造不出這樣的武器。
刀刃,在黯淡天光下泛著寒意。
原本早該死透了的頭狼,突然仰起頭顱,上下顎裂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
一隻渾身血水肌肉外翻的幼狼,睜著四隻眼睛,從頭狼嘴中如炮丨彈般被噴了出來。
“呲——”
旁人還來不及看清動作,軍刀已將幼狼從頭部往下生生切成了兩半。
刀口乾淨利落,整齊至極。
厲行洲側過頭,英俊如雕塑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新型汙染物,回收研究。”
身後的人軍靴鞋跟一碰:“是!”
厲行洲收起軍刀,瞄了一眼通訊器上的呼入請求,按下了接聽鍵。
“好。”他沉聲應著,“送去最近的營地,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