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1 / 2)

“冬眠艙?你是從冬眠艙出來的?”摘掉頭盔的陳雪,從副駕駛座上扭過頭,驚奇地看著淩鹿。

不光是陳雪,就連越野車的司機也回過頭盯了淩鹿一眼。

淩鹿坐在顛簸不停有如跳舞的越野車後座,乖巧地點了點頭。

和坐在淩鹿身邊沉默寡言的汪明遠不同,司機趙瑜是個話多的人。

他握著方向盤,大聲問道:“那你也是大災變以前的人類咯?和核心城裡那些‘蘇醒者’一樣?”

在大災變到來前,一些身患不治之症的人,或者單純對未來生活抱有美好幻想的人,會主動進入冬眠艙,選擇在未來的某一個時刻醒過來。

半個世紀過去,一部分人設定的時間到期了。

可惜,等待著他們的,不是能治愈癌症的特效藥,不是能縱情享樂的伊甸園,而是被黑霧侵蝕、被汙染物襲擊的廢土世界。

當他們意識到外界是一個什麼樣的社會之後,都恨不得再冰凍個100年。

這些人就是趙瑜所說的“蘇醒者”。

淩鹿聽江婆婆說過這個詞。

於是他再次點了點頭。

他規規矩矩地坐著,手老老實實地擱在膝蓋上,一五一十地說著自己所知道的過去。

他是大約一個月前醒過來的。

當他從空無一人的地下室鑽出來,看到周圍猙獰詭異的叢林時,一度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幸好遇到了前來采集樣本的江婆婆。

從那以後,江婆婆就帶著他和小水壺住在叢林裡,直到三天前江婆婆去世。

“哦,小水壺是江婆婆的機械管家,你們可以在溫室裡看到它。”淩鹿補充道。

陳雪一邊留神聽著淩鹿的解釋,一邊用通訊器和另外一組調查人員交換了信息。

對方表示確實看到了一個方頭方腦的舊紀年機器人,也找到了兩個人類共同生活的痕跡,以及一處用石頭堆出來的墳墓。

目前看上去,少年沒有說謊。

至於冬眠艙的說法,細想之下倒也不是不可能。

雖說大部分冬眠艙集中在核心城的封閉式醫療中心,但聽說大災變前有些古怪而低調的富豪,會在私人莊園裡花天價布置出冬眠艙。

或許這位少年也是類似的情況?

陳雪再次打量著淩鹿的臉。

柔順烏黑的頭發,雪白如瓷器的皮膚,以及如傳說中的紅寶石一般瑰麗的眼睛,再配合上那又聽話又溫順的表情……

這樣的人,這樣如瓷娃娃一般的人,確實不可能是這個時代的產物。

簡直就像是,自己隻在圖片上看到過的,在大災變以前被當做寵物飼養的迷你兔。

這樣的少年,如果不是遇到了最清楚如何應對汙染物的江教授,估計剛從冬眠艙出來就會被汙染物生吞活剝了。

回到城市以後,他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適應現在的生活?

陳雪想到這裡,心裡不禁稍有幾分唏噓。

她打開自己的背包,找出一盒手指狀的能量棒遞到這隻小兔子麵前:“吃點東西?”

一旁的趙瑜瞄到能量棒,頓時哀叫一聲:“雪姐!上次不是說沒有巧克力味兒的能量棒了?連渣渣都沒有了?”

陳雪瞪了他一眼:“你的份兒當然是沒有了。好好開車!彆亂瞄!”

說完,她又把能量棒往淩鹿這邊送了送。

淩鹿露出感激的笑:“謝謝,你們吃吧,我不餓。”

陳雪皺眉道:“到臨時營地還有段距離,如果不吃這個,就隻有壓縮餅乾了。”

和香甜有嚼勁的能量棒相比,壓縮餅乾的口感就和泥巴差不多。

一旁的趙瑜配合地做了一個“壓縮餅乾真的好難吃”的表情。

淩鹿想了下,從背包裡取出一個小匣子,倒出一粒糖豆放進嘴裡:

“我吃這個就好。”

“江婆婆說,我暫時隻能吃這個當做營養劑。”

其餘的東西,無論是能量棒還是壓縮餅乾,都不是能入口的食物。

陳雪見到淩鹿有專用營養劑,也就不再多問,將能量棒分了兩根給汪明遠和趙瑜,自己也拿了一根放在嘴裡慢慢嚼。

終於被投喂了能量棒的趙瑜更興奮了。

他一麵駕著越野車在叢林間跳躍,一麵和淩鹿搭話道:“小家夥,你還記得大災變之前的事嗎?聽說那個時候,在通訊器上點一點就有好吃的食物送到家門口,一頓飯能有幾百種好吃的可以自己選,街上的餐廳整天整晚都開著?”

淩鹿困惑地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江婆婆說我的大腦恢複得不太好,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沉睡之前自己是什麼身份,不記得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躺進冬眠艙。

甚至……

他低頭看向手裡裝著糖果的小匣子。

除了糖果以外,自己好像還能吃另外一種物體,一種黑黑的,像糖豆一樣的物體。

就在幾個小時前,自己還獨自跑到黑霧深處,吃掉了那種黑黑的東西……

可為什麼完全想不起當時吃的是什麼了?

還有自己為什麼要去吃那個東西?

自己的記憶障礙,已經這麼嚴重了嗎?

淩鹿有些悻悻。

不過,自己還是記得一些其他事的。

比如,在“沉睡”之前,有人看著自己的角和尾巴,露出驚恐不已的表情。

他們還尖叫起來,說出了許多自己聽不懂的話。

當然了,這部分記憶,淩鹿是不會說出來的。

所以他隻是默默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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