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藏不住了(1 / 2)

十點整,會議準時開始。

厲行洲與兩位副官坐在會議桌一側,聽著胡天教授的講解。

依然頭發蓬亂、敞著白大褂領子的胡天,切換了一張投影出來的圖片:“各位,這次的9級汙染物‘巨型蟾蜍’,它隨身攜帶的汙染物,不是我們一開始預估的‘4級’,而是‘5級’。”

“隻是迄今以來,體積最小、群體行為最為特殊的5級汙染物。”

“按照我們之前的理論,1-3級汙染物,體積小,攻擊力較低,為了在與其他汙染物的搏殺中存活下來,再加上受變異之前的原生物的習性影響,會依循本能呈現出群居性。”

“但到了5級以上的汙染物,通常單隻汙染物的攻擊力已極為可觀,且相互之間在爭奪獵物時會形成競爭關係,因此甚少同時出現。”

“但這次的‘5級蝗蟲’,完全脫離了上述規律。”

“它們的原生物是既可散居、又可群居的蝗蟲,它們變異後保持了3級汙染物的體型,它們……”胡天滔滔不絕地說著,投影儀上的圖片哢哢哢地換了一張又一張。

兩位副官已經有些應接不暇,漸漸無法抓住胡教授最想表達的重點了。

厲行洲不得不打斷了胡教授的慷慨陳詞:“胡老師,你的意思是,這些5級汙染物,不僅相互之間緊密合作,聽取同一個‘命令’,並且下達命令的這一方,並非是任何一隻5級汙染物,而是這隻9級汙染物?”

“對對,是這個意思。這打破了以前我們的理論框架,這……”胡天拚命點頭,同時又從5級汙染物的生理特征行為模式開始說起。

厲行洲耐心聽著,在兩位副官再次麵露疑惑之前,又一次開口道:“你們認為,9級汙染物以一種‘強製’的方式,將‘命令’灌輸給了5級汙染物的?”

這次,兩位副官都露出了“我艸”的表情。

厲行洲繼續道:“而這種灌輸命令的‘載體’,就是黑霧——也就是汙染源本身?”

“對對對!”胡天幾乎手舞足蹈起來。

他敲打著麵前的投影屏幕,神色緊張而激動道:“厲將軍您看,這是我們從那隻大蟾蜍的外殼‘洞穴’裡采集到的汙染源樣本,這些汙染源,居然凝聚成了纖維束一樣的物體。”

“您再看這裡,這是最後一批從大蟾蜍身上分離出來的5級蝗蟲——這是我們放大之後的圖像,看這些位置,這些黑色纖維束,一部分紮進了蝗蟲的消化器官,另一部分分成了更細的傳導束,分彆紮進了它們的食道上神經節、食道下神經節、胸神經節和腹神經節!”

“按照我們的觀察和推測,一方麵,蟾蜍通過黑霧為蝗蟲提供一定的養分,另一方麵,蟾蜍完全控製了蝗蟲的神經係統,並且直接通過神經係統為它們下達指令,驅使這些蝗蟲為它衝鋒陷陣!”

兩位副官不慎把“臥槽”說出了聲。

這算怎麼回事?汙染物甚至學會豢養奴隸了?養了一隻絕對聽

話的奴隸大軍?

還有這天殺的汙染源,除了能侵蝕動植物以外,如今還多出了傳導功能?!

這玩意兒以後到底還能變成什麼東西啊?

說到這裡,胡天想到另一件事,麵上浮出些不解的神色。

他像是喃喃自語般道:“有個題外話,哎也不算是題外話。”

“按照慣例,關於汙染物的研究進展,我們都會和其他區的研究院進行共享——特彆是第五區。畢竟何老還在主持第五區的研究院,以往都能給我們些指導。”

“結果這次……何老沒有上線參會。何老的代理人聽完我們的情報之後,沒有和我們做任何的討論,也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信息,直接說‘這都是沒有意義的’,就切斷了通話。”

“真是好奇怪啊!”

兩位副官對看一眼,臉上均是難以掩飾的不豫之色。

厲行洲反而要平靜許多。似乎無論是汙染物的變化,又或者第五區的不合作,都沒有超出他的預料。

他的手指在桌麵上輕敲了下,換了個話題道:“胡老師,上次報告裡提到的,由江教授在重汙染區采樣而來的‘汙染源樣本’,現在是什麼狀態了?”

胡天道:“那個‘汙染源樣本’,對,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彙報的第二個情況。”

“對於上次回收的特殊樣本,我們嚴格按照江教授製定的流程,用特殊儀器進行了觀察。”

“我們發現……這些樣本,會隨機地變化出不同的狀態。”

“之前我們觀察到了水滴狀態、石塊狀態……”

“這次,”胡天一邊說,一邊又換了一張圖,“這次,我們觀察到的是這個——”

兩位副官倒吸一口冷氣:“這?!”

屏幕上,赫然是一片黑色,小小的,栩栩如生的“葉子”。

葉片上甚至有清晰可見的脈絡。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這是汙染物凝聚而成的,說它是藝術家做出來的微型雕塑也會有人信。

胡天自己盯著屏幕上的圖像,困惑地撓著亂蓬蓬的頭發:“我們其實很困擾,‘汙染物’,為什麼會在一個封閉環境裡,出現這種近乎‘擬態’的變化,導致這種變化的誘因究竟是什麼……”

“關於這個觀察實驗,江教授並沒有留下足夠詳細的說明,我們甚至無法推導出這個實驗的最終目的。”

“隻能說,即使在‘大災變’後60年的今天,即使我們已經有了穩定劑,即使我們有了防禦牆,對於汙染源的本質,我們也實在是知之甚少。”

會議室又一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厲行洲的指關節抵住下巴,以極低的聲音道:“‘擬態’啊……”

胡天的身體立刻往前傾了幾度,側過耳朵道:“厲將軍,您的意思是?”

厲行洲道:“保持觀測。”

“另外,江教授早期的手稿,有一部分沒有做電子化處理,也沒有收錄進資料庫?”

天道:“對。是有這麼一部分,因為和後期的汙染物研究沒有直接關係,而且非常零散,接近於是草稿狀態,甚至有點像日記,所以並沒有收錄——當然,也沒有丟棄。”

厲行洲道:“我需要調閱這部分資料。”

胡天愣了下,道:“當然沒問題——您需要具體哪個時期的,或者哪個方向的?”

厲行洲道:“全部。”

胡天不禁有些吃驚:“那量還挺大。當然當然,這也沒問題,我這就去讓人準備。”

他猶豫一下,還是問了出來:“厲將軍,您是想看看早期江教授的研究思路,然後推測這個實驗的目的?”

厲行洲道:“很多原因。”

胡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立刻叫了兩名研究員去做整理了。

*

下午五點。

大地之城的警備區。

厲行洲闔上了那本《中世紀傳說中的惡魔研究》。

這本書裡其實存在各種邏輯謬誤。

即使隻當做一本休閒讀物來看,也有許多語焉不詳或者前後矛盾的地方。

在這般前言不搭後語的論證之下,這本書的結論,那所謂“被隱藏的真相”,自然也就如空中樓閣一般缺乏可信度。

但,這本書的確搜羅了許多零散的事件記錄,以及不同時代不同地點關於“惡魔”的文獻。

這裡麵說,這種“長著犄角,有著紅色眼睛,還有著尾巴和翅膀”的人形生物,在不同時代、不同地點都有為數可觀的目擊者。

與“惡魔”相伴出現的,往往是慘烈而奇特的死亡事件。

比如平靜的山村忽遭不知名的猛獸襲擊,全村上百人慘遭撕咬,竟無一人留下全屍;

比如惡魔驅使著“魔龍”,掃蕩了人類的城市,隻留下森森白骨;

又比如牧場中的山羊突然身形暴漲數倍,長出尖牙利齒,輕鬆踏平羊圈,還闖入周邊小鎮,像吃草一樣吃掉了無數鎮民。

再比如,有人幾經尋覓終於找到了與惡魔立約的契約陣,成功召喚到惡魔的同時,立刻就被這種生物掏出了心臟……

如此種種。

乍一看去,這不如說是“中世紀怪奇故事合集”。

厲行洲幾乎是皺著眉地翻完了這本書。

他先習慣性地將書插在身後的書架上,隨後又抽丨出來,放進了帶鎖的辦公桌抽屜裡。

“慘遭不知名的野獸撕咬”

“像吃草一樣吃人的山羊”

厲行洲按了按眉心。

他不認為江教授會僅僅出於獵奇而購買、收藏這本書。

如果不是獵奇,那這本書當中所講述的離奇故事,真的隻是故事嗎?

厲行洲的手指,開始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

恰在這時,他的通訊器震了一下。

厲行洲按了一下屏幕。

淩鹿:【先生先生!我下班啦!我這就去一號市場買菜。大笑

.jpg】

厲行洲方才還如隕鐵般冷硬的線條,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

他回複了一條:【你知道買什麼嗎?】

淩鹿:【啊!對哦!不知道……】

【你發給我?】

厲行洲的唇角勾了勾:【在市場門口等我。】

淩鹿:【驚奇.jpg】

【先生要和我一起買菜?好呀好呀!好意外啊。不過太好啦!大笑.jpg】

厲行洲勾著唇,輕輕搖了搖頭,心說你前幾天的信息裡,不是一直在說市場新添了這樣那樣的菜,如何如何的好看,還說“綠色的葉子貼在棕色的籮筐上,漂亮得像一幅畫,要是你也能看到就好了”?

他沒有再回信息,而是起身換下軍服,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

周中尉拿著資料,在車旁等著厲行洲。

按照慣例,厲將軍即使準點離開辦公室,也是一定會在車上處理公務的。

而且十有八九,車開出去還沒多遠呢,拐個彎又會回到警備區。

周中尉早已習慣如此了。

所以當他看到沒穿軍裝而穿了一身便服的厲行洲時,第一反應是:莫非今天是要去慰問孤兒院了?但之前安排的時間是後天啊?

更讓他不解的是,厲將軍那總是冷硬如冰沒有情緒的臉龐上,比往日似乎多了一點點……表情。

這表情,周中尉之前從未在厲將軍臉上見過,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應如何形容。

厲行洲上車後,從周中尉手裡接過資料,卻沒有立刻開始翻看,隻告訴司機小高“去一號市場”。

去市場?

周中尉更疑惑了。

莫非有什麼任務是需要去市場的?

就在周中尉努力回想最近有沒有什麼自己忽略了的事項時,厲行洲開口道:“到了市場後,我就不用車了,讓小高送你回家。”

周中尉這下驚得恨不得扶住自己的下巴。

穿便服,不用車,不用副官,自己去市場——

厲將軍這到底是要執行什麼任務?

想到這裡,周中尉極其負責地開口道:“厲將軍,請問這趟任務……我需要記錄下來嗎?”

厲行洲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去買菜。”

周中尉這下真的伸手扶住了下巴。

買……菜?

厲將軍這個級彆的軍官,是有單獨的後勤組提供服務的。

按理,他不需要操心或者過問任何的生活細節。

當然了,以往厲將軍在生活上也從來沒有提過任何特殊的要求,在衛星城被困住時,還會主動把飲食標準換成和普通士兵一樣的……

所以到底為什麼厲將軍要去買菜啊?

這邊周中尉還在雲裡霧裡搞不清楚狀況,車已經開到一號市場門口了。

這是大地之城規模最大的正規市場,半官方半民間運營,裡麵是一個個的小攤位,從新鮮蔬

菜到日用小百貨都有。

來這裡買菜的人也挺多,有不少都是剛下班之後左手拎著包右手挎著菜籃子的年輕人。

人頭攢動之中,周中尉一眼就看見了大門口站著的那黑發紅眸的少年。

原來是小鹿啊。

淩鹿早早就望見了這輛黑色的大車。車甫一停穩,他就高高揚起胳膊,臉上帶著大大的笑,衝這邊比劃起來。

厲將軍沒讓任何人給自己開門,自行下車,大步朝著那少年走了過去。

……所以厲將軍是來陪小鹿買菜的?

可是小鹿不是隻能吃糖,不能吃飯菜嗎?

那這個菜到底是買給誰的?買來做什麼的?

周中尉越想越糊塗。

最後這老實的中年人決定放棄思考這個問題,還是速速回家吧。

難得今天可以早點到家,妻子女兒一定會特彆高興的。

想到女兒歡呼著朝自己撲過來的小模樣,他不禁微笑起來。

這時,他不經意看了眼倒車鏡,正看見鏡中自己帶著笑的臉。

咦?

這個表情……!

周中尉突然明白過來了。

方才他從厲將軍臉上看到的表情,那一點點極微妙的,自己從未見過,一時無法形容的表情。

那是知道自己可以回家,知道有人在家中等著自己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啊……

周中尉再次看向車外,發現小鹿已經跑到了厲將軍身旁,正仰著頭,一臉興奮地說著什麼。

而厲將軍,身體微微向前傾著,垂頭望著小鹿,專注地聽著他說話。

啊,真是令人欣慰的兄弟情啊!

周中尉如是感歎著。

*

“雞蛋、番茄醬、洋蔥、雞肉……”淩鹿掰著指頭,認真地記著需要買什麼材料。

厲行洲安靜地看著淩鹿掰手指,並不打斷他。

“好了,我都記住了。”淩鹿指了指市場裡右手邊的一個小攤,“我們走吧,先從洋蔥開始。”

淩鹿往前走了兩步,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想起之前在春台路自己和厲行洲被人群衝開的事,便又準備拽著人的袖子——

然而他的手指,碰到的並不是乾淨整潔的衣袖,而是微涼結實的一截手腕。

咦?

淩鹿側頭望去,這才發現今天隻穿著白襯衫的厲行洲,不知何時已將袖子一層層卷到了手肘處,露出了線條流暢肌理勻稱的小臂。

這……沒有衣袖可以拽了啊……

淩鹿手就這麼伸著,人卻有點懵。

他還在糾結著自己到底可以拽哪兒,厲行洲已經若無其事地反手過來,拽住了自己的手,然後牽著自己往小攤方向走。

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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