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鹿一口氣睡了12個小時,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此時“三葉草號”已經啟動,正沿著黑霧中的隧道緩緩前行。
厲行洲告訴他,昨天找出來的坐標對應著兩個位置。
一個位於第五區的防禦牆附近,應該是第五區的監控中心。
另一個則坐落於第四區外側的南部。這片區域一直是人跡罕至植被稀少的沙漠地區,既不受人類待見,也不受汙染物歡迎。
看上去,第五區便是把這塊區域改造成了他們的大型實驗場。
現在三葉草號的目的地,就是這座沙漠深處的“實驗場”。
從距離上看,去這座實驗場毫無疑問是在繞遠路。
但沒有人反對這個決定。
畢竟,對於現在的任務小隊來說,“弄清楚第五區到底在做什麼”是比“迅速到達第五區”更為迫切的任務。
由於實驗場和原有的隧道並不在一條直線上,所以老譚已經重新安裝過結晶柱,手動引導著隧道改變路徑,讓三葉草號換了個前進方向。
淩鹿醒來後,三葉草又在濃霧中筆直行駛了五天。
雖說隔著霧氣根本看不清外麵的景色,但大家還是能從傳感器生成的畫麵清晰地看出:路上的灌木越來越稀疏,雜草越來越少。石塊變成了碎石,碎石變成了砂礫。
漸漸的,三葉草號快要走到這段隧道的“儘頭”,離實驗場還有數百公裡。
在每次走到儘頭前,三葉草號都需要停下來判斷附近的環境狀況,再由機械師選定下一個結晶柱安裝點。
這次也不例外。
這天傍晚,三葉草號停下來稍作休整,隊員們也可以短暫地放鬆一個晚上。
吃完老譚準備的咖喱飯,趙瑜半躺在沙發椅上用終端看,楚硯和老譚在下棋,淩鹿則是拉著厲行洲和自己一起玩兒《大富翁》。
這套桌遊是喬安娜送給他們的古董遊戲,裡麵的地圖、骰子都是舊紀年留下來的,做得精美而有趣。
淩鹿覺得這個遊戲特彆有意思,把說明書仔細了三遍,每走一步都要做好詳細計劃,就連擲骰子的時候都要在心裡默默祈禱許久。
然後……
他一連破產了三次。
又一次破產之後,他耷拉著尾巴道:“先生,我怎麼又輸了。”
厲行洲也皺著眉頭:“不應該啊。”
真的不應該。
自己全程都在讓著淩鹿了,怎麼還是淩鹿輸呢?
不行。
一名出色的指揮官,應該做到進退自如——想要贏的時候就能贏,需要輸的時候就應該輸。
於是,都不服氣的兩人又一口氣玩兒了三次。
結果依然是淩鹿輸得連小內褲都要賠掉,厲行洲賺得盆缽滿載。
就算厲行洲再怎麼想方設法給淩鹿送錢,到了最後關頭,一個骰子擲下去,還是淩鹿輸得精光。
厲行洲捏著眉心:“……遊戲設計得不合理。”
淩鹿氣鼓鼓地點頭:“嗯,不合理!”
就這樣,這對戀人齊心協力把這設計得不合理的遊戲封印起來,決定再也不玩兒了。
因為被不合理的遊戲氣到了,淩鹿今天又沒有睡自己的上鋪,而是貼著厲行洲,被摸了半天的犄角之後才哼哼著睡了過去。
*
清晨。
淩鹿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
唔……是忘記給舷窗擋上遮光板了嗎……
陽光好刺眼……
陽光……
陽光?!
淩鹿一翻身跳起來,跑到小小的舷窗邊往外看:
金紅色的太陽,正從連綿的沙丘邊緣徐徐升起,一點點將天空都染上顏色。
除去太陽的輪廓格外清晰,除去沙丘的顏色都是黑色之外,這幅場景似乎沒什麼稀奇。
但淩鹿知道——這太不正常了!
他們可是在濃霧覆蓋的重汙染區!
這裡隻有隧道裡稍有些可見度,其他地方基本都是永不見天日的黑夜狀態啊。
濃霧呢?濃霧哪去了?
難道導航和定位係統出了問題,三葉草不知不覺開出了重汙染區?
正驚疑著,厲行洲推門進來道:“醒了?”
“先吃點東西,再跟你說現在是怎麼回事。”
一頓早飯吃完,淩鹿終於弄明白了:
他們仍然在重汙染區。
但這裡的砂石有種非常奇特的孔狀結構,能把漂浮在空中的黑霧統統都吸附住,讓原本氣化的黑霧和砂石混在一起,沉在了地上。
換句話說,這片區域的黑霧不再是懸浮在空中,而是沉在了地裡。
由於黑霧並不是消失而隻是換了個地方,所以外界的汙染值依然很高,電子信號還是會受到乾擾。
三葉草號要想繼續前進,還是得依靠結晶柱展開“抗乾擾區域”才行。
所以,原定計劃不變:
兩位機械師帶著肉串兒去不同方向觀測環境,然後選擇最合適的結晶柱安裝點。
*
先出發的是老譚。
他搭乘著改造後的“單人雪橇”,和肉串兒去了西北方向。
大約三個小時後,老譚帶回來了確定的消息:西北方向有大麵積的石林,石柱密集,質地堅硬,預計三葉草號無法通行。
接下來就該是淩鹿換一個方向去找安裝點了。
肉串兒飽飽地吃了一頓老譚煮的大骨頭,又去它的狗狗專用艙裡睡了個午覺,睡醒之後主動跑到淩鹿麵前,用鼻子拱了拱淩鹿:走啦,走啦,出發吧。
淩鹿拍拍肉串兒的腦袋:“你不再多休息一會兒嗎?”
肉串兒來回晃著腦袋:我精神好著呢!我可是最棒的軍犬!
淩鹿笑了:“好,那咱們這就出發。”
一旁的趙瑜好奇道:“奇怪
,為什麼你就能聽懂肉串兒的話?我怎麼就什麼都看不出來?”
淩鹿也沒想太過隱瞞,便道:“嗯,因為我和肉串兒是很特殊的同伴呀。”
因為隻有我和肉串兒都是被汙染物咬過的,所以我們能互相明白對方的意思。
趙瑜更迷惑了:“啊?很特殊?那我們和你之間不特殊嗎?”
旁邊楚硯歎口氣:“好啦,閒得沒事兒就來和我一起擦地板,彆瞎聊天了。”
由於肉串兒允許淩鹿騎在它背上,自然也就不需要雪橇了。
淩鹿特地做了一副“馬鞍”,方便他騎著肉串兒的時候保持平衡,不至於肉串兒一個加速自己就掉下來。
他給肉串兒裝好鞍具,一個翻身騎了上去,對一旁的老譚道:“譚老師,我出發了。”
老譚點點頭,又拍了拍肉串兒的頸項:“穩著點兒,照顧好小鹿老師。”
肉串兒“嗷”的一聲,大概在說:放心!
騎著肉串兒才剛剛衝出去,淩鹿便又回過頭:
正在遠程開會的厲行洲走出了三葉草號,看向了他這邊。
淩鹿朝厲行洲揮了揮手,大聲喚了一句:“先生,我走啦。”
明亮的陽光裡,能看見厲行洲微笑著,衝自己比了個大拇指。
淩鹿心裡覺得踏實極了,眉眼彎彎地跑向了黑色的沙漠。
*
“哇肉串兒,你看那邊,那棵樹好高啊!”
淩鹿興奮地打量著四周。
儘管此地的砂石全都變成了詭異的黑色,時不時還能看見砂石縫隙裡散發出嫋嫋黑霧,但淩鹿還是興高采烈的:至少能看見太陽啦,能看見天空和雲朵啦!
不止如此,沙漠裡還有“樹”:
死去多年的樹木,不知道根係到底紮得有多深,在經曆了大災變和黑霧侵襲之後依然屹立在沙地中,像是在無聲地守護著這片土地,永遠不會倒下。
淩鹿很喜歡看這些樹。
看著看著,他還會拍拍肉串兒的腦袋,輕聲道:“哎,要是我能跳到樹梢上去就好了。”
到了夜裡有月亮的時候,是不是一抬手就能碰到月亮?
這時,肉串兒就會“嗷嗚”一聲回應他:那棵樹太高啦,就算是我也跳不上去呀!我是狗狗,不是會爬樹的貓呀。
淩鹿大笑起來:“沒讓你跳上去啦!我隻是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