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6個月的槍械訓練真是沒白做,一粒子彈都沒有浪費。
肉串兒L向後探著頸子,喉嚨裡發出擔心的“咯咯”聲。
淩鹿搖搖頭:“我沒事……”
隻是心裡空得厲害。隻是眼睛又酸又澀。
“我們……我們回去找先生。”
“對了,先把那幾個攝像頭的碎片撿起來,看看還能不能用上。”
*
第五區。
“‘惡魔’是這麼沒禮貌的嗎。”張再興看著被完全切斷的視頻信號,“嗤”了一聲。
他身旁的達爾驚歎著:“竟然是真的!那個‘惡魔就是頂級汙染物’的假設,竟然是真的!”
張再興淡淡一笑:“當然是真的。”
達爾嘖嘖道:“你居然能從厲行洲和何未的對話裡得出這麼多東西,實在是……意想不到,意想不到。”
張再興意興盎然地轉動著手裡的起泡酒,看著裡麵的紅色櫻桃:“這位向來八風不動,連在聽證會上被人攻訐都能鎮定自若的將軍,為什麼隻有在何未提到‘惡魔’時,明顯的動搖了?”
“為什麼他對其他話題都是在理智地討論,隻有這件事,他的第一反應是‘否認’?”
“再加上他會親自維護一個被挑釁的小小機械師,會在廣播裡當眾示愛……”
“太明顯了,太明顯了……”
“嗬嗬……到底隻是‘人類’啊,是會被七情六欲所左右的人類啊……”
他晃著酒杯,對達爾道:“當然,這都要感謝達爾上將,為我們找到了‘何未’。”
找到了還能用的“何未”。
達爾擺擺手:“分內之事。”
“不過,這隻汙染物對你的話沒有全信啊。”
“他還把剩下的攝像頭都給打碎了,這以後你要再想說服他到我們這裡來,就很難了啊。”
張再興抿下一口酒,一臉的誌在必得:“他聽進去了。”
“我看得很清楚,他聽進去了。”
張再興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信任’這種東西,脆弱得很。隻要有了一點點縫隙,這縫隙就再也合不上,到土崩瓦解不過隻是時間問題。”
一旦這惡魔心裡有了懷疑,厲行洲再怎麼解釋都會變成狡辯,厲行洲再如何行動也會被認為是演戲。
哪怕厲行洲真的把江笑涵的信找出來,也可以說那是偽造的。
人類啊,根本無法在這種問題上“自證”。
他撥了一下酒杯裡的紅色櫻桃,饒有興致地說道:“多麼漂亮的紅色眼睛啊……值得留在手邊好好把玩……”
*
淩鹿騎在大狗狗的背上,怔怔地看著下方的沙地,任憑肉串兒L載著自己一路小跑地往回走。
他時不時地晃下腦袋,努力把剛才那人所說的話都趕出去。
“厲行洲一直在騙你……”
“你仔細想想你們相處的細節……”
然而,越是想要當做沒聽見,這些話卻越是在耳朵邊嗡嗡作響。
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氣,在心裡反複默念著先生對自己說過的話:
“不管是被汙染物咬過,還是彆的任何原因,在我看來,你都是一樣的。()”
不管是被汙染物咬過,還是彆的原因……
淩鹿鼻子一酸,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
先生果然是早就知道的。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先生都知道。
先生什麼都知道。
先生還說過什麼?
外形,名稱,這些都不是判斷的標準。?()_[(()”
“淩鹿,這個要你自己判斷。”
淩鹿用手背擦掉自己的眼淚。
長出翅膀也好,被叫做“惡魔”也好,“頂級汙染物”也好,都隻是我的外形和稱呼而已。
我是什麼?
我是淩鹿,我是機械師淩鹿,我是“三葉草任務小隊”裡很特殊,很厲害,必不可少的成員。
我還是厲行洲的戀人。
那麼在先生看來呢?
“你想想你們相處的細節……”
那魔鬼一般的低語再度響起。
細節……
淩鹿的眼淚又一次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原本噠噠快跑著的肉串兒L,擔憂地回了一次頭,又回了一次頭。
最終,這隻聰明的大狗狗停在沙漠裡,對著已經不算遠的營地發出了代表著“求救”的長長鳴叫聲。
*
厲行洲是帶著譚劍和楚硯趕過來的。
當他看到靠著肉串兒L,坐在地上抱著膝蓋不停流眼淚的淩鹿時,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淩鹿背上多了兩扇小小的黑色翅膀。
他一邊大步跑過去,一邊聲線都不穩了:“怎麼了?傷到哪裡了?”
淩鹿抬起頭,啞著嗓子道:“你不要過來!”
厲行洲停下腳步,站在離淩鹿幾米遠的地方,看著滿臉是淚的淩鹿,忍著心痛與自責又問了一遍:“淩鹿,是不是受傷了?還是遇到什麼了?”
淩鹿用手背擦著淚,克製著自己不要抽噎,儘量像模像樣地彙報任務:“西南方……地勢平坦,沒有明顯障礙物。”
“但是,我們遇到了第五區提前安置的攝像頭。”
趕過來的三人聽到這句話均是麵色驟變。
“這個攝像頭攻擊了肉串兒L,還把我們引到了大型汙染物的陷阱邊上。”
淩鹿說到這裡,又開始掉眼淚。
“攝像頭說話了。攝像頭那邊是第五區的張再興。”
“他說,他說……”
淩鹿手撐著狗狗的身體,勉強站了起來,直視著厲行洲:
“他說,你早就知道我是什麼‘頂級汙染物’,是‘惡魔’。”
“他說,你一直在騙我。”
“他還說,從最開始,到現在,你都是把我當做‘實驗品
() ’!你根本不是喜歡我!()”
聽到這裡,厲行洲身後的楚硯對著老譚做了個手勢:我們往後退,這是人家的私事。
兩人默默往後退了幾步,儘量減少著自己的存在感。
厲行洲心跳快如擂鼓,但依然極力保持著鎮定,在腦海裡快速排列組合了無數種質疑和回答。
他穩住身形,往前走了兩步,對著淩鹿伸出手:
淩鹿,相信你自己的判斷。?()_[(()”
“我當你是什麼,我對你的心意,你是能感受到的……”
淩鹿“啪”一下打掉厲行洲的手:“你撒謊!”
厲行洲的麵色瞬間轉為蒼白。
淩鹿喘著氣地看著他,咬著牙道:
“你,你……”
“你隻是對我的犄角和尾巴有興趣!”
設想了許多狀況,獨獨沒有想到這個的厲行洲:“……?”
這短暫的沉默,對於淩鹿來說無異於火上澆油。
他兩手攥成拳頭,流著淚大聲道:
“果然是這樣!”
“你根本不是喜歡我!你隻是喜歡我的犄角和尾巴!”
“難怪我第一次變出犄角你就盯著它!”
“難怪你動不動就要摸我的犄角!”
“你,你,大騙子!”
隨著他憤怒的控訴,他背後的兩扇小翅膀又呼啦啦地重新變大了。
完全沒跟上戀人腦回路的厲行洲:“……?!”
越說越生氣的淩鹿,又喊了一聲“大騙子!”,揮著翅膀徑直朝遠處飛去。
餘下三個人和一隻狗,傻了眼一般立在沙地上。
最後還是老譚咳了一聲:“將軍,得追吧?”
肉串兒L噠噠噠地跑過來,破天荒地示意厲行洲騎上去,這樣追起來更快。
待肉串兒L載著厲行洲跑遠了,老譚和楚硯兩人帶著“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的表情對視了一眼。
最後楚硯道:“譚中尉,你剛才聽見什麼了嗎?”
老譚:“沒有吧。”
楚硯:“嗯,我也沒有。”
情侶吵架的具體內容什麼的,我們才沒有聽見呢。
楚硯靜默幾秒,道:“肯定能追回來。”
老譚也道:“一定能追回來。”
“那個第五區的張再興……太不了解我們的小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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