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鹿盯著漂浮石,腦子裡浮起的第一個念頭是:
哦,果然是攝像頭,還自帶發聲裝置的。因為用結晶硭改造過了,我居然沒有認出來。
至於“頂級汙染物”……?
不知道這個第五區的家夥到底在說什麼。
攝像頭懸停在淩鹿的眼前,傳出來的聲音不緊不慢,語調十分舒緩:
“不必這麼緊張。”
“我沒有傷害你的意圖。”
“我是張再興,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機會難得,我們來好好談一談吧。”
這個名字!
淩鹿瞳孔一縮,頓時想起之前奧薇納一再重複的話:不要和那個人私下接觸,不要和他交談!
他當即一咬牙,生澀地調轉身體揮動翅膀,拽著肉串兒L往攝像頭的反方向嗖嗖飛走了。
談?
去和空氣談吧!
我才不會上當呢!
*
淩鹿一開始飛得很快。
他不知道自己飛了多遠。
他隻知道翅膀越來越沉重了。
翅膀,自己為什麼會有翅膀?
當他再次意識到這個問題時,翅膀便沉得快要揮不起來。
不知不覺的,他越飛越慢,越飛越低,漸漸離地麵不過幾米高了。
恰在這時,一直被他拽著右前肢的肉串兒L也“嗷嗚”了兩聲:是不是飛累了?放我下來吧!
淩鹿這才覺得,除了翅膀很重,胳膊也異常酸痛。
我到底是怎麼把這麼重的肉串兒L拎上天的?
這個念頭一閃過,“嘭”的一聲,他身後的翅膀,那原本展開後足有5米來寬的翅翼,驟然縮成了小小一副。
淩鹿“啊”的一聲,和肉串兒L齊齊落在了沙地上。
肉串兒L“嗷”的一個翻身,速速撲過來嗅著淩鹿:你沒事嗎?你還好嗎?
淩鹿慢慢坐起來,拍著肉串兒L的腦袋:“我沒事……我隻是……”
我隻是莫名其妙長出了翅膀。
淩鹿身後的小翅膀耷拉著,尾巴也無精打采地落在沙地上,就連腦袋上的犄角也黯淡了些。
犄角,翅膀,尾巴。
這不是之前在大地之城的“豐收集市”上見過的,“惡魔”的標準三件套嗎?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犄角,喃喃道:“‘惡魔’嗎……”
到底是什麼奇怪的畸變,會讓我變成惡魔的外形?
“嗯……比起‘惡魔’這個名字,‘頂級汙染物’是一個更合適的稱呼呢。”
陰柔的聲音竟再度響起。
淩鹿呼吸一滯,抬頭看過去:
那隻閃爍的攝像頭,竟然跟著自己飛了過來,如今又漂在自己眼前!
大約是看見了淩鹿驚訝的表情,躲在攝像頭背後的張再興竟笑了一聲:“我說過,機會難得,我們需
要好好談……”
他話未說完,淩鹿身邊的肉串兒L已是一個暴起,直接用機械假肢一爪子將攝像頭拍到地上,再重重一踩——
攝像頭被踩成了稀巴爛。
肉串兒L從喉嚨裡“咯咯”兩聲,然後乖乖趴到淩鹿身邊,大概是在說:談個鬼!
淩鹿拍拍它的腦袋,輕聲道:“乾得漂亮!”
他又摸了摸那隻自己做給肉串兒L的狗爪爪:“真聰明!”
身為汙染物的肉串兒L,知道避開使用變異後的右前肢,改為用不會受結晶硭影響的機械假肢去抓那隻攝像頭,實在是十分聰明。
淩鹿摟住肉串兒L的後背發了幾秒鐘呆,小聲道:“好了,肉串兒L,我們該回去了。”
回去報告任務。
回去問先生,“惡魔”到底是怎麼回事。“頂級汙染物”又是怎麼回事。
不料,他才堪堪站起身,還沒翻到肉串兒L背上,又一個攝像頭飄飄蕩蕩地飛了出來!
張再興“嘖嘖”兩聲,道:“這隻寵物也太凶了。”
“身為主人,要好好管教寵物啊!”
淩鹿一個激靈,大吼道:“它不是寵物!”
這次的攝像頭飄得更高,飄在肉串兒L夠不著的位置。
裡麵的聲音再次帶上了笑:“它不是寵物?”
“厲行洲告訴你的?”
“就像厲行洲也告訴你,你不是‘實驗品’一樣?”
淩鹿瞳孔猛縮,剛想大吼“你說什麼胡話你給我閉嘴”,但立刻想到“不要和這個人說話不要和這個人說話”,便又死死咬住嘴唇,把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攝像頭落下來一些,在幾米開外的位置繞著淩鹿飛了一圈,緩緩道:
“我不知道那位厲將軍是怎麼哄騙你的,但是我能確定……他一直在騙你哦。”
“你猜猜,他是什麼時候知道你的身份的?”
淩鹿沒有答話。
但他的腦子裡卻控製不住地在想這個問題。
什麼時候?是帶我做體檢的那次。從那個時候開始,先生確認了我的身體有異常,或許是被汙染物咬過……
攝像頭裡的聲音道:
“他可不是‘最近才知道’,更不是你所以為的,‘被你吸引住以後才無意間發現的’。”
“這位將軍,早就從江笑涵那裡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了。”
江婆婆?
淩鹿唰一下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前方的攝像頭:“不可能、不可能——”
對方的聲音十分柔和:“很意外?”
“可事實上,江笑涵從許多年前起,就已經知道了‘惡魔’其實就是‘頂級汙染物’。”
對方進一步放緩了語速:“她在找到你的時候……”
淩鹿麵色蒼白地盯著攝像頭。
對方繼續道:“她在找到你的時候,一眼就看出來你到底是什麼了。”
淩鹿的嘴
唇都開始發抖。
對方很慢很慢地說著:“江笑涵自然也會囑咐厲行洲:你是需要小心看管的汙染物,攻擊力深不可測,不能脫離監控,又不能逼得太緊以免觸怒了你。”
淩鹿的腦子亂成了一團混沌。
他喃喃道:“囑咐?江婆婆的囑咐?難道,那封信……那封信……”
張再興停頓了半秒,語速稍稍變快了些:“是啊,就是那封信。”
“厲行洲後來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按照信裡所說的,完成一個‘非暴力降服汙染物’的實驗而已。”
“嗯……他的所做所為,和我的做法本質上沒什麼不同。”
“隻不過我是給汙染物喂了些藥,他……他給你喂了什麼?”
張再興笑著道:“甜言蜜語?”
“說起來……我還記得,這位將軍曾經在公開廣播裡說,他有喜歡的人。”
“你當時一定覺得很甜蜜吧,一定能感受到對方的‘真心’吧。”
淩鹿連呼吸都亂了。
張再興歎口氣:“我真是很佩服厲將軍啊。能完成一場這麼不著痕跡的表演。”
“你想想,在當時那種人心惶惶的情況下,有什麼比他公開表示‘他的情人也在這個城市’,更能安定民心的呢?”
“他從頭到尾都隻是在利用這件事籠絡公眾罷了。”
“這種手法,厲將軍可謂是相當熟練了。”
“就像之前他為了能在聽證會裡贏過我們,不惜讓他的恩師家破人亡一樣。”
“他所做的一切,要麼是算計,要麼是利用,要麼就是表演。”
“現在,為了來到第五區,他需要一個能和這隻寵物一樣,在汙染源裡來去自如,又對他死心塌地的工具。”
“還有什麼比你這頂級汙染物更合適的工具呢?”
“所以,”張再興的聲音帶上了一些憐憫,“所以,他對你這隻實驗品喂下了更多的‘甜言蜜語’。”
“你仔細想想,想想你們相處的細節,就會發現他不過都是在演戲罷了。”
“他身為一個誓要剿滅所有汙染物的將領,怎麼會……怎麼會真的喜歡一隻汙染物呢?”
淩鹿已經快要站不穩了。
他的手緊緊拽著肉串兒L背上的馬鞍,似乎隻有這樣才不至於兩腿一軟倒在地上。
“淩鹿啊……”張再興的聲音充滿了蠱惑,“與其被人欺瞞,做一個不知何時就被他的軍刀切開的實驗品,不如大大方方以汙染物的身份,到我們這裡來?”
“我確實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但我不會騙……”
“砰!”
淩鹿從馬鞍的側袋裡掏出厲行洲給他的手丨槍,對準攝像頭扣下了扳機。
一隻。
兩隻,三隻。
一共三隻攝像頭,一隻在正前方,兩隻鬼鬼祟祟地躲在側後方,全被打成了稀碎。
“呼……”淩鹿精疲力儘地靠在馬鞍上,心